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斷橋殘雪
字數：1353
“妾身之事……”
星漪目光微微黯然，似憶起過往。沉吟片刻，她方才緩緩開口：
“兩千七百年前，妾身奉上一縷真靈入萬靈幡，得以飛升仙界。初臨此界，既不算幸運，也談不上凄慘，便被分派至稷祇司，最先在碧淵郡的城隍閣當差。
此后一步步積累功勞，三百年前渡過第八次天劫，終于得封神臺冊封為玉澗祇土地，總算勉強執掌一方山川。
只是……碧淵郡局勢錯綜復雜，邪修兇妖層出不窮，而天庭的力量又極為單薄，往往力不從心，震懾不足。
我這玉澗祇，表面上山嶺迭翠、靈泉澄澈，轄境也不算狹小，但因遠離郡城，反倒成了群妖出沒之地，隱患四伏。
往東三百里有一座‘蒼岫山’，自古便是妖族盤踞之所，虎妖、猿妖成群，時常禍及附近村落。
南邊澗水蜿蜒入‘碧淵河’，那河中水族繁盛，其中潛伏著一頭惡蛟，修為高深，兇威難測。
而最為棘手的，是近年朱羆嶺上冒出的那位熊妖，自號‘朱羆山君’。此妖力大無窮，妖力精深，性情又極其殘暴，常肆意劫掠，屠戮百姓。
妾身曾親赴朱羆嶺，本欲勸他收斂，莫造殺孽。怎料只交手數回，便被逼下山，狼狽而歸。
無奈之下，我多次遣人向郡府城隍閣求援，然城隍閣遲遲不愿派兵相助。若事態繼續惡化，我所轄的百姓生靈必然流散，香火漸息，土地廟也將失去供奉。那樣一來，妾身休說‘煉虛返真’，恐怕連保命都難。”
她說到這里，神色已略顯凄然。
夏道明抬手示意，苦笑道：“你這一番話我聽得有些糊涂。我初來乍到，對仙界之事一竅不通。且先跟我說說，什么是煉虛返真？”
星漪愣了愣，旋即自責地輕聲道：“妾身糊涂，忘了夏爺是初臨此界。”
她頓了頓，徐徐解釋：
“煉虛返真，是我們這類兵解修士特有的境途。凡兵解化神修士，渡過第九次天劫，因無肉身，稱為虛仙。虛仙雖亦在天庭當差，名為神仙，但畢竟虛而不實。
欲重鑄肉身，與肉身成仙之輩一樣，有兩途：一是尋得天地至寶，但那等靈物可遇不可求，且非無勢無靠之修士所能企及；二便是以香火重鑄真身，此即‘煉虛返真’。若能成功，便可稱為真仙。
真仙一萬八百年渡一會劫，計十二會，渡十二會劫之后，方入金仙之列，已是傳說中的大人物。
至于那朱羆妖，已近化神九九天劫大限，半只腳踏入真仙門檻，實力非我所能及。”
夏道明聞言，點頭嘆道：“原來如此。”
心念微動，又想起當年蒼泓分身就是真仙，不免暗自揣測其修為深淺。
隨即又問：“那稷祇司究竟是什么樣的天庭衙署？這地仙界地域廣袤，格局如何？你可曾聽說過聆祖山所在？”
星漪聞言，眼底閃過一絲苦澀。
“妾身只是小小土地，所轄不過玉澗祇一隅山川，見識淺陋。所知有限，大抵不過如下：
稷祇司乃天庭專理地方祇神的衙門，掌管香火冊籍、祭祀禮儀、田畝稅賦、治安民政等一應事務。土地廟，正是隸屬于稷祇司最末端的職司。
至于地域，地仙界遼闊無垠，共分九大域、七大海。每域設州，每州轄郡，層層設衙，皆名義上受天庭節制。
然而地仙界強者如林，盤踞著諸多超級勢力，雖口稱臣服天庭，實則各自為政，甚少受調遣。那等勢力，妾身不敢妄言，亦無緣接觸。
我們此地，隸屬荒澤域，螭江州碧淵郡。我飛升以來因負土地之責，不得擅離職守，足跡所至，從未越過碧淵郡。若說勢力劃分，便是郡中稍大的門派家族，都足以壓我一頭。
至于聆祖山……妾身自飛升以來便四處打聽，卻始終未聞其蹤。想來非在別州，便在其他仙域，或遠在七海。”
說到此處，她神情愈發低落。鮫人素重情義，星漪雖飛升仙界，依舊孑然一身。念及宮主與族人，不免黯然。
只是，地仙界天地浩瀚，大地引力遠勝玄寰界。
在玄寰界，化神修士隨隨便便就能御寶飛行數萬甚至數十萬里，而在此界化神修士縱使御寶飛行，也不過數百里就消耗極巨。
莫說橫跨仙域，便是越州過郡，都已艱難。傳說唯有金仙，才能自在縱橫九域七海。
夏道明靜靜聽著，心頭也涌起難言的沉重。
雖初來乍到，但沿途多方觀察，他自也發現，縱然以他的修為實力，想要在此界長途跋涉也非易事。
更別說，如今他對地仙界所知極為有限，如無頭蒼蠅，想要尋找聆祖山又談何容易？
不過數千年混亂空間的飄流，早就將他一顆道心打磨得堅不可摧。
只是轉瞬間，夏道明就重振精神。
“既如此，便以玉澗祇為起點，步步為營。總有一日，我會尋到聆祖山，與妻與師門重聚！”
振奮精神后，他又追問許多地仙界細節。但正如星漪所言，她所知有限，多半是碧淵郡境內的見聞。
夏道明倒也不覺失望。與她一番詳談之后，至少對地仙界有了大致輪廓，不再像初來時兩眼一抹黑。
“你先給我安排一處靜地，我須先行療傷。”夏道明收起雜念，平靜道。
“夏爺就在這里療傷修行吧！需要什么療傷的靈丹靈藥，夏爺盡管吩咐妾身便是。”星漪不假思索道。
“此處乃是你的府邸，在這里療傷修行不妥，你給我隨便在這土地廟安排個安靜之地便可。”夏道明搖頭道。
“連妾身這條性命都是夏爺賜的，夏爺在妾身府邸療傷修行又有何不妥？況且，此地匯聚玉澗河靈脈，水靈之氣最為適合療傷。”星漪急切道。
夏道明沉吟片刻，見她神色懇切，終點頭應允：“既然你有此心，那便如此吧。至于療傷靈藥，我倒不需要，你手頭若有仙石，可暫時多勻給我一些。有補血氣的滋補之物，也盡量給我調集一些過來。”
先天壬水和涅槃圣火便是最好的療傷圣藥，不是一般療傷靈丹靈藥能比。
不過他的絳宮血海和黃庭真元，還虧虛得一塌糊涂，單憑火梧桐和自己按部就班緩緩汲取地仙界仙靈之力，想要完全恢復過來，耗時必然不短。
地仙界強者如云，也不知道藏著多少未知兇險，自是越快恢復實力越穩妥。
星漪聞言連忙將儲物戒里的仙石一股腦全部取了出來，奉上給夏道明，又躬身言道：“妾身沒有肉身，平時用不著補氣血的滋補之物，所以眼下暫時沒有。不過夏爺盡管放心，碧淵郡山川靈脈豐饒，不乏補氣血之物，我必即刻調集。”
“好，辛苦你了。”夏道明沒有推辭，收下仙石，心中已暗暗籌謀如何盡快恢復元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