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媚秋日,晨光熹微,遠天一片白蒙。
季憂坐在云霧山崖的一方青石之上,已經悄然入定,胸膛微微起伏,與吐納節奏保持著一致。
此時,游散在云霧山崖周圍的靈氣開始不斷朝著他體內沒入。
而經過他神念的微動,那磅礴的靈海在其體內上倏一下燃起,開始游走于四肢百海,在經脈之中不斷沖撞。
經過多日以來的調養,他的身體恢復的差不多了。
于是丹陽子建議他開始吐納靈氣,配合藥物的作用來推動經脈的復蘇。
此時,隨著渾厚的靈火不斷在其體內激蕩,撲簌簌的火苗開始從他的體內不斷竄出。
一股強悍的力量在剎那之間的涌出,凝聚成炙熱的體魄呼嘯而出。
恢弘的氣勁之中,山崖之上的土粒開始不斷顫動。
突破了……
季憂忍不住默念一聲。
他在隨六大仙宗進入遺跡之時,煉體程度才只達到第三重關,而據他先前的分析,這一肉身境差不多該有九重關的。
從遺跡回來之后,他先是昏迷,又是將養,為了保證不給身體帶來壓力才敢動用靈氣。
而當他再次煉體,卻發現他好像邁過了一重大關,也就是他在第五關所要遇到的。
若是僅按照戰力水平而言,他現在應該差不多接近了無疆上境。
這種事說起來意外,但又并沒有讓人覺得太過意外。
祭壇之中的一戰差點要了他的命,那驚仙劍陣對其磨礪也十足恐怖,肉身在極限條件下突破桎梏也不算奇怪。
差不多能打得過傲嬌鬼了。
這不得讓她趴著就趴著,讓她跪著就跪著,讓她掰著腿就掰著腿,讓她承認自己是小水虎就承認自己是小水虎?
季憂輕輕揚起嘴角,隨后緩緩呼出了體內的一口濁氣,從青石上站起,轉身朝著后方的涼亭走去。
丁瑤和卓婉秋此時正在涼亭之中等他,見他結束了煉體之后紛紛起身。
季憂的活動能力恢復之后漸漸不需要她們兩個貼身了,雖然三人時常出去游逛,閑聊,但反而有些無聊了。
總結來說,醒著的姑爺不如昏迷的姑爺好玩。
“姑爺。”
“結束了,回去休息一下吧。”
季憂接過卓婉秋遞過來的錦帕擦了擦汗,坐到了丁瑤手扶的那張輪椅上。
丁瑤和卓婉秋推著向山下走去:“匡公子今日清晨過來了,豐州的糧食及靈苗等流通的問題他已經寫好了計劃,問姑爺什么時候回豐州。”
“五日之后吧,丹陽子長老說我五日之后便不需要再服藥了。”
“那待會兒回去之后,我差人去通告一聲。”
災禍結束,傲嬌鬼安全了,季憂的傷勢也恢復的差不多了。
所以他決定要回豐州去,繼續走之前想好的路,帶著窮苦百姓撈錢。
蠻妖仍在南下不假,但憑他一人之力也不能做什么,倒不如做些能做的。
其實現在比以前來說已經很好了,季憂胸無大志,剛來青云的時候只不過是想加入私修的寨子當悍匪罷了。
季憂思索著,就聽丁瑤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公子,您那位師姐今晨又來了,還送了好多的藥物。”
“何師姐?”
“是啊,這三日里都來五次了,還有那何家的家主,今日也一起來了,有點過分積極。”
季憂蘇醒后在房中待不住,時常會出去溜達,所以關于他醒來的事情,院中也知曉的差不多了。
何靈秀確實時常來訪,關懷備至。
不過在季憂看來,自己這位胸懷天下的師姐之所以會這樣做,主要還是在經歷過人族大劫之后,忽然又動了想通過姻親手段把他拉攏到自家陣營中的想法。
事實上他想的不錯,不過對象錯了。
這次何靈秀想要給他介紹姻親不是邱家那位千金了,而是自己。
巳時,陽光正暖。
內院仙居第一排的第三戶,何靈秀于院中茶桌前正襟危坐。
其父何燁以及家中幾位長老正坐在他的對面,飲茶,攀談。
天書院換了新掌教,這對于依附天書院的世家而言是非常重大的事情,他們自然是要來表示恭賀的,何家也不例外。
此時,靈茶的香氣不斷在院中飄揚,醇厚而濃香。
“征討一事后,各大世家都元氣大傷,就連我何家的二位神游境族老也折損在了那場戰斗之中,季憂這種戰力卓絕的存在,是絕對不能放過的。”
何燁的聲音在院中響起,引得眾人沉默紛紛,包括何靈秀。
因為父親的話,她的腦海中浮現出了楚先倒地,而季憂拄劍挺立的畫面,睫毛一陣微顫。
當年天道會結束,季憂入先賢圣地修行卻沒有突破,被天下人議論紛紛。
但后來卻有人說方長老對他不斷避讓,之前在東平山脈所受的劍傷或許是出自他手。
不過流言總歸是流言,所信者并不算多。
尤其何靈秀,她去年一直都在閉關,對這些流言都不太清楚,一直覺得季憂走到了瓶頸,大概之后再無光彩加身。
直到這次征討,他們才真正看到季憂的戰力。
拳殺應天境邪種,劍擋神游境妖人轟殺,與天道強奪神魂,于煞氣之中斬殺楚先。
一路種種,都讓人心中顫栗。
何燁此時看向女兒:“靈秀日后在天書院活泛一些,一定將他招婿到門中。”
何龍聞聲皺眉:“他與丹宗之女可是結有私情,未必肯答應。”
“丹宗雖說是仙宗,但無法修行仙道,大事之前只能封山,便已經很說明問題了,尤其季憂所走的煉體之術對丹藥要求并不大,由此可見,那并非是其良配。”
何燁轉動茶杯又道:“尤其丹宗封山一事,或與六大仙宗探訪遺跡有關。”
何龍微微一怔:“還有此事?”
“遺跡一直都在六大仙宗的看管之下,未被開啟,結果禍事來時卻已被打開,在我看來,一定是六大仙宗暗中起了貪念,當年的岐嶺之禍中也有丹師身影,你不覺得丹宗封山時間太巧了?”
“家主的意思是說,六大仙宗曾逼迫丹宗出借丹師助他們探訪仙緣,丹宗畏懼才無奈封山?”
何燁點了點頭:“不錯,所以丹宗雖表面風光,但實際仍是無法進入權力核心的存在,對季憂的吸引并不會那么大。”
何龍聽后點了點頭:“這倒也是。”
“世家聯姻是為了相互借力,入贅我何家對他來說并不算虧,待到靈秀為其誕下子嗣,第二個可以改隨他姓,對他身邊那些女子,大也可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何燁端起茶杯:“丹宗需要是忠于他們的聯姻,對贅婿的管控十分嚴苛,我想他們不會開出這么好的條件。”
聽到這句話,何靈秀不禁微微皺眉。
征討時被季憂所救后,她確實對這位師弟動了心思。
尤其災禍過后的這段平靜時光中,每每入夜,那持劍鎮守于前方的身影都會隨風潛入其夢中,讓她香汗淋漓。
可有些事情對她而言,卻并不能很好的接受。
為季憂誕下子嗣,讓次子隨他姓,這件事沒有問題,但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許他再有別的露水情緣卻讓她十分抵觸。
何家是目前青云所存不多的千年世家,與天書院殿主之間還結有姻親,地位崇高。
何靈秀自己也馬上要入應天境了,如此修為的女子在此世間并不好找。
她有自己的一份驕傲,即便以前考慮過柴澤和石君昊,也從未想過允許他們納妾。
“靈秀?”
何靈秀聽到呼喚后睫毛輕顫,緩緩回神,看向父親:“方才在想些事,父親有何吩咐?”
“剛剛為父所說,你意下如何?”
“前面的可以接受,但要我對他身邊的女子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這對女兒來說有些困難。”
何燁拍拍她的肩膀:“千百年來,青云世家的聯姻無不如此,這也不算鮮聞,我知道這種條件對你而言有些委屈,但你身為我的長女,該為家族考慮一些。”
何靈秀思索半晌之后勉強點頭:“先按父親所說的來吧,之后的事情待到季師弟入贅之后再說,相公如何管束,根源還是在我的。”
“既然如此,咱們便尋個合適的時間正式宴請他吧,這件事以我的名義便是。”
“全聽父親的。”
商談結束,何燁與何龍起身出了何靈秀的院子。
他們不是天書院門人,按照天書院的院規而言,除非是被請來的貴客,其他人是不能在院中留宿的。
尤其是如今的青云暗流涌動,明爭暗奪不斷,便更是如此了。
何靈秀送兩人離開了天書院,再回山的時候不由自主地就看向了吉祥殿的方向。
不過看著看著,她忽然一愣。
因為在滿樹金黃的山道上,她看到院中不少家世顯赫的師姐師妹都在山道之上來回,有一些明顯不屬于吉祥殿。
甚至,其中還有和她關系不錯的余詩柳。
此時的季憂已經回到了吉祥殿,正與前來例行看望的曹勁松等人一起,看著面前一堆拜帖。
這和當初他入內院,以及在天道會上奪得榜首時一樣,但寄貼人的身份卻大相徑庭了。
入內院的時候,他接到的帖子基本是一些百年世家的帖子,而這一次,多為千年世家。
“這可真是今時不同往日啊,你看,還有陳氏仙族一位長老的親筆書信?”
曹勁松抄起一份感興趣的展開:“家中有一曾孫女、年方十八,溫婉賢惠……你怎么看?”
季憂坐在茶席上開口道:“我不敢看。”
“我的后院一向都不是我能做主的。”
曹勁松聽后點了點頭,深表贊同。
若是以往的時候,老曹肯定會勸他趕緊嫁了吧。
但在知道了他那個大的是靈劍山小鑒主的時候,他們就不敢胡亂發言了。
想入孽徒的院子,他答應沒用,得那個最厲害的答應了才行。
更何況那些千年世家自詡背景深厚,都是想招其入贅的,若讓小鑒主看到了,別說進院,估計反而會被打斷腿扔進山溝溝里去。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討伐一事后季師弟真正的戰力突現,自然會門庭若市,就連我家也來了帖子,完全是亂點鴛鴦譜。”
溫正心從懷中掏出一份帶著體溫的拜帖,不動聲色地遞到了季憂的手中。
季憂伸手將其接過,心說師姐別裝。
你和陸家姐妹明明都已經在我不知道的情況下排好序號了。
看過了溫家的帖子之后,季憂又伸手拆開了其他幾封帖子。
雖然嘴上說是不敢看,但好奇也是的難免的。
此番遞來拜帖的人里,除了那位陳氏仙族的外姓長老之外,背景最深厚的莫過于何家、還有天書院余長老所在的千年世家余家。
他們大多都是希望季憂入贅,并承諾了許多。
其實作為一個局外人,盡管季憂生活在當前的這種環境之下,但對世家聯合的重要性理解的并不深刻,直到這一次次拜帖云集才讓他稍微有些感觸。
鄉野私修,孤身一人,哪怕戰力再高,在一些高高在上的修仙世家眼中也只能入贅。
單個戰力,怎能和偌大世家相比?
所以哪怕他們許了什么次子改姓,門外情緣不究,但也還是入贅。
反觀他那個傲嬌鬼,從認識到嗚嗚叫相公,從未提過要讓他入贅靈劍山的事情,也未說過真的懷了必須姓顏。
元采薇亦是如此。
身子都給了,但在丹山之上也未提過此事。
無條件的親密關系代表是不管未來如何,都會隨你一起走下去。
而這些滿是條件的,光是聽就可以聽得出利益交換的味道。
“崇王殿下,別來無恙。”
“是徐家主?多日未見,請快快入內!”
“多謝崇王殿下,我此來盛京有些事情要做,還需暫住幾日。”
“徐家主客氣了,住下便是,要做什么也可隨意吩咐我府中下人。”
“我剛好有些份拜帖想要送入天書院,還請崇王殿下費心。”
后續幾日之間,崇王接待了不少的遠方來客,其中有雍州徐家,還有禹州姜家。
這些世家全都受崇王相邀,在他的宅院之中留宿,還都托他一封封拜帖抵入天書院。
崇王一開始并不清楚這帖子是給誰的,又是為了什么,直到前往天書院的小廝說這些帖子都是送給季憂的。
不錯,季憂這幾日常常出現于山中,關于他恢復的事情也逐漸被一些與天書院傳訊密切的世家得知。
這讓很多名門望族都動了心思,想招季憂入贅,甚至就連一些往日與其有仇的,一直口口聲聲叫他鄉野私修的,也悄無聲息地放下了身段。
拳殺無疆境邪種,劍擋神游境妖人轟殺,這樣的戰力已經足夠花費一切招攬。
而更為可怕的,是他的恢復能力。
三個多月,從重傷瀕死到恢復如初,簡直就是怪物。
一場大禍之后,這些世家全都折損嚴重,神游境老祖十不存一,又面臨關乎家族百年興衰的動亂與爭搶,一個戰力滔天的存在可以決定很多事。
不夸張的說,季憂的加入很可能會決定這些世家分到蛋糕的多少,以及往后百年的興衰起伏。
“新元大雪那時,我記得這徐家還曾前來天書院逼宮呢,如今怎么把嫡女都帶來了?”
“青云天下,何來真正的仇怨,一切不過是利益罷了。”
“季憂在征討過程中到底做了什么?”
“據說他以拳砸死了三個應天和一個無疆,還擊退了一位神游。”
備靠天書院的世家也好,來自其他幾州的世家也好,都是帶著家中年輕女子前來,送帖邀約季憂,連傻子都能想明白他們是做什么。
于是茶樓酒肆之中議論不停,流言不斷。
甚至,還有人提及了崇王府的長樂郡主。
當年季憂斬敗楚河入了內院,崇王府一改之前的態度,而長樂郡主也迅速寄信想要與其親近,但隨后便被拒絕了。
而如今這些女子,則一個比一個尊貴,更勝過俗世王朝的郡主。
只是一連喧鬧數日,眾人都未曾見到季憂現身赴宴,也沒有世家得到任何只言片語的回應。
“姑爺的氣息越來越強了。”
“嗯,看樣是恢復的差不多了。”
晚霞遍天之際,丁瑤和卓婉秋仍舊守在涼亭之中,一邊飲茶一邊等待。
而季憂則一如往常那般坐于云霧山崖之上,通過煉體的方式來充盈經脈,加速著身體的復原,同時向著更高的門檻探尋著,直到靈火燃遍全身。
這是他最后一次服藥,經脈鼓脹時的酸痛感明顯已經消退,也預示著他終于恢復如初了。
許久之后,他將氣息收回體內,起身朝著涼亭走去。
“今晚回去后記得收拾東西,明日我們和曹教習他們一起去豐州了。”
“回姑爺的話,行囊已經開始準備了。”
季憂聽后點了點頭,邁步坐上了輪椅。
你還別說,這玩意兒一旦坐習慣了,有時候還真舍不得就這么丟了。
“今日又來了好多人送了請帖,來自天書院的也有不少。”丁瑤一如往日那般推著他朝吉祥殿走去,邊走邊道。
“明日離開之前,把那些帖子交給掌事院弟子,讓他們幫忙退回去吧。”
“姑爺一個都不留?”
季憂聽后回看一眼:“要不你們幫我留幾份,給你家鑒主看看,詢問詢問意思。”
丁瑤和卓婉秋對視一眼:“那我靈劍山肯定滿是醋意了。”
三人便閑聊著便下山,逐漸來到了五峰交錯之處,也就是紫竹禪林的附近。
此時的季憂感受到一束目光,于是稍稍轉頭。
在紫竹禪林的邊緣,何靈秀、余詩柳等人正在飲茶,眼見他從山上下來,于是也轉頭看。
對視許久,季憂朝二人輕輕點頭,禮貌有加,讓何靈秀與余詩柳的眼神變得十分復雜。
請帖遞過去數日了,傳話內容他也早就已經知曉,可這幾日在院中碰面的時候,季憂總像是沒有看到一樣,一直都未曾回應,讓她們有種懸而不決的心事重重。
這就是不經試探就直球的缺陷了。
以往他們之間見面還算自在,可有了姻親的念頭之后仿佛就變得有些奇怪了。
尤其是季憂一直都不回應,仍舊以禮相待,更讓她們有種等著被挑選的那種壓抑感。
不過這對季憂而言還好,畢竟他要回豐州了,時間一長,這事情自然會慢慢淡化。
季憂將目光收回,在丁瑤和卓婉秋的推送下回到了吉祥殿,收拾了些該要帶回去的東西,便早早睡下。
“公子,下雨了。”
“果然是龍行有雨,虎行有風。”
安眠一夜之后的清晨,季憂穿戴整齊,從吉祥殿后殿走出。
丁瑤和卓婉秋正站在殿門前看著外面的落雨,聽到腳步聲后悄然轉眸:“姑爺確定不先去靈劍山么,雖然鑒主嘴上不說,但我猜她肯定想你了。”
“忙完豐州的事情就去,現在天氣潮濕,糧食不易貯存,況且尸潮過后大面積的良田被毀,估計難民也會有很多。”
二女點了點頭,隨后將一只小包裹取出來遞給了他:“這是公子原本的東西。”
季憂昏迷之時一直都是她們倆貼身照顧的,自己的儲物葫蘆,包括從別人身上摸來的儲物葫蘆,都被他們保管著。
接過包裹,季憂將其中物件收好,隨后撿起了其中一枚黝黑的戒指,對著明亮處觀看半晌,眼神漸漸疑惑。
“這是什么?”
丁瑤湊過去看了一眼:“是之前給公子擦洗時摘下來的,待在食指上,難道不是公子的么?”
季憂微微皺眉:“我怎么不記得我有個這樣的戒指?”
“材質看起來還不錯,會不會是別人丟的?這里是吉祥殿,說不定是那個尤掌教的。”
“材質不錯?那應該是我的。”
不錯的東西在我手里了,那必然就是我的。
季憂并未深思,將戒指捏住之后向著山下走去,而丁瑤和卓婉秋則撐起雨傘跟在他的身后,一同朝山下走去。
門前已經停了兩大駕馬車,正在雨中靜候。
季憂挑起門簾,帶著丁瑤和卓婉秋進入馬車,就見曹勁松等人已在車中坐的整整齊齊。
嘩啦啦——
雨滴打落在車棚之上,匯聚成細流,沿著華蓋不斷滴落。
季憂邁步走進了車廂,從半開的窗子向外重新望了一眼天書院。
災禍之后,青云天下發生了許多大事。
地龍翻身,瘟疫橫行,這都是季憂醒來之后所聽到的。
然后天書院掌教就飛升了,而在他飛升之后,一切動亂似乎都在平息。
隱約之間,季憂覺得這個世界好像不是表面看起來那么簡單。
尤其是老掌教還曾是前來探望過自己的老大夫,卻刻意隱瞞了身份。
再加上守夜人的傳承,以及戲班那位老先生對于守夜人被仙宗殘害的故事,一切都讓他覺得疑惑滿滿。
只是如今局勢復雜,也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落雨之下,馬車緩緩開動,碾過清澈的水汪向著北面的城門而去。
站在尼山之上的何靈秀、余詩柳,崇王宅邸中的徐家、姜家,還有茶樓上的一些看客。
細雨蒙蒙之中,無數目光在這馬車離城之際漸漸收回。
“他回豐州了?”
“嗯。”
“去做什么?”
“務農吧,城中的無慮商號前幾日剛剛修繕整理,看樣是打算重新營業了。”
無慮商號雖然臨近春華巷,雖然并未在臨仙境妖人攻山之時被轟碎,但前面店鋪的灰瓦還是被迸濺的碎磚砸漏了。
前幾日有工匠前來修繕,很多人都曾見過。
大災之后的季憂聲名鵲起,無數世家想要其做自己的乘龍快婿,遞去了請帖無數。
結果就在這種一步登天的時候,他離開了天書院,又要回豐州務農了。
眾人不禁想起天道會決賽之前的季憂,當時所有人都在準備著最后一戰,而他則抽了個空回家割了麥子。
一念及此,無數人都不禁陷入了沉默之中,不清楚他為何連這些名門望族之女都不愿意選。
那他到底想要選誰?
落雨的內院茶亭之中,何靈秀面無表情地轉身,以靈氣驅散了著雨滴,向著自在峰走去。
她自以為何家開出條件極為不錯,足夠動人,卻不曾想就連只言片語的回應都未得到。
不回應就代表回絕,但又跟回絕有著很大的區別。
因為回絕還可以再商量,但不回應則是完全沒有商量的余地。
“靈秀。”
何靈秀聞聲抬頭,便見左丘殿主正在自在殿門前,用平靜的眼眸望著正在上山的他:“舅舅……”
“你道心亂了,開始陷入了自我懷疑,告訴舅舅發生了何事?”
何靈秀聽后睫毛微顫:“家中有意招季師弟入贅,于是寫了拜帖前去,但卻未得回應,我自詡不弱于人,想不通為何,心緒不由得有些雜亂。”
左丘陽聽后輕輕捋了捋長須:“你事先該與我商量一番,我就不會讓你如此魯莽行事。”
“舅舅的意思是說,您早就知道他不會回應,會讓我不要動念,可是為什么?”
“他已有大房,不回應不是正常?”
“您說丹宗的元采薇?”
“不,是靈劍山的那位小鑒主。”
何靈秀聞聲一怔,愣了許久才抬起頭,難以置信地看向自己的舅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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