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媛從月亮門離開,腳步又輕又快。
眼睛,還不停的四處尋摸,光怕有人看到她。
直到進了自己的屋子,她才兩腿一軟,差點摔倒。
秋月手疾眼快,扶住了她:“娘娘!您還是喝多了吧?呀,后背怎么濕了?外頭下雨了?”
“沒事,走出了汗。”墨媛虛聲的說,她這才發現,冷汗把衣裳都濕透了。
春花過來說:“出出汗就舒服了。不過可別著了涼,熱水已經備好了,奴婢伺候您洗,換了干衣裳!”
墨媛愣愣的看了她們倆一眼,苦笑了,“好。”
往浴室走,她又吩咐:“秋月,你看著門……如果太子爺來了,就跟他說,我有點著涼了,怕發熱,一會兒要捂汗。”
“哎!”
進了里頭的小浴室,什么也不敢想。春花拿東拿西的幫她洗好,換上寢衣。
她坐在床上,讓丫頭都歇著。屋里沒人了,才感覺自己在微微顫抖。
眨著眼睛,有點想不明白,“……也不帶這樣的吧?跟那個死丫頭剛說完啊!真是打算把我利用完了,就卸磨殺驢?”
現在該怎么辦?
還能怎么辦?
突然,她呵呵的笑了,還挺佩服自己的:知道這樣秘密了,不哭也不怕。
分析一下吧:如果將來太子贏了,自己是個死。或許還等不到……隨時隨地……
可如果他輸了……自己,恐怕還是個死!
壞了壞了……真的走錯了。
富貴迷人眼哪,就沒想到這一出……那天,張側妃差點就劃了自己的臉。小人物的命,原來真的就不由自己。
那怎么辦?
她都躺不下身,下了地,執著油燈,走到外間棋桌旁邊。
棋盤上,是不知道什么時候擺的局。她把黑子白子,一粒粒的撿回了罐子。
黑子先行……
我是弱,但老天讓我知道預知了結果……也算是有了先機吧?
食指和中指,捏著一粒黑子……
往哪兒下呢?
這天,墨紋回去,感覺自己累極了。
轉天早晨,陪著徐老太太喝茶,身上也一陣冷一陣熱的。
突然眼前一黑,人向前傾,差點摔了……幸虧有丫頭扶住了她。
“喲,這是怎么的了?快去請大夫來!”老太太著急。
墨紋一陣氣血翻涌,勉強笑笑,“許是沒睡好,一會兒回去補一覺就好了。”
“你們就先扶她回去,讓大夫直接去院子里看看。”
她也沒再堅持,兩個丫頭攙著她,回屋就倒在床上就起不來了。
我這是怎么了?她躺在床上,腦子也不停歇,緊緊的扯著被子……
“恭喜三太太,您這是又有了身孕。”老大夫看完,行禮恭賀。
墨紋聽了,心中一震,手摸上了小腹。
比起第一次知道懷孕消息時的欣喜和滿足……現在的她,卻不見絲毫喜色……
從馮側妃方收回來的產業和銀子,都交給了墨伊。
墨伊和趙嬤嬤大概盤點了一下,然后,先讓人整理周王妃嫁妝,盤點好了一切。再對比之前的嫁妝單子……
有用了的,有損毀的,這些都要銷賬。還有些鋪面糧田有變化的,要重新登記,估出總額。
然后,再把原來的嫁妝估算出總額,再加上多年的孳息。
相著的,都由這批入庫的銀子和產業補齊。
最后,裝訂成冊。墨伊想了想,讓人把李湘陵請來。
結果,周九也跟著來了。
把幾本賬推到李湘陵面前。墨伊笑道:“湘湘,府里的事,你可能也聽說了些。你年紀還小,很多事估計都弄不明白。但這些早晚是要交到你手上的,可以先聽一聽。阿九也幫著聽聽,有不明白的,都可以直接問。或者,去問王爺和趙嬤嬤都可以……”
李湘陵和周九相互看看,點頭。“您請說吧。”
“你母妃的嫁妝一直馮姨娘手里。這些年,有了變化,比如衣料和藥材用了,首飾壞了或者換了新的,還有打賞出去了。房子和莊子也因故有了些變動。所以,嫁妝單子和跟實際的,就對不上了。
再有,你母親的一些房鋪,會有租金收。地和莊子,每年也有產出。這些,都重新合了一遍。你父王按照上線,給補貼了回來……所以,你母妃的嫁妝,比她進府時,要多了不少。
這份東西,是讓你保留的。接下來,趙嬤嬤會安排人,專門的幫你打理。我會定期和不定期的查賬。你父王說等你自己能管了,就都交給你。
這份東西,你手里有一份,你父王手里一份。然后,也會把你外家人請過來,如果沒有問題,也會給他們一份。現在母妃叫你來,一個是讓你放心。另一個,看看你有什么想法。”
李湘陵打開一頁,看了看,“母妃,您打算什么時候跟我外家談?”
“最近你父王忙,要看他定在哪一天了。”
李湘陵眨著眼睛,并沒說話。
“湘湘,你回去想想,有事可以同我說,也可以問趙嬤嬤,或者干脆跟你父王談。”“母妃,湘湘先回去看看,等看完了,這份東西再報給外家,好不好?”
墨伊有點意外,但還是點了頭:“當然可以!你有什么想法都可以說,只要合理,你父王肯定會同意。就算不合理,也會聽你說完,再跟你解釋的。”
“多謝母妃。”
“一家人,無需客氣。”
李湘陵和周九出去,“九姨,墨母妃與馮姨娘做事是不一樣。”
“是啊,完全不同。湘湘,你是怎么想的?”
“在想您的嫁妝……”
周九笑了,“小姑娘,這哪兒是你該想的?我是周家女,周家會按規矩給我嫁妝的。”
李湘陵搖頭,“外祖家兒孫眾多,您的親事,他們又不滿意……別說家里不會給您添多少了,就是五叔五嬸那兒……”
周九心中感動,“湘湘,你真不用想這些的。我嫁妝可能不多,但墨家也不挑啊。去墨家,是去過尋常日子。只要周家按規矩給了,我就知足。”
其實,她也沒別的辦法:父親不敬重母親,母親膽小怯懦,嫁妝都讓父親禍禍得差不多了。有時周轉不過來,連自己的月錢都扣……她在王府住著,家里一兩銀子也不給。
但她不想這些,只要按公中的嫁妝給,她就高興。
選擇墨帆,就是想過尋常人的日子。
“我年紀小,要這么多產業銀子做什么?王府嫡長女,誰還能虧待了我?所以,想拿這里頭的,給九姨添補些。但是,得先把這一塊扣下來,然后再跟外家說。不能讓他們知道。”
周九眼圈都濕了……
張得寶身上的變化非常大,沉穩,內斂,認真做事。
打馬過街時,目不斜視。
就連身上的衣裳,都是藍色居多了,且不帶任何修飾。
現在再結交的,也都是上進之人。跟墨帆的關系仍然很好,現在,跟梁佑的關系也挺好。
身后,還帶著幾個小弟,這些臭小子,曾經也都是些小紈绔。
現在,他也算是“別人家的孩子”了。
這天剛到職上還沒進門。
“張公子……”一個女聲。他轉頭一看,那姑娘戴著面紗,輕輕一掀……
“你是……春花?”
“奴婢秋月……”
張得寶心里有些緊張,走過來低聲問,“出了什么事?”
“姑娘說有急事找您,明早,在這里……”她遞了個紙條,“姑娘說:您若有空就去。如沒空,就再看您的時間……”
張得寶沒說話,眼看著自己的鞋尖。
“姑娘還說:讓您別為難,就算您去不了。她也明白的……”
張得寶轉頭,看著長長的街道,人來人往……
又過了一會兒,他才輕嘆口氣,“跟她說,我會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