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一句話,秋蘅立刻成了屋中最受矚目的。
秋蘅微微垂眸,一副乖巧模樣。
“咳,蘅兒確實出色,不是芙兒他們能比的。”秋大老爺完全順著老夫人說。
不得不順著說,事實就是相府徹底完了,當初要沒有老夫人插手,伯府得不到一點好處不說,還會淪為人們茶余飯后的笑柄,甚至史上記下方相倒臺都會順帶記一筆永清伯府賣女求榮。
“行了,我要說的就這么多,都散了吧。”
走到屋外,大太太趙氏就對秋芙說:“跟我回房。”
面對母親的要求,秋芙面無表情:“女兒這些日子在外面吃不好睡不好,有些累了,想先休息一下。”
“你——”
秋大老爺攔住趙氏發火:“算了,讓芙兒先歇著吧。”
等回到住處,趙氏沉著臉抱怨:“老爺看到沒,芙兒這是徹底怨上我們了。”
“母親自來最寵著她,寵得她氣性大,等過些日子就好了。這個時候你和她計較什么,傳到母親耳中又要怪罪。”
趙氏紅了眼:“她是我十月懷胎生的,怎么就一點不知體諒父母……”
秋大老爺嘆口氣:“相府如今這個結局,任誰都會覺得當時咱們那步走錯了,沒看母親當眾寒磣父親么。”
這在以前是不可能的。
“我去父親那邊一趟,和他說一聲芙兒回來了。”
這么冷的天,永清伯沒出門,正窩在前院屋里喝悶酒。
方相這條路子沒了,白巴結了這么久,窩火啊!
“老伯爺,大老爺來了。”
“請進來。”
看著走進來的秋大老爺,永清伯捏著酒杯問:“什么事?”
“父親,兒子來和您說一聲,芙兒回來了。”
永清伯一下子坐直了身體:“什么時候回來的?這些日子她去哪兒了?”
“就剛剛回來的……”秋大老爺聲音不覺放低,“母親說是她安排芙兒出去的……”
“我就知道!”永清伯把酒杯往桌幾上一頓,抓過厚衣裳穿好就往外走。
秋大老爺心知父母恐怕會一頓吵,默默回了住處。
千松堂里,老夫人吩咐大丫鬟春草:“把我那套粉玉頭面送去冷香居。”
春草愣了愣,不確定問:“您陪嫁的那套粉玉頭面嗎?”
“就是那套,顏色正適合小姑娘戴,一直壓箱底也是浪費。”老夫人以平淡的語氣道。
春草的心情卻不平淡。
身為老夫人的大丫鬟,她可清楚老夫人對陪嫁首飾的愛惜,沒想到最雅致的一套竟給了六姑娘!
“愣著干什么,快去。”老夫人催了春草一聲,心疼嘆口氣。
那丫頭富裕著呢,隨手打賞下人金豆子,尋常東西就顯得她這個當祖母的小氣了。
可她不能對六丫頭救了四丫頭沒表示。
坑人的丫頭,怎么這么有錢的。
春草抱著首飾盒往外走,對大步走來的永清伯屈屈膝:“老伯爺。”
永清伯徑直走過,一挑簾子來到老夫人面前。
“芙兒果真是你送走的?”
老夫人眼皮也不抬:“嗯。”
“我還是最后一個知道的?”
“楊兒他們不是都不知道么。”
“那是他們本來就不知道!”永清伯氣得肉跳,“你瞞得真緊啊,看我那時候著急上火是不是還覺得高興呢?”
“是。”
老夫人痛快承認,永清伯反而愣了:“你說什么?”
“我說看你為沒賣成孫女著急上火,心里高興。”
永清伯猛吸一口氣,怒指著老夫人:“你失心瘋了——”
一杯茶潑到了永清伯臉上,老夫人把茶杯一摔:“方家都家破人亡了,你還來尋我晦氣,是伯府沒跟著一起完蛋太閑了?”
“你竟敢這樣對我?”永清伯不可置信,連胡子上的茶水都忘了擦。
“那不然你把我休了。”老夫人一臉無所謂。
她怕老東西死了立刻沒了爵位,老東西怕她死了耽誤兒子們仕途。都不能弄死對方,那就沒什么好怕了。
兒孫滿堂的年紀,老東西還真能休了她?
“你年紀越大,臉皮竟越厚了!”永清伯氣得捶胸頓足。
老夫人翻個白眼:“沒有你臉皮厚。”
門外侍立的丫鬟只聽屋內一頓令人心驚肉跳的乒乒乓乓,然后安靜了。
老夫人居高臨下看著被她一腳踹到地上的永清伯,平復了一下呼吸:“伯爺不如把精力放在強身健體上,也好讓咱家爵位長久點。”
連她一個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婆子都打不過,真讓人憂心。
冷香居中,芳洲把一整套粉玉首飾一一拿出擺在秋蘅面前,驚嘆不已:“真漂亮啊。”
秋蘅莞爾:“等你將來出閣,把這套頭面給你添妝。”
“那怎么行,這是老夫人送姑娘的。”芳洲由衷為秋蘅高興,“老夫人真心把姑娘當孫女待呢,等姑娘與薛大人成親就能戴呀。”
“說到哪里去了。”秋蘅從來知道自己臉皮厚,聽了這話卻不由心一跳,“明明說你呢。”
“我?”芳洲搖搖頭,“我不嫁人。”
“為什么?”秋蘅好奇問。
“以前只想著找到仇人,如今大仇得報,我就想等過兩年收一個喜歡做點心的徒弟,等老了讓徒弟做點心給咱倆吃……”芳洲美滋滋說著打算。
“那也行,我最喜歡吃紅豆糕,先教你徒弟做紅豆糕……”秋蘅也暢想起來。
芳洲笑呵呵點頭:“好。”
“今日接四姑娘回來,路上遇到了方家男丁被流放,這種天氣路上估計要死一半。”
“活該。”芳洲啐一口,“不知道蘇嬤嬤死了沒。”
“應該沒死,回頭我問問薛寒,看她被發賣到何處了。”
芳洲突然哭了:“姑娘,我真不敢想會有這樣好的結果。”
秋蘅拍了拍芳洲,神態是驟然放松后的懶散:“事在人為,沒什么不敢想。快想想以后收個什么樣的徒弟,男徒弟還是女徒弟……”
這份難得的輕松只持續到第二日,就被宮中來人打破了。
“傳永清伯府六姑娘秋蘅進宮覲見。”
秋蘅隨內侍進宮去了,留給永清伯府上下無數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