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踏踏……
崇明河畔車水馬龍,兩道人影一前一后,朝著醫館方向快步奔行。
林婉儀在屋里是滿眼酸溜溜,而出了宅子后,臉色就化為了窘迫惱火,行走間默默念叨:
這個大豬蹄子……
說好的應付幾個官差,結果丹陽有名有姓的全來了,這讓我以后怎么出門見人?
還有就算做戲,憑啥人家是‘其容光兮絕世’,我就是‘地上一個姨’?
我除開大人家兩歲,哪點比不上人家?
年紀輕輕,不知道姐姐的好……
要不是看在你昨天救我的份兒上,我非得給你下個降頭……
與此同時,身后百步外。
令狐青墨提劍追趕,看似腳步匆匆,實則距離一點沒拉近,眼神也是五味雜陳,暗暗尋思:
這個謝盡歡,你有這么漂亮的相好,寫我做什么呀?
寫就寫吧,把我夸那么好聽,對老情人卻如此敷衍……
林大夫不會撓我吧?
上次看文成街兩個夫人爭風吃醋打架,頭發都扯掉了一大把……
雖然從未經歷這種情況,但事情來了不能不澄清。
令狐青墨咬牙再三,還是追到了背后:
“林大夫,你等等。”
林婉儀都不知道該不該接著幫大豬蹄子演戲,被叫住心底頗為尷尬,咬牙擺出了不溫不火的模樣:
“令狐姑娘還有事?”
“也沒什么。”
令狐青墨走到近前,眼神盡力心平氣和:
“謝盡歡只是寫著玩,我和他沒什么關系,林大夫……”
“我和他也沒關系。”
林婉儀雙手疊在腰間,輕哼道:
“我只是看他本事不錯、俠義心腸,又是同鄉,多聊了兩句。哪想到他暗地里竟然寫這些亂七八糟的。”
令狐青墨確實是菩薩心腸,這時候還想幫謝盡歡說好話,免得紅顏知己棄之而去:
“君子論跡不論心,謝盡歡只是私下寫寫,也沒什么大不了的。林姑娘若是心有不悅,我往后和他劃清界限,除開公務接觸,私下不會來往。”
林婉儀只是逢場作戲,可不想真擺出大房姿態,把令狐青墨攆了:
“不必。我和謝盡歡只是普通朋友,我生氣,是氣他亂寫什么‘天上一個碗’,這話誰聽也氣呀!對令狐姑娘并無不滿之意。”
是嗎?
我剛才還發現你酸溜溜瞅我呢……
令狐青墨還想多解釋兩句,林婉儀就轉身小步快跑匯入街頭:
“醫館丹爐還燒著,我就不奉陪了,告辭。”
“誒?”
令狐青墨還想再解釋兩句,林婉儀就和風一樣消失在了街頭,她無可奈何,提劍轉身大步折返,想要找謝盡歡算賬!
但謝盡歡偷偷寫東西夸她漂亮、心善,她算什么帳?
人家又沒拿出來到處宣揚,是衙門莫名其妙搜出來的。
她總不能去警告謝盡歡,以后不許覺得她好看、心善。
這不腦殼有水嗎?
令狐青墨略微琢磨,想到師父被稱為‘道門第一絕色’,都是一笑了之不放在心上。
她作為徒弟,自然也該當個道心堅定的冰山美人,不要為這些凡塵俗事牽絆心湖。
但謝盡歡為什么夸我這么用心,夸林大夫卻如此隨意……
難不成在他心里……
如此胡思亂想間,令狐青墨也不知道自己走哪兒去了……
夜幕降臨,桃仙坊再度亮起繁盛燈火。
武威閣修建在西宅湖畔,依圍墻而建,僅高兩層,瓦片為墨綠色,二層鏤空,僅以廊柱支撐。
雖然取名‘武威閣’,但二層擺滿了小案軟榻,長樓頂端還有帶露臺的房間,欄外正好掛著一輪明月,輔以桃仙坊燈火余暉,景色宜人。
嘩啦……
侍女朵朵拉開滑門,手持托盤在小案旁跪坐,身著淺黃色薄紗宮裙,胸前顯出大片白膩,大眼睛忽閃頗為動人:
“謝公子,你喜歡喝什么酒呀?”
謝盡歡身著云紋錦袍,在小案左側腰背筆直正坐,望向托盤內部。
結果發現這小侍女還挺壞,把托盤平舉到胸口位置,邊緣就是白皙軟膩和深谷……
謝盡歡不是在自己家,肯定不好摸丫鬟,略微打量,發現武威閣酒水供應十分到位,從小孩喝的果酒,到百兩一壺的百年陳釀皆有,全刻在玉牌上,大部分沒見過。
“我是客人,不好喧賓奪主,按郡主口味來即可。”
“好郡主正在更衣,待會才能過來。公子想聽什么曲子?素雅皆有,想聽葷調子,奴家也能唱”
原來是你唱的呀?!
我就說聲音這么熟悉……
看來房東太太手底下沒一個等閑之輩……
謝盡歡這幾天都在聽淫詞艷曲,還真想看看這丫頭的本事,稍微回憶了下,點了首:
“浩氣歌。”
“啊?”
朵朵粉撲撲的臉頰一呆,看了看當前環境,又望向后面陪侍的諸多侍女:
“公子確定聽這個?”
“嗯。姑娘不會唱?”
“呃……倒是會一些。”
朵朵端著托盤起身,交給外面等候差遣的丫鬟,而后取來一張彩繪琵琶,在春凳上側坐,素手輕撥:
“鐺鐺鐺——”
“壯麗山中多勝跡!千秋浩氣盈胸!長河奔涌勢如龍,嶺高云影繞峰重……”
字正腔圓,豪氣沖霄!
因為胸襟豐腴底氣足,還真有幾分蕩氣回腸的味兒。
謝盡歡眼神訝異,覺得這丫頭確實有幾分本事,要是能買回家就好了……
在等待片刻后,滑門外再次傳來響動。
踏踏……
換了套家居裙的長寧郡主,帶著侍女上樓,發現朵朵鬼哭狼嚎,眉頭一皺:
“你在唱什么?”
朵朵脖子一縮:“呃謝公子要聽這個。”
“是嗎?”
長寧郡主在孔雀屏風前側坐:“口味還挺特別,勾欄聽曲讓姑娘家唱這些,就和那些……嗯……”
朵朵很貼心的補充:“假正經書生。”
長寧郡主眨了眨眸子,不過顯然認可了意思。
謝盡歡也沒在意這玩笑話,舉杯道:
“鬧著玩罷了。謝某初來乍到,卻受郡主殿下如此禮待,實在感激,我先敬殿下一杯。”
長寧郡主端起酒杯一飲而盡,示意桌上骰盅:
“喝歸喝,別忘了正事,你先試試行不行得通。”
謝盡歡放下酒杯,拿起賭具準備研究,不過瞧見一大幫侍女圍在周邊好奇打量,又面露幾分難色:
“殿下,此術是壓箱底的本事,若是傳出去……”
長寧郡主明白意思,微微抬手:
“你們先退下,沒本郡主的吩咐不得上樓,也不許偷聽。”
“諾。”
朵朵還想陪著一起喝酒,見此非常遺憾,戀戀不舍起身拉上了滑門。
隨著腳步聲遠去,房間中只剩下對坐兩人。
長寧郡主左右打量,又發現少了點什么:
“你那只大鳥呢?還在找天上一只碗?”
“它睡得比較早,就沒帶來。”
謝盡歡隨口解釋一句后,拿起看似尋常的朱漆骰盅打量,可見入手非常輕盈,嘗試灌注氣機,卻難以投入,應該是用冰魄絲類似的物件制造。
而骰子也十分特別,通體透明,骰面沒有凹凸,只是以紅綠顏色區分點數。
長寧郡主自顧自倒酒之時,還貼心講解:
“這些賭具由武備院打造,專門用來對付道行高深之輩,哪怕王府供奉,也很難摸清其中點數,你試試。”
謝盡歡感覺這套賭具價值不菲,略微檢查后,把三枚骰子掃入骰盅,來回搖晃:
咚咚咚……
碰撞聲很悶,且并不統一,聽起來像是橡皮裹住的鐵疙瘩。
掌心震動也很奇怪,頻率不齊,似乎骰子大小都一樣。
這種情況不說猜點數,能聽出幾顆篩子都不容易。
咚——
謝盡歡搖晃數次后,把骰盅扣在了桌上,動靜戛然而止。
長寧郡主微微探身,詢問道:
“什么點數?”
謝盡歡目光專注,看似是在施展仙術,片刻后回應:
“三五六。”
骰盅打開,果真如此。
“呵還真可以。”
長寧郡主眼前一亮,看模樣已經幻想起報仇雪恨的解氣場面!
謝盡歡謙虛一笑,又端杯敬酒:
“我不過布衣之身,能憑雕蟲小技幫到郡主,也算福氣,我再敬郡主一杯。”
長寧郡主感覺喝的有點急,不過心里高興,還是舉杯必應。
謝盡歡此行目標明確,就是想方設法把長寧郡主灌飄,尋找脫身時機。
為此陪起酒來,功力不輸頭牌牛郎、夜店男模!
長寧郡主在牡丹池瞧見謝盡歡砸場,還以為是個性格冷酷、不茍言笑的少俠,此刻發現謝盡歡喝起酒來非常痛快,還‘人俊嘴甜會來事’,心頭不免意外。
沒看出來,還堂前貴夫,堂下……
兩人推杯換盞,因為謝盡歡喝酒太利索,長寧郡主也不是扭扭捏捏的弱雞小姐,不過一刻鐘時間,一壺酒便見了底。
結果喝的太猛,謝盡歡都有點飄了,對面的郡主殿下,也變成了斜依小案,臉頰染上酡紅:
“行了行了,和姑娘家喝酒,哪有這么猛灌的?也不知道聊點風花雪月緩緩。”
“抱歉,以前混跡江湖,大碗酒喝習慣了。”
眼見時機差不多,謝盡歡不動聲色瞄了下臺子上的正倫劍。
夜紅殤隨時待命,此時自然發了功。
“呼”
長寧郡主感覺酒意上頭,腦子里傳來幾分眩暈感,不由閉目輕揉額頭:
“今天的酒勁兒怎么大了些?”
“殿下可能喝太急了,要不歇歇,我給郡主唱兩首小曲?”
“啊?!”
長寧郡主眼神一呆,還以為自己喝多聽岔了,睜開眼眸,看向對面冷峻不凡的白衣公子:
“你這濃眉大眼的,還會唱曲?”
“每天晚上耳聞目染,不會也會了,郡主殿下別取笑就好。”
白袍公子說完清了清嗓子,而后就抬手輕打節拍:
“風動落花深徑日烘小院幽庭綠楊影里亂啼鶯,幾處殘紅難定……”
還別說,聲音清朗調子在線,非常好聽。
就是眼神騷氣了些,和魅魔似得……
長寧郡主感覺謝盡歡變了個人,但又說不出哪里有問題,此時眼神訝異,坐直身形認真聆聽,片刻后夸贊:
“真沒看出來,你這滿腔正氣的少俠,竟然也唱的出勾欄小調,私下里沒少練吧?”
“唱著玩罷了。要不我唱一段兒,郡主接一段兒,誰接不上誰喝酒?”
“行!”
長寧郡主來了興致,斟滿酒杯拭目以待……
與此同時,房間內。
謝盡歡躡手躡腳起身,挪到了露臺門口處,瞧見屋里的場景,忽然理解煤球為什么炸毛了!
小案放在屋子中間,他顯然已經不在原位。
但長寧郡主依舊斜依小案,雙眸迷離望著對面,嘴角勾出一抹笑容,片刻后還自顧自開始唱曲兒:
“獨倚闌干愁望處……”
雖然依舊風姿綽約、富貴逼人,但神態反常,還對著空氣自言自語,確實和中邪似得。
謝盡歡確定鬼媳婦的魅惑幻術沒問題后,又望向樓外。
郡主府有護衛,但只是偶爾在樓下聽聽動靜,不會上樓打擾。
但鬼媳婦只是阿飄,只能假裝他還在,沒法造成物理影響,時間太長很可能露餡。
為了抓緊時間,謝盡歡沒有再做停留,悄然把露臺滑門關上,確定影子不會露餡后,翻回了樓下自己的宅院。
不過臨行之前,謝盡歡又心生忐忑,暗道:
鬼媳婦不會瞎搞,敗壞我形象吧?
算了,正事要緊,回來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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