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看看,就知道了?
聽到這個回答,莊飛有些不解。
但聽見馬正宇都這么說了,莊飛也沒繼續追問下去,深吸一口氣,表情變得凝重了幾分,轉身走向第五桌。
很快,莊飛就走到了第五桌前停下,然后立刻向桌上的棋盤投去了視線。
在這張縱橫交織的十九路棋盤之上,已經布滿了黑白兩色的棋子,猶如在銀河之上,有無盡星辰點綴。
“方昊新下的是白子,那個叫蘇以明的下的是黑子,然后,此時的局勢是……”
莊飛一言不發,望著棋盤,分析著局勢。
此時棋局已經無比復雜,可能一般棋手看好久都無法判斷形勢,但是莊飛卻很快就判斷出了局勢,隨后臉上不禁浮現出一絲錯愕之色。
“黑子占據優勢,白子處于下風……”
不過,這并沒有打消莊飛的疑惑,反而讓莊飛更加感到不解起來。
“確實,黑子確實占據著優勢,但是白子也沒有落后太多……”
“雙方局勢很接近,即便形勢不利,白子完全可以繼續下,還有不小逆轉的可能。”
“但是……為什么棋局在這里就戛然而止了?”
莊飛緊緊盯著棋盤,以為這盤棋自己還有什么沒察覺到的細微之處,結果看了半天,莊飛還是只能得出雙方局勢接近的結論。
“方昊新……下到這里就認輸了?”
“為什么?”
“明明可以繼續下的,絕對有機會的,正常棋手絕對不會在這個時候認輸的,更何況……他是方昊新!”
莊飛不死心的繼續分析著局勢,但最終也沒能分析出個所以然來。
最后,莊飛從棋盤上收回目光,懷著滿肚子疑惑,向馬正宇走去。
“馬叔。”
莊飛看著馬正宇,開口問道:“我看了,黑子確實占據優勢,但是,白子也只是稍落下風,為什么……方昊新認輸了?”
莊飛等待著馬正宇給他答復,但當他看到馬正宇此時望向自己的目光后,卻一下子怔住了。
馬正宇此時望著他的目光,復雜到了極點,那是包含著各種情緒,很難用找到詞匯去形容的復雜目光。
“馬叔?”
莊飛有些不解馬正宇投來的這道莫名目光,忍不住繼續追問道。
“唉……”
馬正宇許久之后,才搖了搖頭,長嘆一口氣,說道:“出去說吧,免得再打擾到其他人。”
莊飛微微一怔,最后點了點頭。
很快,莊飛就跟著馬正宇走出了對局室。
剛一走出對局室,來到大廳,莊飛立刻就迫不及待的追問道:“馬叔,那個局勢下,任誰都會繼續堅持的,方昊新就認輸了?”
“因為……他下不下去了。”
馬正宇許久之后,才終于開口,說道:“換作是你,也會認輸的。”
“我?”
莊飛感覺有些荒謬,立刻搖了搖頭,說道:“不可能的,在那個局勢下,雖然形勢不利,但是還有可拼搏的空間,我一定會堅持下去。”
“如果方昊新僅僅在那種局勢下,就失去了斗志,那么他根本不配做我的對手,他——”
莊飛的話還沒說完,就被馬正宇打斷了。
“沒有的,不存在任何可拼搏的空間。”
馬正宇的語氣異常篤定,說道:“繼續下下去,也只是輸半目或者輸一目的區別而已。”
“怎么可能?”
莊飛立刻搖了搖頭,說道:“馬叔,那個局勢下,完全是有可能——”
“但是——”
馬正宇再次打斷了莊飛的話,開口說道:“那是一盤指導棋啊!”
而這一句話,如同一道晴空霹靂,直接讓莊飛呆立在了原地,腦海一片空白,眼睛更是一點一點慢慢瞪大了。
“指……指導棋?!”
他張了張嘴,卻嗓子干啞,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馬正宇目光復雜的看了一眼莊飛,最后輕嘆一聲,他很理解此時莊飛的心情,畢竟他全程目睹了那一盤棋,直到現在,他的心里也無法平靜。
看著愣在原地的莊飛,馬正宇最后搖了搖頭,轉身回到了對局室內。
此時,對局室內,落子之聲還在不斷響起。
但和之前有些不同,對局室內眾人都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顯然方昊新居然在本賽輸了棋這件事,對眾人的沖擊是無與倫比的。
方昊新并非不能輸,但是他輸給的……不是莊飛,而是一個從未聽說過名字的業余棋手。
一個名不見經傳的業余棋手,怎么可能下贏方昊新?
但這并非最關鍵的。
更關鍵的是,如果有人擁有能贏下方昊新的棋力的話……他們成為職業棋手的機會,就更小了。
每年的職業棋手的名額,是有限的。
今年方昊新和莊飛,本來就已經給了他們很大的壓力了,結果現在突然又冒出一個蘇以明,這意味著成為職業棋手的道路,將更加狹窄!
更多人會淪為枯骨,化作他人登至職業棋手之路的墊腳石!
即便定段失敗,也有去打業余比賽、去做圍棋解說、或者圍棋老師、圍棋裁判、圍棋主播等等退路,但是那些都只是退路而已。
定段,才是所有人的最終目標,他們付出了無數的汗水與努力,都只是為了向定段這座高山攀爬,最終登至山巔。
第十八桌,江夏華深吸兩口氣,望著棋盤,腦海之中又不禁浮現起之前俞邵對自己說的話——
“他叫蘇以明,還挺強的。”
那時江夏華根本沒把俞邵的話放在心上,畢竟他那時只純粹把俞邵當作一個好運晉級本賽的業余棋手。
沖段少年一般是不太看得起業余棋手的,這也無可厚非,畢竟沖段少年們都是以定段為目標,絕大多數業余棋手,都不是沖段少年的對手。
當然,那些定段失敗,不得不跑去打業余比賽的沖段少年除外。
結果,俞邵口中這個挺強……即便是真的挺強,但這也未免有點強的太過頭了!
“不……不止是蘇以明,還有俞邵。”
江夏華又忍不住想起前天本賽第二輪,俞邵和祝易的那一盤棋。
“白子那一手靠,非常頑強,黑子跨之后的打吃,是局部手筋,那一手我或許能發現,但需要一定的時間,但是俞邵他……瞬間就下出來了。”
“要想瞬間下出那一手,必須要對形勢的判斷難以想象的迅速,必須要對死活的計算無與倫比的精準。”
“既然俞邵認識蘇以明,那他有沒有可能……也有能擊敗方昊新的實力?”
這個念頭,剛剛在江夏華腦海里浮現出來,就立刻被江夏華打消了,他不敢去想,也不想這么去想。
“不可能的,那也太夸張了……如果他們兩個都有那種實力,那我在道場呆了這么多年又是什么?”
“不過即便如此,俞邵也是絕對不能小覷的對手,也是剩下三個名額的有力競爭者。”
江夏華一時間心亂如麻,只感覺肩頭的壓力愈發沉重,許久之后,才終于壓抑住內心的情緒,從棋盒之中夾住棋子,飛快落下。
“不管怎么樣,今年我也要定段了,我不能再讓師父失望了!”
另一邊,二桌。
“我……已經二十九了。”
蒲偉澤閉上眼睛,深吸一口長氣。
“今年再定不上段,到了明年我就三十歲了,將徹底無緣職業棋手。”
“這三年,為了定段,我辭去了工作,去專心學棋,老婆一直默默的支持著我,由一個人她打工賺錢養家,都從來沒有一句怨言。”
“她是那么那么相信我,相信我能成為職業棋手。”
“我的孩子每次在電視上看到棋局直播,都會指著電視屏幕,問我什么時候能出現在上面,那樣他就可以向同學們去炫耀了……”
“我每次都是回答,明年就行。”
“但是,已經……好幾個明年了。”
蒲偉澤睜開眼,望向對面年僅十四歲的男生,將手緩緩伸進棋盒,夾出了棋子。
“對不起了,年輕的孩子,你還有很多年機會,今年就請麻煩給我讓讓路吧!”
十二列十三行,飛!
另一邊,十三桌。
“方昊新……居然輸了。”
白靖川看了一眼空無一人的第五桌,心中根本無法平靜。
“這……怎么可能?”
他本來看到蘇以明對上了方昊新,還為蘇以明感到倒霉,結果令他萬萬沒想到的是,蘇以明居然贏了方昊新。
他收回視線,望著面前的棋盤,雖然此時他的局勢已經是大優,但是他卻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壓力。
職業棋手,每年只有六個名額。
本來莊飛和方昊新就幾乎內定了兩個名額,如今又冒出一個居然能贏下方昊新的蘇以明,那么名額就只剩下了三個。
“從小所有人就覺得我很有天賦,但是我已經定段兩年了,今年是第三年,如果再不定上段的話……我還算什么有天賦!”
白靖川深吸一口氣,咬著牙,將手伸進棋盒,夾出棋子飛快落下。
“今年,再怎么難,我也要成為職業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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