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歌行第七十四章·偷窺_宙斯小說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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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偷窺


更新時間:2025年02月15日  作者:吳小五wu  分類: 言情 | 懸疑推理 | 懸疑探險 | 吳小五wu | 天歌行 
孤燈照影走他鄉,耳畔風聲送馬揚。

方寧、沈昱星夜兼程,兩日后趕回琿縣。

天色漸晚,暮靄像灰色的紗幔,沉甸甸地墜在琿縣的上空。方寧不想耽擱時間,匆匆吃過晚飯,獨自一人夜探縣衙。

縣衙內,燈火昏黃搖曳,仿佛隨時都會被這無邊的暮色吞噬。

她墻壁翻飛,如一縷靈活的暗影,將三班六房,以及縣令親眷們居住的后院查了一遍,見沒什么異常,也不見縣令人影,便悄悄靠近平日接待問審的前院。

在公堂的偏房內,燭火幽幽,映出一個人的高挺的身影,負手而立,趾高氣揚,似乎在訓斥什么。

這人影不像是縣令的樣子啊。

方寧好奇的小心翼翼地躲在窗欞之下,輕輕戳破窗戶紙,透過那窄窄的縫隙向里窺視。

房內,胡縣令跪在地上,低著頭,雙手恭順地垂在兩側,往日的威風早已消失不見。

他的額頭上滿是汗珠,在黯淡的燈光下閃爍著微光,官服也仿佛失去了精氣神,松松垮垮地掛在他略顯佝僂的身上。

站著的男人約莫四十歲左右,一看就知會些拳腳功夫。

只見他臉色漲得通紅,猶如一只即將噴發怒火的火爐,眼睛里燃燒著熊熊的憤怒,罵完胡縣令幾句,便在屋內來回踱步,腳步急促而沉重。

“魏督監,小的也不是故意的。小的覺得處理的還不錯。那個沈昱是小的舊識,還是京官,也不好太得罪了啊。”原來這男的姓魏,方寧默默記住。

“你這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東西!大人的計劃全被你搞壞了!”魏督監的聲音如炸雷般在屋內響起,震得房梁似乎都在微微顫抖。

胡縣令的嘴唇微微顫抖,囁嚅著說:“魏大人,小的……小的也未曾料到會如此啊。方寧和沈昱也太聰明了。我有什么辦法啊。”

魏督監猛地停住腳步,轉身怒視著胡縣令,手指幾乎戳到對方的鼻尖:“你還有臉辯解!現在朝廷派來的宋將軍即將抵達,若是讓他發現了我們的行徑,你我都得吃不了兜著走!別指望大人撈你。”

胡縣令身體猛地一震,豆大的汗珠順著臉頰滑落,眼神中滿是驚恐:“那……那如何是好,魏督監?”

魏督監冷哼一聲,稍稍平復了一下情緒,壓低聲音說道:“趁著宋將軍還沒到,你必須配合我,把最后一批礦運走。這是我們最后的機會,不容有失。”

胡縣令連忙點頭,如搗蒜一般:“是,是,魏督監,下官定當全力配合。”

“滾。”魏督監沒好氣的向門外去。

方寧心中大驚,知道此事事關重大,必須盡快想辦法阻止,亦或是順藤摸瓜,來個一舉拿下。

她飛身離開,像一只敏捷的貍貓,消失在縣衙的黑暗角落。

夜深更露重,正是下弦時候,月如彎勾橫躺,劈開暗色的重霧,搶下唯一銀白。

方寧快步走在長街上,趕回沈昱宿下的客棧,她咀嚼著剛才縣衙內偷聽到的一番話,只覺其中利害都在魏督監口中的大人身上。

如若魏延在她們搜集到更多證據前,轉移了礦藏,必然會將那礦地炸個干凈,一了百了。到時別說順藤摸瓜,尋找罪證,恐怕那幕后之人會在她們尋到更多寶藏地之前,先一步行動。

如今皇上將她身份大白于天下,給了她為父報仇的機會,也將她置于明處,今后追殺她的人只會多不會少,何況自己還有個拖油瓶師兄。

方寧如此想著,腳步也停在了沈昱屋外,習慣性地叩響三聲,直到聽到屋內那清雅如沐的回應,才斂下自己嫌棄的神色。

“如何?”沈昱瞧了眼方寧來時的長廊,確定四下無人,才打聽起來。

方寧心中早有主意,倒也不急,只是細細聞了下沈昱屋內似有若無的竹香,甜笑道:“師兄,你方才沐浴了?好香呀。”

沈昱被這一句“關心”激得背后發涼,不由得后退一步。

上一次他的師妹用這般語氣與他說話,就是她練武不小心將師傅收藏的古籍撕個粉碎,最后拿他頂包的時候。

“有事兒說事兒。別說些沒用的。”沈昱接過方寧遞給他的茶點,直覺這綠豆糕多少摻了些耗子藥。

方寧眼底的狡黠一掠而過,聽著客棧外打更聲敲開這沉寂長街,即將過寅時,轉而正經起來,“我在衙門聽到魏延要與那縣令一同轉移礦物,他需要衙門的人手幫他,所以今夜過后,魏督監會將最后一批礦物偷運下山,與縣令派的人手匯合,一同送出城。我們只需要跟上他們,隨他們一起將礦藏運走,便能摸清一整條運輸線路,順帶著找尋機會,探查幕后之人的身份。”

沈昱搖頭,瞧著遠處已經有一絲微弱的晨光破開氤氳夜色,低聲道:“這可不好辦,經此一事,他們肯定事事小心。加上一出城門,官道更是一覽無余,你如何能保證不被魏督監識破?”

方寧裝也不裝,干脆將沈昱不吃的糕點塞進自己的口中,含糊道:“我輕功卓絕,當然能保證。只不過師兄你,有點麻煩。但你也不用擔心,師妹我都幫你想好出路了。”沈昱背脊微涼,心知方寧的主意必不是什么好事,作出一副任君擺布的姿態,靜等后文。

方寧將自己方才在衙門搶過的伙夫衣裳,擺在沈昱面前,“我聽魏延與縣令說起,他們一行人運送途中,要避開人群,走的多是荒地,需要帶個伙夫差遣,衙門里那伙夫樣貌奇丑,身形佝僂,又是個無兒無女的可憐人,適合這門差事,估計是想等到了礦地,直接殺了也不為過。我秉著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的菩薩心腸,將他拍暈在屋內,并決定讓師兄你來擔任這個責任。容貌嘛,只需要石灰抹去大半張臉,佝僂著身子,也不會被人發現就是。師兄你可放心,我會一路跟隨你們,若你真被發現,師妹我拼了性命,也會將你救下。”

沈昱嘴角扯了又扯,最終一聲低嘆,自嘲道:“還真應了師父當年說的,我武功不如你,遲早被你欺負。”

“此言差異。”方寧一副天將降大任于沈昱,但沈昱絲毫沒有頓悟的痛心神情,“師兄你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精神,方寧佩服。”

“那就應了你,我扮作伙夫前往衙門,你先行一步,在出關口等我。”沈昱將茶盞的濃茶一飲而盡,收起眉宇間一夜未睡的疲怠,反而多了絲肅意。

方寧點頭,道了句保重,快速抬腳往城外走去。

此時的街巷,已有早起的小販開始支攤煮粥,人間煙火氣,最拂凡人心。

方寧深吸口氣,舉目四望,心下多了一份希冀。

終會有一日,她也能卸下一身擔子,在如此美好的晨光里,見熙熙攘攘,也成為蕓蕓眾生之中的一人。

方寧離開琿縣時,天將亮,尋了個早茶鋪子坐下,等著沈昱的到來。

她算過時間,從琿縣出發,再到礦山運礦,再下礦山,一來一回少說四個時辰,而此地是他們要出城的必經之路,自己只需在此等候就行。

只是可憐了沈昱這細胳膊細腿兒,一夜沒睡,還來了場長途拉練。想罷,她又問小二要了兩雞腿揣著,等見了師兄定要給他,吃哪兒補哪兒。

原本朦朧稀薄的天色,逐漸被一抹霸道日光取締,長空萬里,無風無波,照得讓人晃了神。

沈昱他們也該從山上回程了。

方寧如此想著,與小二結了帳,徑直往官道旁的林間走去,那里林深樹密,是個藏身且觀察地形的好去處。

果然,沒一會兒,官道上就出現了十幾人,為首的人扮作商旅模樣,指揮著身后的小廝搬運木箱。

他們去時,方寧清點過人數,加上沈昱共一十八人,現在卻有一十九人,恐怕那位指揮的人是魏督監所派。

方寧視力極好,很快就鎖定了跟在隊伍后面的沈昱,也不知是扮得太像還是真累了,沈昱的滄桑感自內而外散出。

“真是可憐。究竟是誰那么壞心,折騰我的師兄。”方寧憑借著極強的輕功內力,如雀鳥穿梭林間,又似飛花落葉,在茂密叢林不留一絲風聲。

她于林中如魚得水,如履平地,尋了個高處的樹杈倚靠。沈昱的視線似乎往她這兒瞥了一眼,說不出是幽怨還是深邃,只是喃喃了一句,“下輩子,當她兒子都不當師兄。”

方寧自然是能讀懂唇語,但距離還是有些遠,只取了半句信息,頗為納悶:“嗯?師兄怎么突然想當我兒子?可能是發覺了我身上隱藏已久的母愛?”

方寧自是個從不內耗之人,想也沒想,截取了半句信息,便悄然劃過此篇章。

她隨著運輸隊伍,一路向西,行了一日一夜,幾乎是將萬里無云的好天氣走盡了,才肯停下歇腳。

方寧倒無甚所謂,只是感慨著那一行人雖都是年輕力壯的小伙,但如此走下去,不用幾晚也都力竭了。

她觀察過運輸隊準備的糧草儲水,這十幾人,恐怕都是有去無回。正當她如此想著,原本應是旭日初升的晨光不知何時已被濃云遮蓋。深暗的光景下,忽落一道寒光,天際一道驚雷劈下,將運輸隊里所有人的怨氣被無限放大。

“領隊的。也該讓我們休息了,走了一夜了。”

“是啊。我們也是奉縣太爺的命來運輸貨物,你又不是縣太爺,憑什么不讓我們休息。”

“不管,若再不給我們休息,我便把你那寶物都推下山去。”

隊伍中幾個小伙都有撒手不干之勢,怨氣隨著那一道雷被徹底炸開。

方寧覺得換作她也會如此,倒也沒什么驚奇。

自古官逼民反,在這一條狹崎官道上也是如此,一味壓榨,必會遭到反噬。

果不其然,那領頭的原本還想拔刀制止,直到又一道悶雷響起,如雷霆怒濤在頭頂釋放,威壓之下,眼看暴雨將襲,山路也走不了了,只好妥協道:“可以,不遠處有座寺廟,我們先行在此處歇腳,等雨停再出發。”

眾人到了寺廟門口,原本淅瀝小雨幾乎在頃刻間,呈大雨傾盆之勢澆灌而下,寺廟的房檐被雨水打濕,如水簾洞般將內外隔開。方寧望著青檀寺匾額蒼勁的筆法,配著朱紅色的墨跡,只覺得原本沉寂清欲的寺廟,平添勾勒出一分肅殺之氣。

青銅的把手被沉重的敲響,但不絕于耳的雷聲幾乎徹底將叩門聲徹底蓋住,在波濤怒吼下猶如雜樂般渺小。

正當眾人準備高聲呼喚寺里的和尚時,寺門忽而從里間打開,來人穿著一身墨色海青佛衣,廣袖連篇,清瘦的身形被包裹在寬大的長襟中,隨風飄逸,頗有脫俗出塵之感。

“這位方丈,不對,這位師父,可否收留我們一會兒,等雨停了我們便離開。”領頭的原以為這身打扮,應是個管事的,卻沒想來人容貌稚嫩,看著也不過二十模樣。

那和尚二話沒說,側身請了眾人進屋,目光落在他們一行人沉重的木箱上時,多留了一瞬,見那領隊瞬間警覺,熟稔接道:“山間不乏商賈來歇腳,想必各位運的也是貴重物件,不如宿在西南角,那地是本寺最僻靜的地方,便于各位看置貨物。”

“如此甚好。”領隊一拱手,本想拿錠碎銀給那和尚,卻沒想被先一步拒絕,懸在半空的手終是放下。

和尚帶著眾人到了西南角的住榻,此處雖荒涼,但床單被爐被收拾得極好,還帶著一些不屬于此地的干燥溫暖。

燭臺點燃,瞬間屋子亮了起來。

“各位且安心歇下。這山里的雨來的快,去的也快。約莫午后,各位就能啟程了。”說罷,那和尚瞧了眼目光不離木箱的領隊,旋即退出了屋子。

方寧一路跟在運輸隊伍中,本打算趁機混進寺廟,但這寺廟結構,呈四方形,且房梁雖被瓦片摞起,但并不算高,實在不易藏人,不如裝作在山里采藥,崴腳的醫女混入寺廟來的妥當。

想罷,方寧等了半柱香的時間,重新叩響寺廟的門。

此時,大雨早已將方寧整個人沖刷得透心涼,顯得無比落魄。來人變成了一個半腰高的小和尚,瞧著不過六七年歲,穿的是便于清掃寺院的尋常衫褂。

“小師父,我是附近村落來采藥的,在山里崴了腳,不便下山,能不能收留我一會兒。”方寧隨師傅游離各地時,早將各地口鄉音習得,于她而言扮作本地人,實在容易。

那小師父見方寧一身落湯雞的打扮,先是哈哈大笑起來,“你怎么這般狼狽,真像師兄和我說的怡紅院里的瘋女子。”

方寧幾不可查的擰著眉,哪里的和尚能知道怡紅院的女子模樣?這寺廟建在如此荒郊,本就稀奇,瞧著剛才給沈昱一行開門的男子,如此年輕就穿上了海青僧衣,這已讓她詫異。

雖未規定海青僧衣一定是方丈才可穿,但其衣袖寬大,不宜打掃,一般寺廟也只有幾位到了年紀的高僧會穿。

現在這里又多一個六七歲的小和尚,總覺得哪里不太對勁啊。青檀寺里像是藏著有點不為人知的故事呀。

方寧如此猜測著,倒也不急不惱地交談起來,“你可知那怡紅院在何處?”

小和尚邊領著方寧進門,本想帶著她往沈昱住處去,但瞧了眼身形單薄的方寧,還是轉到了離沈昱最遠的住處,小聲道:“我不知道,但我師兄說,那里的女子瘋起來,比山里的精怪還可怕。我瞧姐姐你雖然披頭散發,但長得還是極漂亮的,就算來自怡紅院,也定是頭牌。”

“當真多謝你對我的肯定。”方寧一點不喜歡這種肯定,額角跳了跳,無奈的擦了把臉上的雨水。

她捕捉到那小和尚口中的“精怪”二字,來了興趣,拿出包裹里本想帶給沈昱的糖果賄賂道:“山里還有精怪?我屢次來這兒采藥,都沒發現啊。你可否行行好,與我詳細說說,說不定能日后救我一命呢。”

小和尚一看到糖果,眼睛都亮了,毫不客氣的接過塞進嘴里,講道:“你沒遇到過很正常,那精怪好似就在我們寺廟這一片活動,每到夜里,都會聽到一陣詭異叫聲。起初師兄們也以為是風聲,但細聽之下,像是什么狼還是虎的嚎叫,那聲音離得很近,好像就在你耳邊似的。但你真出了寺廟去聽,又遠了。所以姐姐你夜里千萬別出門,否則被精怪吃了,還得麻煩師兄們給你超度。喏,這就是你住的地方。”

“好啊。我記住了。”方寧進了小和尚給她安排的屋子,瞧了眼陳設,還算干凈,甚至因為她是個女子,單獨給她安排了單間,便于她與沈昱溝通內情,萬分感謝道:“那便不借你兇言了。”

她將一切收拾妥當,借著要去井里打水洗漱的借口,往沈昱的住處去了一回,見沈昱與運輸隊另五人擠在逼仄的一小間暗房里,不禁心疼了一瞬,旋即便自圓其說道:“師兄自小以安邦治國為己任,懂天文知地理,這國與理之間,最為環環相扣的就算人倫。此番安排,也算是讓師兄的志向更加堅固了,這何嘗不是一種天倫之樂呢?”

她一邊默默自我安慰,一邊在打水的井口的隱蔽處刻下只有他們二人才看得懂的密碼,翻譯過來是:“云字房,速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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