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于耶律延禧的戰和不定動不動的就裝鴕鳥躲避現實,趙俁可是一直非常果決,可以說,他幾乎抓住了所有戰機,沒給遼軍半點可乘之機。
正是在這樣清醒地認知下,宋軍剛奪下涿州不久,趙俁就下令大軍開拔,直抵燕京城下,尋求與遼軍的會戰,甚至是決戰。
話說,趙俁之所以如此果決,除了他想在遼國的援軍到來之前,擊潰遼軍的主力,讓耶律延禧君臣失去最大的倚仗以外,還因為天氣的緣因。
如今已經近九月了,還是農歷的九月。
從今往后,絕對會是一天比一天冷。
如果不出意外,要不了一個月,燕京這里就得上凍。
到那時,對于軍中有不少南方兵的宋軍來說,將是一種大大的削弱,或將出現宋神宗五路伐夏時因寒冷和饑餓而造成大量的非戰減員的情況都不一定。
對此,趙俁不僅嚴令后方必須保證糧草供應(他已經下了最嚴厲的圣旨,明說,不論誰耽誤事,都抄家問族,絕不姑息),還已經嚴令后方大量趕制帳篷、棉服、棉被,以及采煤、燒炭,并將這一切盡快運到前線來。
——不只是趙俁這里的前線,還有西北前線。
為此,趙俁甚至不惜將封椿庫打開。
所謂封椿庫,即宋太祖時設置的封樁庫。
當時,趙匡胤對燕云之地陷于契丹耿耿于懷,但又無力收復,于是將每年結余錢財置于封椿庫儲存起來,打算等到貨財豐盈時,用這些錢財贖回燕云之地,或者用來激賞戰士以收復燕云之地。
趙匡胤為此留有詔誓:后世子孫對這些錢財不得別用。
后來,封椿庫演變成為內藏庫。宋真宗對此有一首御制詩頌,曰:
“五季失圖,玁狁孔熾。藝祖造邦,基以募士。母暢侈心,要遵遺業。予不勝茲,何以成捷。龍虎興昌運,山河鎮國都。龜疇延寶祚,鳳德顯靈符。道盛堯咨岳,功高禹會涂。九重方執象,萬里定寰區。”
這首詩頌共七十二個字,每一字,榜書為一庫之號,如此便有七十二座倉庫。每座倉庫皆“充滿盈溢”,里面全都是宋朝積累了一百七十多年的金銀錦綺與各種寶貨。
歷史上,靖康之恥時,趙桓安排吳開與莫儔二人,引領蕭慶等入庫核查。
蕭慶從“五季失圖”開始,按順序逐庫查看。
當看完“玁狁孔熾”后,蕭慶決定停止查看。
因為封椿庫中寶物實在是太多,蕭慶不敢多看。
蕭慶當即騎馬回去,向完顏宗翰做了匯報。
完顏宗翰于是重新派人,來將封椿庫諸庫全部貼上封條,予以封閉。
金人當時趁機向趙桓獅子大開口,勒索戰爭賠款,金一千萬錠,銀兩千萬錠,帛一千萬匹,少女一千五百名。
最終,北宋王朝將這一千萬匹帛盡數交付了不說,除去已經繳納的金銀數目和用包括皇帝妃嬪、王妃、帝姬、公主、嬪御、王妾、宗姬、御女、近支宗姬、族姬、宮女、采女、宗婦、族婦、歌女、貴戚、官民女等一萬一千六百三十五名女人抵債,還欠了金國大量的債務。
這些債務大部分都是用封椿庫中的財物,尤其是其中的絹帛,抵的債。
——即便如此,北宋王朝竟然還欠金國金三十四萬二千七百八十錠、銀八十七萬一千三百錠,北宋王朝答應今后年年上供、歲歲來朝補齊戰爭賠款。
更可恥的是,即便北宋王朝全部接受了金人的所有勒索,付出如此令人不齒的慘重代價,趙佶,趙桓,鄭太后,朱皇后,趙佶的妃嬪和兒女,趙桓的妃嬪和兒女,以及趙氏的絕大部分宗族,仍被金人擄去了遙遠的北方,至死未能再踏上故鄉的土地。
這就是靖康恥。
趙俁現在就是在收復燕云十六州,符合啟用封椿庫的條件。
再者說,這錢花在戰爭上,總比被敵人勒索去強多了。
更為關鍵的是,為了收復西夏,趙俁早就在儲備棉花了。
——在趙俁做出的指示下,從貪官污吏那里查抄的土地,有很大一部分,都讓朝廷派人招募流民種上了棉花。
然而,只有棉花,是不可能造得出來帳篷、棉衣和棉被的。
既然如此,趙俁當然要將擁有數千萬匹絹帛的封椿庫打開,將里面那些低等的絹帛拿出來,給宋軍將士武裝起來了。
這事,其實早在去年的時候就已經在弄了,甚至有不少帳篷、棉衣和棉被去年就已經裝備到了西軍身上。
為此,趙俁甚至在張純、李琳、葉詩韻、麻曉嬌、袁傾城的建議下搞出來了四個被服廠,甚至是推出了流水線作業,還用上了大量的機械。
值得一提的是,這被服廠解決了大量的女人的就業問題。
雖說趙俁君臣為應對冬天的到來,做了充足的準備,但實事求是的說,一旦冬天真的到來了,再想打出點什么戰果來,可就難了。
關鍵,北方的胡虜,他們早就習慣了冰天雪地。
這要是不在冬天到來之前,打疼了遼國,難保他們不會借著冬天實施大反攻,將趙俁君臣之前的努力全都付諸東流。
所以,趙俁君臣已經達成一致,那就是,一定要在冬日嚴寒降臨前,給予遼軍以致命一擊,讓其無力再掀起波瀾,不然的話,就立即后撤,澆水成冰,將易州城和涿州城冰封,再將部分宋軍分散到各座要城,堅壁清野,一旦遼軍膽敢南下,就分別據城而守,使遼軍攻不得前,退無所掠,等遼軍師老而氣沮,宋軍再反擊。
因為有明確的戰略戰策,宋軍再次兵分兩路,分別向前推進。
當晚,東路軍前軍的馬軍就抵達了距離涿州六十里遠的良鄉。
良鄉是一座重鎮,在盧溝河南三十里處,這里是從西南方向進出燕京的必經之處,也是遼軍的一個重要防御據點。
前軍領到的命令是將良鄉控制在手。
前軍馬軍頭領王燮,以為這會是一場硬仗,甚至做好了“先只是探路,等大部隊上來,再拿下良鄉”的準備。
可讓王燮萬萬沒想到的是,大軍來到良鄉,卻發現良鄉已經變成了一座空城。
王燮趕緊派人將這個消息向后傳遞。
消息一直傳到了都統制郭成那里。
郭成對此感到迷惑不解,他問左右:“你們說,遼軍這是何意?良鄉既然是燕京的西南門戶,如此重要的防御據點,遼軍竟然輕易把它放棄,莫非是在誘敵深入,要給我軍布口袋?”
王贍回答說:“遼軍目前兵力不足,才撤出良鄉,我想,此應是在收縮防線,不得已而為之。他們可能將兵力集中在盧溝河沿岸,這是他們守衛燕京的最重要的一道防線,他們肯定是想借河阻擊。”
高永年說:“以我看,我軍完全可直接過河,與他決戰,然后兵臨城下,一鼓作氣,拿下燕京。”
范純粹則偏于保守道:“遼軍臨河布陣,很明顯是在誘我軍渡河,企圖半渡而擊,我軍還是穩妥一點好,不如多開壕溝,多挖塹道,堅壁營壘,以待時機?”
很快,斥候回來稟報:“河北岸壕塹縱橫,再往北不遠有一大片樹林,東西連綿數十里,遼軍主力隱藏在林中,枕戈以待。”
張詢問:“大約有多少兵馬?”
斥候回答說:“看不太清楚,大概不會少于五萬人馬。東邊,還有一個很大的養馬場,估計得有數千匹馬。道路已全部封鎖,行人不得前進……”
聽完斥候的匯報,郭成說:“我等親自去前線看看。”
不久之后,郭成等人便來到了前線。
此時,正是夕陽西下,盧溝河河面上金光燦爛,鱗波閃閃。岸邊的一排垂柳,倒映于河水中宛如一幅水墨畫。
河水滔滔東去。東邊不遠處有一座浮橋,連接兩岸,但橋面陳舊灰暗,似乎已經許久無人行走了。
浮橋北岸,矗立著一座破舊的龍宮祠,不知建于什么年代。遠遠看去,凋敝不堪,不知經歷了多少風吹雨打。
郭成問:“河水可深?”
從易州投降過來的遼將孫興軍回答說:“有深有淺,深處可沒頂,淺處僅到腰。”
郭成很嚴肅地環視了一下眾將,命令道:“陛下有嚴令,積極尋求過河之機,兵臨城下,與敵人會戰,甚至決戰,不可心存僥幸,敵人不會自己退去,我等與遼軍必有一戰,我輩武人,當以國事為重,以軍令為先。今日所見,遼軍雖設伏于北岸,看似以逸待勞,實則亦顯其心虛之態。若我軍畏縮不前,反助長其囂張氣焰,于士氣不利,于戰局更無裨益。”
在場所有將士,都應道:“唯命!”
等眾人散去,一員小將前來求見范純粹。
這員小將,姓張,名俊,正是歷史上南宋中興四將之首的張俊,也是南宋七王之一的循王張俊。
張俊是鳳翔府成紀縣人,洪武元年,趙俁派人去鳳翔府招募新兵,時年十六歲的張俊當時正充當三陽鄉兵的弓箭手,他以一手無雙的箭術,輕而易舉的就被選進了新軍,并很快就在新軍中嶄露頭角。
不過,真正讓張俊一飛沖天的還是,在之前東路軍大敗遼軍時,張俊以一己之力擒獲了東線的遼軍大將耶律斡特剌。
此事甚至驚動了趙俁。
趙俁想樹立榜樣,還親自接見了張俊。
直到見面,又聽張俊自曝了家門之后,趙俁才知道,自己見的人到底是誰。
那一刻,趙俁心里其實是有些膩味的。
——趙俁想到了岳飛,想到了歷史上對張俊的那些負面評價。
不過屁股決定腦袋。
很快,趙俁就想起,歷史上,靖康之恥發生后,知信德府梁楊祖率武義大夫張俊、武翼郎苗傅、范實,以及武功郎祁超、從義郎蓋淵等將領,到達大名府,向大元帥府報到。梁楊祖帶來軍兵一萬多人,馬一千多匹,成了趙構最重要的一支發家力量。
趙構當時非常高興,對梁楊祖及諸將安撫慰問備至,又問梁揚祖:“諸將誰最得力?”
梁楊祖回答說:“張俊最得力,金人數次至信德府城下,張俊出戰屢捷。”
于是趙構提拔張俊為大元帥府統制。
后來事實證明,梁楊祖沒有看錯人。
趙構想要南逃時,他手下河北諸郡的勤王兵,不愿南下,而想北歸。
這些想北歸的軍兵,聞聽大元帥府欲趨濟州,多數不想跟隨南去。于是,他們趁天色未亮,偷偷在城北門與府衙前兩處放火,想要制造混亂,然后趁亂逃回河北。
張俊得報后,果斷出兵,收捉撲滅之。
企圖在軍中制造混亂的奸謀,最終沒有得逞。
趙構等人才沒受干擾,按計劃出發。
后來又有一次,那些想北歸的軍兵仍然不愿意南去。他們因此找來了一些桌椅,縱橫放置于大街上,以限制交通,企圖在天黑后點火,發動謀亂。所幸這個陰謀也被張俊探知,他利用巡寨機會,將這伙叛賊抓獲,斬首示眾。
軍中兩次謀亂,皆剛剛露頭,便被張俊所粉碎。張俊的敏銳洞察力與果敢魄力,由此可見一斑。
歷史上,正面擊敗過金軍,尤其是擊敗過北宋末期的金軍精銳的宋將并不多,而張俊絕對是其中名副其實的一個。
趙俁客觀分析了一下,歷史上,張俊從一名小兵,開始其軍旅生涯,并從軍隊的最基層,一步步拼搏上去,最后封王,甚至一度成為南宋武人之首,這絕對不是一般將領可以比的。
于是,趙俁放下成見,按照張俊所獲得的實際功勞升賞了他,并準備找機會將他調到神機軍來效力。
但目前,張俊還在西輔軍前軍中擔任一個頭領。
張俊不僅有能力,還是一個很有野心的人,有機會他肯定會往上爬。
而這次,就又被張俊找到了一個能立大功的機會。
所以,張俊在第一時間來找他能接觸到的最大的長官,也就是范純粹,對他說:“都監,末將有破敵之計。”
范純粹很重視趙俁都看好的張俊,他問:“計將安出?”
張俊信心滿滿地說:“火燒連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