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盤之上的兩人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林宇看出來了,林溪給自己設計的是一個死局。
只要是在規則之內,就根本沒有任何辦法可以讓村莊的力量超過那頭怪獸的力量。
唯一正確的方向只有一個。
全面收縮,躲起來。
要么,別讓那頭怪獸發現。
要么,就躲到它無法攻擊的地方去。
而后者顯然是做不到的。
怪獸攻擊的范圍是整個村莊,放到現實世界中,那就是整個世界。
難道你還能離開這個世界不成?
林宇已經知道,人類是有能力離開所謂的“地球”飛往廣袤無垠的星空的。
可,在如同荒漠一般的宇宙中,又有哪里是人類的生存之地?
即便再退一步說,這樣的策略也是不可行的。
因為怪獸撒下的那張大網,本來撈的就不止有“地球”這條魚。
它是在向著整片銀河撒網,一次捕撈,就會摧毀數以萬計、數以百萬計的文明.
“真的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林宇語氣略有些低沉地問道。
“沒有了。”
林溪輕輕揮手,沙盤消失。
緊接著,兩人重新來到了宇宙中,俯瞰著下方的地球。
只不過這一次,林溪拉近了距離,讓林宇能夠看得更加清楚。
“現在,我們的談話可以正式進入最后一個階段了。”
林溪開口說道:
“我想你已經明白了一切,也已經意識到了我們所面臨的問題有多么巨大,多么嚴峻。”
“但我猜,即便如此,你還是覺得,我們還有一線生機,對吧?”
“你還是想著,或許在我們沒有發現的地方,還有一把能解決一切問題的萬能鑰匙,只是暫時沒有被我們找到而已,對吧?”
“對。”
林宇重重點頭。
林溪笑了笑,將視角拉近到地面上。
緊接著,他開口說道:
“這其實確實算是一個問題。”
“我們也曾經做過同樣的考慮。”
“到底是穩妥地先活下去,哪怕以不完整的方式活下去。”
“還是賭一把,去賭那一個百萬分之一的機會?”
“我們選擇了前者。”
“你先不用質疑我們的選擇,先看看兩種方案,在經過無數次推演后的結果吧。”
說著,兩人眼前的畫面開始閃動。
一座座城市在地面上拔地而起,并隨著時間的推移變得越來越繁榮。
建筑越造越高,植被開始給人類生活的城市讓路,夜晚的燈光逐漸匯聚,并漸漸變成了一塊一塊的光暈。
人類進入了快速發展期,似乎突破漁網的機會已經近在眼前。
但也就在某一個瞬間,天空中突然有一道暗淡的光芒閃過。
緊接著。
城市開始腐壞、消亡。
燈光消失,植被重新占據了主導。
大災變再一次發生了,人類重新回到起點。
當然,并不是所有人都死在了大災變中。
“我們是一群螞蟻。”
林溪開口說道:
“大象每一次踩向蟻穴,都會將我們辛辛苦苦建成的家園徹底摧毀。”
“但,它不能完全殺死我們。”
“我們會在它腳底的溝壑中艱難地生存下來,艱難地重新開始繁衍。”
“蟻穴會再一次被建成。”
伴隨著林溪平淡到了極點的敘述,下方的人類文明一次一次地發展、又一次一次地毀滅。
這似乎是一個無解的死循環。
但林宇卻突然發現,每一次重新發展起來之后,到下一次被毀滅為止,人類文明的規模,都會縮小一點。
直到最后一次,人類已經無法依靠“遺產”的力量去對抗地面上那些強大的威脅。
最后一個“人”,死在了怪物的爪牙之下。
林溪放大了這個過程。
林宇清晰地看到了人類文明中最后一個人死亡的結果。
他的身體被刺穿,血液洶涌地流出。
怪物貪婪地吮吸著血液、撕扯著他的尸體。
那些怪物似乎并不理解他們這一次獵殺的意義,它們只知道,自己終于又可以吃上一頓飽飯。
但它們卻不知道,自己正在咽到肚子里的,是一個文明最后的殘片。
人類滅絕了。
林宇的眼神微微閃動。
“給我看看另一種結果。”
他開口說道。
話音落下,畫面再次開始變化。
一座龐大的城市在地下蔓延,冰冷的硅基芯片如同閃爍的星辰一般鋪展開來。
冷卻水從機房外的溝槽流過,帶走了芯片運行時散發出的龐大熱能。
這座城市成了真正的“蟻穴”。
它默默的、悄無聲息地運轉著。
時間過去了數百年,這座城市仍然維持著最初的模樣。
但似乎,城市里的某一些東西,隱約發生了變化。
更多的量子芯片開始替代幾百年前的硅基芯片,更多的通道被建成。
第二座城市慢慢有了雛形,一條粗壯到極點的線纜將兩座城市連接到了一起。
緊接著,就是指數級別的快速增長。
城市的規模越來越大,代表著“算力”的數字也在不斷提升。
寄居在虛擬城市中的電子生命用他們的方式觀察著這個世界,并在城市中用‘復制’的方式不斷繁衍。
林宇眉頭緊皺。
思索片刻后,他開口問道:
“所以,這個所謂的結果,就是人類徹底放棄了自己的肉體?”
“不,當然不是。”
林溪搖搖頭,緊接著說道:
“你不是已經見過我們的肉體了嗎?”
“我見過?”
林宇猛然醒悟過來。
那些山城人!
他難以置信地看向林溪,后者緩緩點頭。
而此時,在畫面上,城市的發展終于到達了盡頭。
暗淡的閃光從頭到尾都沒有造訪這個世界,似乎那頭怪獸,已經將這里徹底遺忘。
視角繼續拉近。
在某一個瞬間,一個人影,從地下走了出來。
他的身上穿著林宇曾經見過的那種柔性盔甲。
當他走到陽光之下時,他摘下了頭上的一體式頭盔。
一張俊美的臉暴露出來。
林溪開口說道:
“在合適的時候,我們的肉體會重新走上地面。”
“但,那一定是很久之后的事情了。”
“所以現在,你能理解我們正在做的事情了嗎?”
“理解了。”
林宇長舒了一口氣。
“這是一場漫長的冬眠!”
“沒錯。”
林溪滿意地點點頭。
“你的用詞很貼切,這確實很像是冬眠。”
“不過.其實我們更愿意把這個計劃叫做”
“女媧計劃。”
“在未來,走上地面的第一個人,也早就有名字了。”
“他叫.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