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頭墻映世清徽第063章 明朝春風吹照舊 今宵山遙信難求_宙斯小說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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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3章 明朝春風吹照舊 今宵山遙信難求


更新時間:2025年03月09日  作者:慈蓮笙  分類: 言情 | 古代言情 | 古典架空 | 慈蓮笙 | 馬頭墻映世清徽 
一場鬧劇隨著程衡出馬暫時蟄伏,可躁動的心思一旦被激起來,自然不可能這樣輕易的被熄滅。

程衡知道大多數都不過是小孩子心性,湊湊熱鬧,家里面大人一嚇唬也就過去了……聞著隨雨意一道飄來的墨香,只覺得在心胸之間沉積已久的郁氣都隨之消散。

“先生,當初先生說要收下犬子,我本是再感激不過的……”

午飯時分,程衡正吸著雨氣,感受著家鄉不同于京城的濕潤,‘冤家債主’找上來了。

這件事程衡不說是早有預料,也已經為了這一天的到來有了心理準備:“坐下喝杯茶罷,慢些說。”

“先生要我如何慢些說?犬子不知好歹,先生卻不應該,若是這般……犬子我便領走了!”

“既然有想法,私底下寫一寫又何妨呢?”眼見著劉姓少年的父親就要拎著前者的衣服領子,把人從座位上拎起來,程衡緩緩開口,拿出了一張寫滿了字的宣紙,“且不說令郎的文采頗有提升,思想也更為深邃,就單論這字,都不知好上了多少。”

心急的時候自然潦草,可自打到了程衡這里,少年便不曾被阻攔。

如此,少年對于自己熱愛著的故事,當然是倍加小心,每一個字落在紙上都堪稱完美——比平日里上交課業的字整潔了不知多少,老遠一看,自然是賞心悅目的。

“這……”

“更何況,如今四下里并無旁人,難道我們在坐的大人,就不曾看過這所謂的淫詞艷曲,還是不喜歡戲班子上演的故事?”

劉姓少年的父親在程衡前半句話出口的時候,原還想阻止。可程衡嘴快,一股腦的說出來,倒也讓做父親那刻意端起來的架子在兒子面前蕩然無存。

“這道理既然我們都懂。美人好得,美人也難得,近處是個好人家的閨閣姑娘,遠處便是狀元郎。”詩里可以寫芳草美人賦,怎么戲本子里的佳人狀元郎就要被人詬病?程衡并不覺得只因為戲本子大家都看得懂,就應該被瞧不起。

“至于淫詞艷曲,到底不是那些不堪入耳的污穢事,令郎也不至于寫的出來,我這個做先生的尚且知道學生的心性,難道你這做父親的還不懂兒子么?”

程衡一番話,先不論邏輯是否通順,好歹是把面前人給說了個愣。

“這,我……其實,先生,我這也是因為……”

“因為遠房親戚有人在戲班子里,如今傳信回來,你這做父親的怕動搖了兒子讀書上進的心思?”程衡又一次將面前人搶白的時候,劉氏少年的父親反而沒有了一開始的怒沖云霄。

取而代之的是那滿眼的不可思議。

“我不是什么未卜先知。”程衡從面前人的表情上,并不難猜出眼前人的心思,淡淡一笑,讓手中的墨完完整整的躺進了錦盒里,“只是你這做父親的應當多同孩子說說話,孩子的年紀不小了,總也有些自己的想法。”

眼前這做父親的目光快速從兒子身上劃過,重新落到了先生身上:“程先生說的是,早些時候我外出經商,確也疏忽了……”

“如今也不晚。”

如果管殷此時看得見,一定會勸程衡去做個老師——哪怕她自己知道做老師并不容易,可程衡如今的想法,早就是一個合格的老師該有的思維。

“是,多謝程先生了。”

鬧了這樣一出,劉父帶著兒子早早的離開了私塾,似乎是真個打算騰出時間來同兒子交談交談。

事情解決了,程衡自己的心卻久久沒有靜下來,因為這樣的對話在程衡這里已經是第二次發生。

只不過,上一次發生的時候,程衡的身份是劉氏少年,而他的老師用這樣的方式讓做父母的知道了程衡心里真正的需求,讓后者能夠走上自己喜愛的道路。

“先生,先生,不好了!”

“門口……有人在鬧。”

程衡算是發現了,但凡自己午休時分不是睡著的,就一定有千千萬萬種是非主動撞到自己身上來。

“又怎么了?”程衡有些不耐煩的站起身,心里嘆著:也不是造了什么孽,成天沒完沒了。

“有人說……”

膽怯的學生并不知道如何總結外面發生的荒唐事,終于只剩下一句目光躲閃的:“還是先生自己去看看罷。”

程衡當然得自己出去看看,哪怕面前這學生不說這話,程衡也已經起了動身的心思。只是沒想到,門口的呃景象有些出乎程衡原本的意料。

有人拿了個木牌子,用不知是紅漆還是雞血的東西寫了寫類似于繳文的內容,站在門口拉著跪在地上的兒子大聲呼號著。

程衡沒有完整的去聽,也沒有看完那些泣血的文字,就已經挑揀出重點——無非是再說他這個做先生的不稱職,帶著學生去接觸那些‘下九流’的東西,害的自己家孩子如今說什么也要跟著戲班子進京唱戲。

說起這個,程衡還真是一個大大的‘冤’字!

“看,就是這個道貌岸然的程先生!”

“若是我兒跟著這戲班子去唱戲,豈不是毀了我兒一輩子?我兒合該是讀書入仕的!”一個做父親的不顧自家顏面,撕心裂肺的吵嚷,當然吸引來了這本就繁華的街頭眾多人圍觀。

程衡還沒有從門里走出來,就覺得自己幾乎要被周圍人的目光活剮了。

“我不曾說過要他們去唱戲的話。”程衡當然是理直氣壯的。學過戲,他比誰都知道這個行并不好走,沒有一群行外人想象的那么簡單。

所以一定要讓他推薦這些孩子去做什么,能上得起私塾的,除非真的一點書都讀不下去,自然是要好好讀書的!

“你不曾說?你那什么做憑據說你不曾說過?”沒想到,程衡的這句話引起了那位愛子如命呃父親更大的憤怒,后者此時也沒有什么當眾責子的心思了,轉過頭來直面程衡,“你作為先生,就是這樣做表率的么?”

“我同他們說過,這一行并不是他們以為的那樣簡單,倒是讀書,是個最穩妥的出路。”這話說的不假,至少在這個年代還有點積蓄的人家是個百試百靈的辦法。

“說過不簡單?”

“你的說過難道就是自己唱一段,打壓他們的信心么?”

此話一出,程衡緘口不言了。

是了,程衡前些日子卻是這樣做過。在私塾里學生們思緒最為搖擺的時候。程衡實在忍不住,告訴他們:“如果你連我這個先生都唱不過,又何談去京師掙大錢?”

所以程衡對此無可辯駁。

可是程衡也是無可奈何,因為作為一個先生,他要做的事就是讓私塾里的學生都有一個更好的未來——他程衡在現代甚至算不上什么‘優秀’的青年演員,就更何況在這些老前輩都拼了命的唱、拼了命的融合和改良的年代?

程長庚,到到后面的譚、余……需要時代,需要嗓子,也需要腦子,程衡可不覺得只為了‘掙錢’,就能夠有所發展。而一群學生年紀輕輕,顯然沒有那么深刻的認知。

做父母的只知道講一句‘耕讀傳家’,于是攔著吧讓孩子去做。原本的好奇心也就多了叛逆,咬死了也要試一試。

誰不是這樣過來的呢?所以程衡猜想自己會像上次、上上次,像每一次那樣離開這個世界,于是也就賭上‘掉馬’的可能,一定要避免這些學生們走上一條不該走的路——他相信,任何一位合格的先生、老師,也都會做出同樣的選擇。

“怎么樣?無話可說了罷?”

“自古多少人官場不得志,可寫好了這故事未嘗不能名留青史。關、馬之名,湯仙令之夢,那個哪個是你們未曾聽說的?又有誰人不是寫盡了這人間冷暖?”

程衡如今也不想顧及什么身份與接下來自己該怎么辦了。冷笑一聲,對著面前眾人說到:“那戲班子里掙錢,你們心里向往,卻又覺得經商也能掙的來。”

“經商得了錢,你們又覺得是不務本業……好,這些都是鄉里的好舊俗,可卻不是拿來瞧不起人的!”

“耕讀為本,崇商重義,分明戲臺上唱的也是這些,分明文章里寫得也是這些……總比那些酸腐的人,每日口中講著大道理,卻半點不做到實處好得多罷?”

“好歹讓那些聽懂了的人,能重新振奮起來。”

“你們不也覺得這一臺戲能夠帶動好鄉風么?怎么輪到自家孩子的時候便不愿意了?”

程衡并不是不能理解面前這些人的想法。有的是囿于世俗,覺得侮辱門楣;有的是覺得失了做父母的權威,讓自己丟了顏面;還有的干脆只是不懂,一味的排斥一切自己理解之外的事物。

“耕讀好,經商也好,若是他當真是唱戲、寫戲的料,因材施教,又何苦讓他一輩子郁郁不得志?這難道是你們想要看到自家兒郎有的未來么?”程衡的一字一句,若不是有著‘程先生’的身份,就實在是過分的離經叛道了。

其實,即便是有個‘先生’的身份,程衡這些話也足以被世俗審問無數次。

程衡知道,歷史和時間會證明,耕讀為本,經商重義,戲臺唱人生都是必然。可是眼前這些人自然是不知道的——這不能怪他們。

“你呢?你怎么不說話,那日……”眼前人還是說不過伶牙俐齒的程衡,目光掃過人群,從人群中將劉氏父子揪了出來。

“程先生說的雖然難聽了些,卻也是有道理的。”

“哦,竟忘了你家有個遠房的親戚就在戲班子里……看來你們一家是要站在姓程的這邊了?”

“不是站在程先生這邊,只是諸位難道就沒有親人在戲班里么?”劉父將自家兒子擋在身后,避免小小的孩子成為眾矢之的,“或許我家這遠房親戚近些,所以諸位連帶著也瞧不起我們父子兩個。”

“可諸位為什么來找程先生鬧?還不是因為自家兒郎動了心思?”

微低頭看到兒子的發頂,做父親的恍惚間才意識到自家兒郎已經長得快和自己一般高了,也算是大孩子了!

“至少我兒是喜歡,還能寫個好故事出來,諸位的孩子想要唱戲,不知道是因為家里養不起了,為了掙錢想要去戲班子,還是……總歸是還不如程先生的嗓子,就算是想去戲班子也沒人要,才來和程先生大鬧的罷!”

劉父一連串的話,把原本帶著些許心虛的人說得惱羞成怒。

沒錯,自家孩子條件不好,去了戲班子也沒被收下來。眼前人聽了這話當然像是被踩尾巴的貓一樣,甚至已經有上手打人的心了……

終于還是鄉里能說上話的人勸開了這場斗爭。

只是所有人看向程衡的眼神都透露著些許古怪——原身是個中規中矩的教書先生,應試高不成低不就,才會在鄉里做教書先生。

對于這種出了數不清的進士,甚至是狀元的地方,實在是算不上什么太耀眼的人物。

只是這一場大鬧,反倒是把這位程先生鬧到了眾人眼中。

私塾里又蕭條了,有的真的跟著戲班子走了,有的覺得這樣的先生不值得跟隨,;留下來的人里,有劉氏少年一份。

“你為什么不走?”

“先生,我不過是為了趣味寫來,比起前人算不得什么。”劉氏少年說的是程衡那日拿出來舉例的大家,“我還是想如了父親的意,至于這些故事,寫給村里的戲班子就是了。”

“好。”

“先生呢?因為這件事,來先生學堂的學生都少了,先生為什么不換個地方,還留在這里?”

“管他旁人說什么,自己心里過得去就是了。”程衡其實想說,先生很想走,先生想回到自己的世界去,可這未免太過驚悚。

“先生和之前不一樣了。”

“之前那位程先生不喜歡我的性格,先生卻很喜歡。”

“哦,是么?”程衡有些心虛。

所幸劉姓少年也沒有繼續糾結剛才那個話題,而是像變魔術一樣變出來個錦盒,打開來給先生觀看:“先生,這是我寫文章掙來的錢,買了塊墨送給先生,希望先生喜歡。”

低下頭,程衡看見了‘胡開文’三個字——原來時間過得這么快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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