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鄭達徹底哭完,四喜卷也有些微涼了,不過問題不大,還是很好吃。
情緒崩潰,哭了一場的鄭達在經歷想死、非常想死、現在就想從樓上跳下去,但是發現黃記居然只有兩層樓高跳下去可能連腿都摔不斷,想吃四喜卷把自己噎死但是很難辦到,想撐死也同樣沒有這方面的天賦,思來想去決定暫時不死了,面對殘酷的現實,實在不行就裝作什么都沒有發生的復雜的心理變化后,選擇失憶。
“小秦你看,四喜卷就是這么做的,難度不是很高。我是好多年沒做了手生,所以有的四喜卷可能云紋不是很好看,你這個火腿的方子很好就用你的方子。”
“剛才做四喜卷的過程都看清了嗎?有沒有什么不懂的,有不懂的隨時問,要不要我再示范幾遍給你看?”
秦淮看著把失憶演得出神入化,就差把頭往墻上撞兩下把失憶的過程都演出來的鄭達,不由得在心里感嘆誰說鄭師傅心理素質不行,玻璃心的。
這心理素質絕對是一等一的好啊。
鄭達想裝失憶,秦淮當然得配合他,連連點頭,用非常真摯的聲音說:“真的嗎?太好了鄭師傅,我們都想再看幾遍您的示范!”
鄭達被這一句親切的鄭師傅叫得心里暖暖的,沒有任何猶豫,擼起袖子就是揉面。
那叫一個斗志昂揚,興高采烈。
龔良站在后廚門口,遠遠瞧見鄭達好像又開始干活了,連忙把嘴里的四喜卷咽下,手上剩的半個沒吃完的也先不吃了,隨手往小桌上的打包盒里一放,掏出手機就是打電話。
“喂,老婆你在家嗎?哦,你在和寶珠一起逛街?那正好,趕快和寶珠一起來黃記,鄭達又瘋了,我感覺他要做一天的四喜卷,把家里最大的那幾個打包盒帶過來。”
說完,龔良掛斷電話,把沒吃完的小半個四喜卷又拿起來,沖董仕招招手。
董仕不明所以地走上前:“龔先生,有事嗎?您真的不能再進去了,馬上就到營業時間了,您就是換了工作服也不能進去。”
龔良露出獨屬于長輩的慈祥且和藹的笑:“我當然知道你們黃記的規矩,外人不能進廚房,一切都以廚房衛生和食品安全為重。我是黃記的股東這點道理我能不懂嗎?我是那種胡攪蠻纏的人嗎?”
董仕:……?
“我是想問,剛才的四喜卷夠吃嗎?”
董仕:“啊?”
龔良指了指打包盒里的四喜卷:“不夠吃我這里還有,你們年輕人飯量大,廚師又是重體力勞動,多吃點墊墊,等下到了飯點就忙不過來了。”
董仕一臉懵地抱著兩個打包盒回到廚藝臺前給大家發四喜卷,連臧良都沒落下。
發給臧良的時候董仕沒忍住吐槽了一句:“龔先生平時紅包發得很多,但是到手的點心是第1次分出來。今天究竟是什么日子?師叔莫名其妙哭成這樣,我剛才一直問師父問不出原因,龔先生又發點心,難道我在做夢?”
臧良沉迷做菜,連四喜卷的造型都沒怎么看,只是瞥了一眼確定是個花卷就塞進嘴里叼著吃。
聽董仕這么吐槽,臧良狠狠咀嚼了幾下把嘴里已經半涼的四喜卷咽下,空出左手拿著四喜卷把嘴空出來說話,說:“能有什么原因,鄭師傅不是在做新的嗎?剛出鍋的熱花卷肯定比涼花卷好吃呀!”
“別說,這個花卷還挺好吃的,秦淮他們最近是不是正在研究這個花卷,他怎么突然想到做花卷了?”這一刻,臧良終于想起了秦師傅。
董仕:……
董仕這幾天一直在聽譚維安跟他吐槽臧良自從來了黃記就沉迷紅案,完全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已經有些不知道天地為何物了。
董仕一直覺得譚維安是在夸大其詞。
現在……
董仕震驚了:“你連秦淮他們在做什么都不知道?昨天古力在教秦淮云紋,你不知道嗎?”
臧良也震驚了:“臥槽,古力教秦淮云紋!這么精彩的事情怎么沒人告訴我?!唉呀,錯過了。”
臧良懊悔極了,越想越覺得不能錯過這么重要的時刻,直接放下菜刀:“董仕你幫我把剩下的菜切完,我得過去看看。”
說完,臧良就跑到秦淮那邊強勢圍觀鄭達做四喜卷了。
鄭達第2次示范并沒有比第1次好多少,依舊是正卷很完美反卷充滿問題,古力也依舊堅守在解說的崗位上兢兢業業地解說,不放過鄭達的每一處問題。
別說,古力問題抓得還蠻準的。
這一次鄭達在做四喜卷的時候刻意放慢了速度,不像上次那樣做得很快,稍有不注意就會漏掉很多細節。
這樣的示范教學配上古力的解說,簡直就是一個完美的教學現場。
秦淮甚至可以一邊搖藕粉丸子一邊看鄭達做四喜卷,搖藕粉丸子主要考驗的是手感,古力的解說可以幫秦淮抓住重點,一邊搖一邊燙也不影響學習。
就是這樣的陣容會顯得這個教學隊伍很是奇怪。
鄭達現在理論上有五個學生。
一個學生在一心二用,一邊做藕粉丸子一邊聽課。
一個學生在不務正業的同時又有些過于認真負責,一邊講課一邊學習。
一個學生聽得很認真且有基礎,但是總是忍不住走神,還邊聽邊吃,嘴都沒停過一直在狂吃四喜卷。
一個學生是紅案廚師,根本聽不懂,但就是要站在邊上聽。
還有一個學生是他親兒子,算是里面最正常的,聽得很認真沒有說話,但也是讓鄭達覺得最不正常最不自在的。
鄭達一直覺得他這個兒子是個很有反骨的人,自從手藝學成勉強能算出師后,就非常喜歡和他這個當爹的對著干。
鄭達讓鄭思源來黃記當點心師傅,或者去其它他想去的知名酒樓,再不濟鄭達自己掏錢開一家酒樓專門賣白案也行。結果三個這么好的選項,鄭思源硬生生選擇了第四個,跑到小區門口開普通點心鋪子。
鄭達讓鄭思源相親,鄭思源要么寧死不相,要么相了也不滿意對象,什么樣的對象都不滿意。
鄭達教鄭思源做新點心,鄭思源總是能有不同的意見。不是指出鄭達這方面的技藝有些生疏,就是覺得鄭達在在某一點上有點偷工減料,過于偷懶。
在鄭達的記憶里,好像他兒子長到一定的歲數之后就不再愛乖巧懂事,聽話了就變成了一個刺頭,變成了逆子,到處挑他這個當爹的刺。
今天他四喜卷做了這么久,反卷上的問題這么明顯,鄭思源居然一句話沒說,鄭達還怪不習慣的。
鄭達不習慣到直接開口問了:“你們覺得我這個四喜卷做的怎么樣?”
秦淮非常捧場地說:“相當出色,鄭師傅您的手藝當然是沒得說!”
“特別好,特別好!”譚維安胡亂附和。
“好吃好吃!”臧良根本看不懂,只能從味道上點評。
“鄭師傅您的水平就算放在我們知味居里也是屈指可數的。”古力非常中肯地說。
就剩鄭思源沒有發言了,鄭達直勾勾地盯著鄭思源。
鄭思源:……?
他爸這是……受刺激瘋了?
鄭思源面無表情地道:“挺好的。”
鄭達:〣(Δ)〣
鄭達:不好,我兒子瘋了!.
第2批四喜卷出鍋后,大家終于吃到了味道最好最熱乎的四喜卷。
即使古力在昨天給秦淮打基礎的時候跟秦淮說過,很多時候像四喜卷這種點心,造型和味道是沒有任何關系的。
卷云紋更多的是起到造型上的作用,四喜卷的本質就是花卷,是云紋讓它變得宮廷化高端化。就像很多用高端食材堆積出來的大菜不一定好吃一樣,在那個達官貴人們都追求極致的奢華和獨特的時代,很多好菜不一定好吃。
以秦淮目前的水平,就算把四喜卷做成普通花卷,它也是個好吃的花卷,可能是一個味道和四喜卷沒有太大區別的花卷。
秦淮的調餡等級足夠高,大師級的調餡絕對可以應對99.99的點心。
但是在吃到熱乎版的四喜卷后,秦淮深深覺得鄭達的四喜卷就是比他昨天做的要好吃。
不僅僅是因為鄭達的廚藝原本就在秦淮之上,更多的是成功的云紋的加持。
秦淮發現云紋在四喜卷里似乎并不只是起到造型上的作用,對味道也能做到相輔相成,只不過作用沒有那么大,沒有那么明顯。
但肯定是有幫助的。
秦淮甚至同比想到了如意卷,如意卷的難度在四喜卷之上,但是造型沒有四喜卷那么好看。如果如意卷的云紋僅僅是為了凹造型的話,那么用更高的難度凹出一個不如四喜卷好看的造型,這個點心也未免有些太本末倒置了。
如意卷可是譚大師生前的招牌點心,甚至是獨家招牌點心。這個點心是譚大師通過古方復原的,自譚大師去世后就失傳了,沒有第2個人會做。
其含金量自然不用多說,比四喜卷高多了。
四喜卷龔良還能在關外那邊找到一些低配版的平替,如意卷連低配版的平替都沒有。
這樣一個有難度,有來頭,有知名度還戰績可查的點心,他的云紋真的僅僅是起到造型上的作用嗎?
秦淮這么想著,不由自主抬頭看了古力一眼。
秦淮有點想跟古力聊聊,但是不是現在,他現在有別的想法。
他現在想給手上的四喜卷一拳。
這也太難了!
昨天秦淮的四喜卷,可以說是云紋徹徹底底失敗的四喜卷。由于古力水平有限,他能進行語言上的理論指導,但是并不能進行任何技術上的實際指導。
秦淮昨天看上去在卷正卷和反卷,實際上只是學了個樣子,根本就是一通亂卷,連四喜卷難在哪里都不知道。
現在秦淮在鄭達的指導下知道了了。
他也終于明白為什么鄭達在卷反卷的時候總是會出問題,而是在出問題之前會停頓一下。
因為他也會。
他甚至還不如鄭達,他卷正卷的時候也停。
如果說正卷的難度系數是5,那反卷就是10,秦淮目前的水平只有34,可以說是正卷出小問題,反卷出大問題,合在一起就是一個天大的問題。
秦淮有的時候卷著卷著自己都想生氣,給自己手一巴掌,問他:你個笨手你怎么不會卷呢?你倒是卷呀!
秦淮甚至想到了之前游戲系統對他指法的評價:您完全不給點心做造型。
那個時候秦淮對指法不屑一顧,因為那個時候秦淮對指法最大的使用就是包包子,只要包子的褶捏得好看就行。
后面做蘋果面果兒也是如同開掛一般一次就成,雖然其它面果兒全都不咋地,但是不重要,因為秦淮根本就不做其它面果兒,他就做蘋果面果兒。
可以說秦淮自從得到游戲系統以來,他在指法上就沒有遇到任何問題。
現在他遇到了。
秦淮一直到這一次做四喜卷才發現,原來卷這個四喜卷的正卷和反卷想要卷出云紋,對廚師的指法有要求。
原來指法不僅僅是起到造型上的作用,它同樣也可以決定點心的味道。它會被游戲系統列入基礎技能欄是有原因的,因為它真的可以是廚師的基礎技能。
而秦淮,完全不給點心做造型。
他看看鄭思源,覺得鄭思源正卷卷的還不錯。
他看看譚維安,發現譚維安不愧是譚大師的孫子,有基礎。不光正卷卷得還行,反卷看上去似乎也還可以,就是最后的成品不盡如人意。
他再看看古力。
古力練了好幾年云紋不是白練的,雖然反卷卷得不太行,但是正卷卷的比譚維安還出色。
再低頭看看自己卷的。
該死,真想給這個四喜卷一拳,順便再給自己的手一巴掌。
這一刻,秦淮突然有點和譚維安共情了。
原來在小分隊里技術墊底是這種感覺。
秦淮仰頭,不去看那該死的四喜卷,有點想留下兩行清淚。
其實當初鄭達做不好四喜卷也不能全怪他。
這個四喜卷,真的是太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