數日后,土地廟。
星漪手中捧著一封水封竹簡,秀眉緊鎖,目露慍怒。
“土地大人,”崔柏松低聲稟道,“此乃蛟太尉來信,他言西嶺鐵喉狼部已歸其統轄,警告大人切莫妄動,否則后果自負。”
“好大的口氣!”紅霞按劍而起,滿臉怒意。
余人聞言也都個個一臉怒意,目中殺機閃爍。
星漪目光微沉,抬手制止眾人。她心中清楚,蛟霆仗著蒼府撐腰,已然將土地廟視若無物。
但蒼府確實勢大,動一發而牽全身,此事非她能擅決,唯有再往后殿請示。
后殿靜室。
夏道明盤坐蒲團,氣息收斂如深淵,身上卻有無形威壓彌漫開來。他眉目低垂,周身隱隱流轉著水波般的漣光,使得整座靜室都仿佛被重重水幕籠罩,空間沉悶,宛若萬丈山岳鎮壓而下。
星漪才踏入殿門,身子便是一沉,每挪一步都沉重似墜鐵石,不由得目露驚駭之色,暗自驚奇夏道明所修玄功。
“你來啦,有何事?”夏道明睜開雙眸,深邃如淵海,言語之間,竟似有滔滔江潮隨之起伏。
星漪心里越發驚奇敬畏,恭敬欠身行禮:“啟稟夏爺,鐵喉狼部心懼我們征伐剿滅,投奔了蛟霆。今日蛟霆命人送信,警告妾身不可動鐵喉狼部,否則他必起兵。”
夏道明聞言,嘴角微微一勾,冷笑道:“區區雜血水蛟,也敢威脅天庭衙門?看來這碧淵郡……果真是龍蛇并起,天庭威名早已失了分量。”
“這也沒辦法,碧淵郡地處邊鄙,雖屬天庭冊封,卻向來官力薄弱,無非也就收些賦稅,震懾一些宵小而已!真正有實力和來頭的勢力,別說妾身這小小土地了,就算城隍閣大人都敢不放在眼里。
那蛟霆本身實力強大,又有蒼府撐腰,雖不敢去挑釁城隍閣大人,但還真敢不把妾身這土地放眼里。”星漪苦笑道。
夏道明聞言心中殺機大起,但轉念一想,自己的一元重水神兵正處于孕育關鍵時刻,而且也隱隱感應到真仙會劫近期就會發動,倒也不急在這一時,遂壓下心頭殺機,語氣一轉道:
“那蛟霆的義父蒼順水倒不足為懼,但蒼家底蘊深厚,蒼老太爺又有四會境界,若貿然起事,將事情鬧大,把他們都給卷進去,終非良策,我初來乍到,多少還是謹慎對待一些為好。
這樣吧,既然鐵喉狼部拜入蛟霆帳下,你暫且忍他一段時日,由得他們猖狂一陣,你先只管穩住香火,收攏人心,順道派些人出去幫我打聽真火真水消息。等過上一段時日,來年正月之前,一并收拾他們兩家勢力!”
“妾身領命!”星漪聞言既暗暗松了一口氣,又莫名有些失落。
“對了,你這玉澗祇可有哪里人跡罕至,生靈絕跡之地?”夏道明問道。
星漪聞言微微一愣,心中雖有困惑,但還是老老實實回道:“回夏爺,此去六百里,有一惡瘴澤。那地方兩百里范圍都是污穢沼澤,瘴氣籠罩,縱然厲害的化神修士進入也難免中毒受損,更別說普通修士生靈了。”
“竟有此地,太好了!”夏道明聞言大喜。
“夏爺莫非要去那地方?”星漪終于忍不住出口詢問。
“近日我要渡一天劫,此劫有些特殊,不宜讓外界知曉,那地正合適。”夏道明微笑道。
“原來如此!恭賀夏爺!”星漪聞言喜出望外,仿若自己要渡劫一般,連忙躬身道賀,同時心里也明白過來,夏道明為何要暫忍鐵喉狼部和蛟霆一段時日。
“去吧,修行上有什么疑惑,可來找我!”夏道明笑笑。
“謝夏爺栽培,妾身告退!”星漪再次躬身,方才退下。
回到前殿。
星漪命杜守祿修書一封,送去澗河蛟府,警告他約束鐵喉狼部莫要再行兇作惡,否則必出兵剿殺。
紅霞等人聞言都頗為失望,卻也無奈。
畢竟蛟霆背靠郡城蒼府,真要仗著夏爺賜下的雷符,逞一時之快,滅了鐵喉狼部和蛟霆部眾,一旦蒼府興師問罪,必是大禍患。
不久,蛟霆收到星漪命人送去的書信,看罷不由得得意狂笑。
“本座說她不敢,她果是不敢!看來此女也是有點自知之明的。可惜了,否則本座倒是師出有名,正好借機將她收入床笫!”
大笑之際,蛟霆手一揚,書信飛向在下首陪座的狼珩。
狼珩趕緊接過書信,掃了一眼,心頭一松,接著慌忙起身朝蛟霆拱手道:“主公威武!”
“哈哈!”蛟霆再次仰頭大笑,然后大手一揮,道:“去吧,有本老爺在,諒土地廟那邊也不敢把你部怎么樣?什么約束,剿滅之言,無非是她自找臺階下而已!”
“那是,那是!”狼珩連連拱手,然后退下。
退下后,有了蛟霆撐腰,鐵喉狼部越發囂張,變本加厲橫行西嶺一帶,不過倒沒敢越界犯事。
畢竟土地廟接連剿滅兩大妖窟的赫赫戰績就擺在眼前,由不得他們不忌憚。
倒是蛟霆收了鐵喉狼部,勢力大大擴張,又見蒼岫山和北境鬼母洞一帶勢力空缺,土地廟也暫時沒有足夠兵馬駐扎那兩地,不禁起了野心,竟派了些人馬過去,割據了一部分地盤,在那里采摘靈藥靈果,開采礦石,時不時還欺壓搶掠附近村落百姓。
此事傳開,多少有損土地廟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威信。
使得土地廟原本高漲的香火勢頭開始停滯不前。
這讓崔柏松等人心里暗暗焦急卻又無奈。
唯有星漪并不心急,靜心等待夏爺的指令。
后殿。
這一日。
夏道明靜坐調息,忽然心中一顫,神魂猛地一滯,渾身僵硬如石。下一瞬,兩只腳心涌泉穴猛地竄起陰寒幽火。
那火色澤幽藍,似火非火,卻如毒蛇順著經絡狂竄而上,直逼雙腎,再沿著脊梁攀爬而起。
陰火所過之處,血肉如冰雪消融,筋骨似化作虛影,仿佛頃刻便要燃成虛無。
夏道明只覺全身每一寸都被火焰舔舐,卻偏偏無處可逃,連神魂都被火焰籠罩,仿佛下一瞬便要焚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