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此時,沈歲稔等弟子向宗主行禮之際,有依仗的羅之啟,一聲委屈至極的“老祖救我”響徹眾人耳旁。
盡管有人很看不上他撲倒在羅真君膝邊的作派,卻不能現在有失態動作。
沈歲稔注意到無憂仙子握紅的拳頭,罷了,就當還其上一世人情。
她也飛撲向聞道宗主跟前,搶在羅之啟前邊,語速快如閃電又聲如洪鐘,力圖壓倒姓羅的話音:“宗主,您可算來了。
“剛剛這位羅道友,不顧無憂師姐阻止闖至功德殿門,還惱羞成怒出手傷師姐。
“如果不是弟子剛好經過,師姐一個眼睛受傷的,只怕會跌撞到門檻上加重傷勢。”
眾弟子:師妹,雖然修士摔一跤不會受甚傷,但這波我們挺你。
聞道宗主眉心一跳:歲初……很不錯。
而正聽自家孩子說經過的羅真君瞪來的怒光,被他側身擋住,“孩子見到家長,撒嬌訴委屈是本能。”
嗯,我家弟子十來歲是撒嬌,你家筑基十來年還撒嬌?
羅真君被他看的牙癢癢……
沈歲稔沒空讀心大家,也不像羅之啟受元嬰干擾說不順話,而是刷刷拔下留影玉梳,邊說邊打手訣:“弟子有證據。”
話落,玉梳上的留影放大,從她問長老此牌是弟子獨有,一直到被撞無憂,一一有影像有聲音。
帶聲音呢!
沈歲稔自然不會再往后放,再相信無憂被暗算也不敢放。
她操縱著影像,定格在羅之啟對著無憂彈出一個金靈力凝成的針。
這下,眾弟子不再掩飾,裝也要裝出氣極,何況是真氣,“宗主!”
“宗主您看,有人在宗門暗算師姐,我們怎能不氣憤。
只拍他一張定身符,好送去羅真君那里主持公道,已經是我宗弟子大度。”
她在羅真君抬手之際,剎時抓回玉梳,影像遂斷:“后邊的弟子不放,是因為羅道友在罵我,就因為我及時抱住了師姐免她受傷。”
“不是的……”羅之啟想辯解,邊上的無憂怎肯給他時間,她撲通跪下:“師叔,弟子屬實不解,明明我舍命救羅家兄妹,他為何要暗害弟子。
就因羅家常說有恩于宗門,弟子方才還為他遮掩。
弟子失明至今,每每都不敢回憶當日中毒……”
說著說著,她紗布之下的雙目竟是滴下血水。
“呀!師姐,你的傷勢加重了。”沈歲稔轉身抱住她拭淚,并給旁的女弟子遞眼色。
女弟子們特別有默契撲過來:“師姐,該不會是羅道友拽你時又用了什么暗器?”
“宗主,宗主,你可得給師姐做主。”
“快快通知聞錦長老。”
“我來通和。”又有弟子配合的放出飛劍傳書,至于傳到哪兒?總歸傳不到聞錦真君手里。
“唉,羅道友,我先帶無憂去診治……,唉……師姐又要上天入地找靈草去了。”聞道宗主光說不練,眼睛淡淡的掠過羅之啟。
有留影為證,羅真君十分清楚,在某些事情上,仙游宗不可能再讓著自己,所以低頭斥責道:“鬼迷心竅的混帳。”
“老祖,我只是想……”
“住口!”
在她抬掌要打羅之啟的剎那,本以為聞道會攔著。
卻不料對方被嘴巴又利又毒的小丫頭拽住手:“宗主,師姐的血淚加重。”
沈歲稔終于明白,無憂為什么要忍讓羅家子弟,只是,宗門怎會任他自由走動?
再看羅真君要揮出巴掌的手,稍一轉彎從儲物戒里取丹瓶送來,她更加肯定羅家在用提親名義算計些什么。
嘖嘖嘖,什么恩也不能這么消耗。
她思緒翻飛間,幾位師姐擁著無憂后退數步,沒有接羅真君的丹藥。
在對方臉上閃過慍色的剎那,嗒、嗒、嗒,有股懾人的氣息從殿前石板路那頭兒漫來。
俄而,沈歲稔眼里,出現一素簪半挽,身著冰蠶銀絲錦紋袍的女子,她帶著些睡意略露慵懶,裸足斜坐七階虎王身背走近。
那虎正一步一踏,震碎腳底的石板,眾弟子無聲行禮垂目不敢直視。
女子輕抬纖手,笑眼中帶著三分睥睨,兩分譏諷的瞥向羅真君手里的丹瓶,“大羅無塵丹?
羅央,我記得這丹還是五十八年前,你父親坐化前從我宗借走的。
今日歸還,正當時!”語畢,她人已步至羅真君身前。
并抓起對方手腕,“瞧這毒月熱辣天兒的,隨我到問符小瀑山涼快涼快去。
師弟,貴客由我招待,你送無憂就醫。”
“有勞師姐,羅道友少陪。”聞道真君巴不得快走,揮手從弟子中間撈住無憂遁離。
快的羅央真君不及張口,就已無影無蹤,她尷尬的想拽回手卻拽不動。
消息說燭況閉關未出,而岑澈與聞錦又同去執行任務,她才敢登門提親提條件的,“燭況師姐,你出關了?”
燭況真君漫不輕心的拍拍虎頭:“嗯,閉關還不是想閉就閉,想出就出。
你呀,總來的不是時候,中途醒來一場好夢被驚走。
那個誰,歲初,你與師兄師姐們同去內事堂領地磚重新鋪陣此徑。”
沈歲稔被點名時,手里多了那瓶大羅無塵丹,她都不知那羅央真君一個元嬰大修士,就怎的被這位近身且拿去了丹瓶。
“諾。”眾弟子聞言欣喜應聲,抓起沈歲稔跳上飛劍,長老哪里是讓搬磚,分明就因護衛之功獎他們去內事堂領賞去。
而沈歲稔完全飛離前,看到燭況真君揮袖托起顫抖的羅之啟:“這孩子,定是被日頭曬迷了心竅。
來,一同到問符峰醒醒神兒。”
然后啪嗒一聲,有塊玉牌從羅之啟身上掉落。
那虎嗷嗚一掌拍住,虎聲虎氣問:“客卿長老令!
羅家不是說,它同上任族長一起失落在秘境了嗎?”
“師……師姐。”玉牌一落,羅央就心知不妙。
燭況涼涼一瞥,她不敢再動,“找回就好,阿白抹去上邊令紋,給羅家小輩兒留個念想。”
后面的話,沈歲稔再聽不見,因為燭況長老也領那兩人御空而去。
她瞅瞅御劍帶大家的師兄,十分肯定他故意把飛速降最低,是為聽個結果。
果然,下一刻師兄加速飛行,其他人忍不住嗤笑出聲,“該。”
“怪道羅之啟能追到功德殿外邊,原來私藏了令牌。”
“聽說自羅家不再任客卿,宗門問他們索要數次未果。”
“羅家究竟對宗門有何大恩?”問這話的,是沈歲稔。
就有師姐給她普及:“兩千多年前,宗門弟子參加過聯盟大比,歸程途中被天魔宗伏擊。
當時搭乘宗門樓船的幾位結丹里有內應炸船,差點覆滅那一批精英。
幸而帶隊長老在羅家老祖傾力相助下,保住大部分人,等到援兵。”
“羅家那位老祖沒得說,真英雄也!”師兄們和大多數男人一樣,崇拜敬重英雄。
“可惜,自他受邀成為客卿長老,在宗門扶持下晉階元嬰護持羅家近千年,那家人凈吸他的血。”
“羅長老坐化后,他們還一直以他的名義討要好處,半分不顧念長老身后名。”
“羅長老太過顧念親情,要我說他晉階元嬰,就該奪取族長之位,培養親信主導羅家的大計。”
“他一個凡人遠枝,不好辦……”
眼看大家又歪樓八卦起來,沈歲稔便打消了問一問,羅家可有子弟拜在門中,天魔宗覆滅是否與宗門有關的想法。
但不大會兒,她就從大家口中聽到羅家幾房為繼承羅長老的遺產,相愛相殺的倫理劇。
自那之后,羅家弟子連著數屆被拒之宗門之外,仙游宗不收。
八卦聽的正好玩兒時,飛劍到達外事堂。
沈歲稔都已經懶得吐槽仙游宗的設計,昨天看遍地圖找不到內事堂,她還以為內外兩事堂功能合并了。
卻原來內事堂就在外事堂的第四五樓層,一直都不立匾。
執守的人一個巴掌數不完,且他們身后不是置物柜,是一個個小庫房,門上標注里邊多為建材和日用耗材。
而她以為真的來搬磚,不成想人家執事師兄數了數人頭,每人發放一瓶筑基修士用的上品養元丹,并說磚石自會送去。
“這位師妹,你的養元丹賣嗎?”大家下樓時,終于有位師姐搶先問了出來。
且還建議道:“長老賞師妹那顆大羅無塵丹,乃是宗門獨有,不僅凈化體內濁氣增進修為,還能延年益壽,有小壽元丹之稱。
羅家經過手,丹藥定剩不幾顆,你可筑基后自用,亦可托外事堂寄賣。”
沈歲稔點點頭,當場拿出無塵丹開蓋倒出,僅一粒,用力再甩丹瓶,還是只這一粒。
眾同門呆立:不愧是羅家!
一位師兄趁機擠到她跟前:“師妹,一粒也是可遇不可求,最好自用。
但養元丹你可不能只賣一人,咱們也算并過肩作過戰的交情。”
其他幾個弟子立刻附合,“獨樂樂不如眾樂樂,一瓶十粒丹,師妹一人賣我們一粒。”
“咱們分八粒,還有兩粒。”
“我先問,賣我。”
“上品丹難求,競價競價。”
“何事喧嘩?”一道威壓襲來的瞬間,眾弟子立時收聲束立。
就見外事堂執事長老秦品章,從三樓的休息室出來。
還是御劍那位師兄打頭:“稟過秦長老,弟子等在買這位師妹的養元丹。”
“歲初?”秦品章早看見了她。
幾位師兄師姐這才想起,燭況長老當時喊了煉氣小師妹的名字,他們整齊劃一的側頭注目。
沈歲稔內心微嘆,她,果然榮登熱榜第一,“是弟子,剛剛得了燭況長老賞賜。”
說來,仙游宗也不給弟子看各峰峰主畫像,她前世今生都只遠遠見過岑澈真君一面。
“不錯。”秦品章鼓勵過,就示意他們安靜下樓。
幾個人一到一樓大廳,立刻到茶座位置分贓,哦不,是分丹藥給付靈品。
沈歲稔受到外事堂點轉盤領份例的啟發,多出的兩粒養元丹讓師兄師姐們猜拳,八進四,四進二。
一時間,茶座這兒聚來好些弟子好奇圍觀。
神識掃過這邊的秦品章,不由搖頭失笑,可轉眼間他收到師父的傳訊,笑臉當即僵住,“又是羅家!”
他疾速飛至問藥峰,協助師父公孫樞給無憂換過藥,“幸好有七階赤練妖王的毒血,否則,像羅家這等厚臉皮的,說不得都想打無憂師妹的主意。”
師妹中了六階赤練蛇和彌徘花兩種毒,后來怎么也找不見那條蛇,偏偏只能那條蛇或比它毒液更純的蛇王,才能祛一層蛇毒再解彌毒。
“師叔,您還請他們去符峰小瀑,給他們臉了。”秦品章恨不得打斷羅之啟的腿,膽敢私用長老令在宗門亂闖。
燭況笑問:“你覺得他們敢?”
“也是,肯定半路找理由跑掉。
怎么想的,又要求娶又要暗算。”秦品章不理解。
聞道宗主猜到一二:“無非是欺無憂暫時和凡人無異,讓她在眾人面前丟個臉,他好裝模做樣表達深情。
然后引得弟子們眾怒被傷,羅央反而能要求給個說法。
就是算錯了無憂的靈力神識已在恢復中,能發現他的暗算。
更加沒料到,歲初那孩子會實錄當時全景。”
公孫樞冷哼:“鬼的深情,蠢蠢的虛情假義,腦子不正常的人,猜他們想法是為難自己。
岑澈他們幾個剛走,羅央就卡著點登門。
你師叔找你來,是要外事堂自查,都有誰給羅央傳的宗門消息。
還有,今日是哪個弟子陪同羅之啟,為何不見他一直陪著。”
“是,弟子這就去,必定揪出這些個吃里扒外的,送去執法堂正法。”秦品章領命而去。
燭況神識掃過內室睡下的無憂,“以后,得讓弟子多多出去歷煉。
只在宗門進階快,考核全優是自我陶醉,得改進,不能單以成績論優勢分排內門、外門。”
她收回神識:“今日那個小歲初,才十二歲,臨場應急又快又準。
而幾個外門弟子也表現不俗,僅一個眼神就能配合得當。
無憂,樂洵她們且有得煉。”
聞道宗主沒有更同意:“師姐,歷煉我沒意見,但修改考核章程……
你能找出一個比考試,更顯公平點的辦法,我全力支持。”
“沒有。”燭況才不攬事上身。
聞道宗主一看她那只負責提意見的神情,馬上向公孫樞訴苦:“師兄。”
“我去看看樂洵,她差不多該醒了,得讓她挑挑送給歲初的謝禮。”公孫樞跑的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