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木刀與木刀的交擊隨著時間的推移變得越來越激烈,致使交擊聲也是變得越來越響亮。
在一次奮力的交擊中,艾澤和鞍馬玄十郎的身形同時交錯而過,互相換了一個位置,緊接著迅速的轉身,以雷霆之勢,再次揮出斬擊。
清脆的交擊聲繼續響動,艾澤和鞍馬玄十郎的交鋒亦是變得越來越白熱化了,導致兩人的位置換了又換,時而交錯,時而旋轉,時而一進,時而一退,還漸漸加快了速度。
他們隨手的一斬都攜帶著尖銳的破風聲,讓木刀化作一道道殘影浮現。
他們只是簡簡單單的向前一踏,向后一退,卻能帶動整個身體極速行動,給人一種在不斷沖鋒,不斷瞬移的錯覺。
“哈!!!”
鞍馬玄十郎的打法非常的激進,每次發出喝聲都能震動大氣,靠著這種做法激發出強大的氣勢,使得他的攻勢變得越來越可怕,令人心生畏懼。
反觀艾澤,卻是始終保持著冷靜,唯獨雙眼炯炯有神,像是一個冰冷的戰士一樣,以不變應萬變,看起來好像是被鞍馬玄十郎的氣勢給壓倒了,但實際上卻完全沒有淪落到下風,進攻的欲望非常強烈。
兩人打著打著已經是完全摒除了雜念,摒除了其余的一切,專心致志的投入到這場戰斗中,以至于整個場地都出現著他們的身影以及木刀交擊時響起的動靜。
“好、好厲害……!”
朝武芳乃已經是完全看呆了過去了。
她不是不知道艾澤很強,可看到此時雙眼炯炯有神的不斷踏步突進,揮出有如殘光般連綿不斷的劍影的艾澤,她覺得自己對艾澤的實力還是有所低估了。
她也知道鞍馬玄十郎是劍道高手,打小練劍,是個貨真價實的劍道名家,但她不知道這位高齡的老者竟是還能連連發出震動空氣的大喝,展開烈火般炙熱的進攻,即便對上艾澤,依舊不落下風。
和這兩個人相比,區區祟神之流,過去還覺得挺危險的,現在朝武芳乃卻是覺得……好像也就那樣?
在這樣的情況下,艾澤和鞍馬玄十郎的激戰已經隱隱的變得有些非人了,讓朝武芳乃逐漸看得眼花繚亂,竟是有種跟不上那兩人的身影的趨勢了。
至于艾澤和鞍馬玄十郎揮劍的動作,朝武芳乃更是打從一開始就看不到,完全產生不了反應。
她只能看到無數把木刀在碰撞,也只能看到兩道身影似風一樣不停的在自己的面前追逐碰撞,令她大受震撼。
可惜,現實終究是現實,不可能像電影里那般,彼此大戰個一天一夜。
所以,隨著時間的再度流逝,因為過于激烈的交鋒而同樣在劇烈消耗著體力的兩人,攻勢終于是放緩了。
“哈……哈……哈……”
在不知道第幾次的碰撞后,彼此的木刀都被彈開的艾澤和鞍馬玄十郎迅速地與對方拉開距離,一邊舉刀對峙,一邊開始喘氣。
其中,鞍馬玄十郎喘得比較激烈一些,同時還汗流浹背了起來,背后的衣服都濕了。
艾澤的情況則相對要好不少,雖然也在喘氣,卻沒有明顯的汗跡。
顯然,在體力這一方面,艾澤這次占優了。
“呼……”
鞍馬玄十郎調整好了呼吸,吐出一口氣以后,苦笑了起來。
“果然,還是老了啊。”
要是換作以前,鞍馬玄十郎絕對不會這么快就出現體力不足的跡象。
“外公還是跟以前一樣厲害。”
艾澤的呼吸早就平復了,看著苦笑出聲,氣勢卻絲毫沒有減弱的鞍馬玄十郎,只得說上這么一句。
最起碼,在艾澤認識的老人里,鞍馬玄十郎已經算是怪物一般的存在了。
換作別的同齡老人,哪有可能和他交手那么久才開始累?
更別說,兩人交手的過程還是那么激烈了。
不管是體力也好,體魄也罷,鞍馬玄十郎都完全沒有一個老人該有的樣子,反而比一些壯漢還好。
這屬實是有點沒道理了。
“畢竟我一直都在堅持鍛煉,就跟你一樣。”
鞍馬玄十郎看著站在自己對面的外孫,恍惚間仿佛看到了那個數年前還僅有一米五不到的身高的少年。
將那個少年的身影與眼前的艾澤重迭,鞍馬玄十郎眼中開始浮現欣慰和感慨的神色。
自己的外孫,終究還是長大了啊。
“現在的我,已經不是你的對手了。”鞍馬玄十郎既感慨又高興的說道:“過去還有體格和體力等方面的不足,但現在,你已經完全彌補了這些。”
既然如此,他會不再是艾澤的對手,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鞍馬玄十郎一直都是清楚的,自己這個天賦異稟的外孫早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將自己教他的劍道琢磨透了,劍術可能比自己還強,差的只是體力和體格這些硬條件而已。
如今,這些條件也都補足上來了,那在體能及技巧上都不如對方的自己,自然不再有理由像以前那般取勝。
“你長大了,也變強了,阿澤。”
鞍馬玄十郎看著艾澤的眼神就像是在看著一個令自己感到自豪的弟子。
“這樣就認輸了嗎?”艾澤倒是有些意猶未盡的道:“是外公的話,應該還能跟我再打上一百個回合吧?”
“但已經沒必要了。”鞍馬玄十郎坦然的道:“不管是我,還是它,都堅持不到那個時候了。”
說著,鞍馬玄十郎舉起了手中的木刀,讓一旁的朝武芳乃不由吃驚的捂住了嘴。
只因為,鞍馬玄十郎手中的木刀不僅刀鋒的位置全部是缺口,刀身更是布滿了裂痕。
這把刀已經是破破爛爛的狀態了,根本不可能再打下去。
再打下去,最多堅持數個回合,它就得碎掉了。
艾澤這才愕然的發現了這一點,一低頭,發現自己手中的木刀竟是也好不到哪里去,到處都是缺口及裂痕。
“你太投入了,連自己手中的刀是什么狀態都沒有意識到。”鞍馬玄十郎板著臉,如回到以前教導艾澤的時候那樣,嚴厲的說道:“專注于以前的對手及戰斗,這并不是一件壞事,但太過專注卻不行。”
“一名合格的劍士,即便再專注于戰斗,都得留有觀察周圍以及自己之外的事物的余力。”
“視野不能只集中在眼前之物上,要放寬它,將周圍的一切都納入掌控。”
被鞍馬玄十郎這么一說,艾澤也有些感到尷尬了。
沒辦法,這實在是有些不應該。
別的不說,連自己手中的武器是什么狀態都沒有意識到,這實在是不符合他至今為止表現出來的那種對武器的掌控力度。
以往,不管是什么武器,只要落在艾澤手里,艾澤都能像是生命本能一樣的完美掌控它,使用它,操縱它,哪有可能像這樣,連刀快碎了都沒有察覺到呢?
這太不應該了。
“我太想贏過外公你了。”
艾澤老實承認了這一點。
因為知道鞍馬玄十郎很強,因為過去從未贏過鞍馬玄十郎一次的關系,艾澤這次毫無疑問是過度興奮和投入了。
時隔多年,自己不再是當初那個小屁孩了,艾澤急于向教導自己劍道為何物的啟蒙者證明這一點,以至于心中只剩下戰勝鞍馬玄十郎的念頭,根本顧不了其他。
于是,才會導致這一幕的發生。
“我并不是你非得戰勝的存在,只是一道遲早會被你跨越的障礙罷了。”
鞍馬玄十郎自然清楚這一點,不著痕跡的笑了笑,旋即又變得嚴肅了起來。
“不要被執念迷惑,也不要受到至今為止的人生的束縛。”
“從你拔出叢雨丸,住進朝武家的那一天開始,你的人生就已經和以前不同了。”
“別忘記了真正必須得戰勝的存在,更別忘記了身邊需要守護的對象。”
鞍馬玄十郎的話,讓艾澤想起了黑夜里的那些污穢的團塊。
然后……還有那道固執卻又眼神堅定的身影。
想到這,艾澤不由得看向了一旁。
恰好,一直在觀戰的少女,也因為鞍馬玄十郎的話,扭頭看了過來。
艾澤與朝武芳乃彼此對視在了一塊,心中同時產生了一股莫名的悸動。
隨即,艾澤有些不自在的別過視線,朝武芳乃臉上更是浮現出有些慌亂的紅暈。
鞍馬玄十郎看著這一幕,臉上不自覺的浮現出姨母笑。
(原本還以為是安晴太亂來了,但現在看來,這兩人未必就不能走到那一步……)
鞍馬玄十郎心中默默的想著,緊接著又是忍不住囑咐了起來。
“你踏入的那個世界,是我們踏入不進去的地方,所以我也沒辦法給予你任何的幫助。”鞍馬玄十郎極為認真的說道:“但我相信,你的話,一定會沒問題的。”
這不僅是對自家外孫無條件的信賴,更是對艾澤至今為止做出的努力及展現出來的實力的肯定。
詛咒又如何?
犬靈憑依?
那種東西,一定困不住自己這個打小就不一般的外孫。
鞍馬玄十郎是如此堅信的。
“我知道。”艾澤收起手中破破爛爛的木刀,道:“謝謝你,外公。”
鞍馬玄十郎點了點頭,又是看向了朝武芳乃。
“我的外孫就拜托你多多關照了,巫女大人。”
鞍馬玄十郎鄭重的向著朝武芳乃行了一禮。
這一禮,比最開始過來打招呼的時候認真且鄭重得多了。
“……是我在麻煩艾澤先生才對。”朝武芳乃垂下眼簾,緊接著也是頗為認真的說道:“但我會盡自己最大的努力,讓艾澤先生平安無事的。”
“嗯。”鞍馬玄十郎抬起頭,笑了笑,道:“這樣就夠了。”
接下來,三人又是閑聊了一會,然后才彼此分開。
鞍馬玄十郎帶著兩把破破爛爛的木刀先行離開。
他沒打算將這兩把木刀扔掉,因為這是自家外孫真正出師且獨立的證明。
今后,只要看到這兩把刀,他就會想起今天的事,想起自家的外孫終于超越了自己的事實。
這是一件值得自豪,亦值得津津樂道的事。
艾澤和朝武芳乃便目送著鞍馬玄十郎離開,直到其背影消失在視野里,方才開始對話。
“玄十郎先生是個好外公呢。”
朝武芳乃有感而發。
“安晴先生也是個好父親啊。”
艾澤笑著意有所指。
這是他得知朝武安晴究竟是為了什么才稍顯強硬的讓自己和朝武芳乃訂下婚約以后,就已經能夠確定的事情。
“……總覺得,似乎受到他們太多的關照,也讓他們太過于擔心了。”
朝武芳乃似有所觸一般,說出了這樣的話。
“這就是所謂的在大人的眼中,我們不管成長了多少,都還是個需要操心的小孩吧?”艾澤瞥了朝武芳乃一眼,道:“想不讓他們擔心和操心的話,自己也得有所改變才行呢。”
“有所改變……”
朝武芳乃不自覺的低聲念叨了起來。
“走吧。”艾澤見狀,給了她一些思考的時間以后,道:“差不多該回去了。”
再不回去,估計就趕不上上學的時間了。
“好的。”
朝武芳乃回過神來,點了點頭,做出了回應。
兩人開始往朝武家的方向慢跑。
這一次,他們抄的是捷徑,不用再跑十公里才能到達終點站了。
十分鐘后,艾澤和朝武芳乃抵達了朝武家。
常陸茉子已經準備好了早餐,朝武安晴亦是做完了工作,比艾澤和朝武芳乃先一步到了家里。
看見兩人身穿運動款式的便服,一副剛運動完回來的模樣,常陸茉子和朝武安晴都感到很驚訝。
而得知朝武芳乃從今天開始就要跟著艾澤一起鍛煉以后,兩人更是吃驚不已,旋即便高興贊同了起來。
“這是好事啊。”
朝武安晴最高興了。
他高興的不是自家女兒想要鍛煉,而是高興她能和艾澤友好相處。
看兩人那個并肩而站的登對模樣,朝武安晴一點都沒有小白菜被豬拱走的危機感,反而有種欣慰的老父親的感覺。
“明白了,以后會多準備一些容易吸收和消化的料理的。”
常陸茉子也露出了姨母笑了。
要是芳乃大人能借此機會敞開心扉,那就不會再像以前那樣,經常露出沉重的表情了吧?
看著滿臉平靜的站在那里的艾澤,常陸茉子默默的為他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