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造人。
這個詞從陳劍空中說出的一瞬間，整個華夏軍內部，已經給“山城”這股勢力判了死刑。
如果說此前只是嘗試用斗爭求和平、想要在達到完全壓制的前提下與山城組織合作、共同為人類的未來而努力的話，那現在，雙方勢力的交鋒，便正式進入了不死不休的局面。
不，華夏軍不是不接受基因改造。
圣血者、血骷髏，都是基因改造工程的產物。
但陳劍對他們并無偏見，哪怕對血骷髏，也只是一種對“惡劣同類”的厭惡和憎恨。
但，人造人不一樣。
依靠腦機系統控制的人造人更不一樣。
這項技術徹底解構了人與物的邊界，他不僅僅是“制造了一個種族”那么簡單，甚至可以說，他將整個人類族群都拉下了水，從根本上動搖了人類團結一致的基礎。
如果有一天，這項技術繼續發展下去，并最終達到了能輕而易舉地控制其他人類的程度.
那人類，真的還存在嗎？
想要同步控制這么多的人造人，那就只能依靠一種途徑。
中心化的計算系統。
那如果是這樣
人類到底是人類，還是機器？
這個問題絕對無法在短時間內得到解答。
但在陳劍看來，答案很簡單。
這就是變種的鐵人叛亂的前兆！
看著地上一地的鮮血和破碎得如同豆腐渣一樣的腦漿，陳劍深吸了一口氣。
緊接著，他開口對著無線電說道：
“情況基本清晰。”
“山城內大概率已經沒有真正意義上的人類存在了。”
“所有我們所看到的‘山城人’，都是肉體軀殼下的變形機械。”
“我們需要針對他們設計新的作戰策略。”
“雷杰，用最快的速度，把我們的對地攻擊機調過來，我需要高空壓制火力。”
“明白！早就已經發出命令了，預計一小時后到達！”
雷杰迅速回復，而陳劍則是心念急轉，在腦中迅速規劃著后續的作戰計劃。
現在已經可以確定，與己方作戰的這些“有生力量”，也是受到腦機控制的傀儡。
那么理論上說，強電磁脈沖的效果，也一定會對他們造成影響。
只不過，他們的柔性盔甲隔絕了大量電磁脈沖，將損害降低到了可控范圍內。
但如果是這樣的話
接收器呢？
他們的接收器在哪？
陳劍蹲下身仔細檢查著季星從頭顱里取出的腦機插件，隨后又撿起地上殘存的半塊顱骨，咬牙撕開皮肉之后，立即在顱骨上發現了兩個小型金屬觸點。
“這玩意兒是跟他們的柔性盔甲綁定的。”
陳劍輕輕吐出一口氣，皺著眉頭說道：
“所以那些柔性盔甲的電源在哪？”
“這玩意兒總得有個電源吧？？”
“生物電池。”
無線電里傳來了雷杰的聲音。
“我看到季星搬回來的尸體了。”
“這些人造人的臟器也是經過培育改造的，他們的胃酸濃度比正常人要高很多。”
“腦機使用的是生物電供能——你看看腦機插件，里面有沒有蓄電模塊？”
陳劍再次低下頭，隨即回答道：
“有！”
“有明顯的蓄電模塊！”
“那就對了！”
無線電里的雷杰語氣略微有些凝重。
“這些山城人本質上跟他們控制的怪物沒有什么區別，只不過是體型更小而已。”
“山魈！”
“你還記得嗎？這些山城人，本質就是一群‘山魈’！”
“只不過，他們的可控性更高，也能使用武器！”
一瞬間，陳劍恍然大悟。
從見到這些山城人開始，自己就一直覺得有種莫名的熟悉感。
而現在，這種熟悉感總算是徹底落地了。
沒錯，他們跟那種山魈就是同類。
只不過有可能，山魈是“部分失控”的初代產物。
這一點，從它肆意屠殺一個聚落的行為就能看出來。
但，那真的是失控后的本能暴行嗎？
還是說，那個被山魈覆滅的聚落里，藏著什么能夠威脅到山城的東西？
陳劍來不及想太多。
他心里已經有了方案。
“我們沒必要跟他們正面對抗。”
“建立電磁遮蔽！”
“不可能。”
無線電另一頭的雷杰立刻否定道：
“以我們現在掌握的電磁干擾設備的功率而言，根本不足以對他們的設備造成干擾。”
“即便是在算法上我們也不占優勢.”
“不是。”
陳劍打斷了雷杰。
“我指的不是這個。”
“我們當然沒能力進行全頻段干擾，實際上，哪怕是定向干擾也做不到。”
“但是，我們手里不是有他們的腦機嗎？”
“這個東西跟我們從怪物身上取下來的腦機不一樣。”
“它是有發射端的！”
“你確定？”
雷杰的聲音透露著幾分驚訝。
但很快他便反應過來，這本來就應該如此！
為什么那些山城人會在有生力量戰死之后立即不顧一切地搶回尸體？
只有一個答案。
尸體對他們很重要。
那些尸體里，藏著能夠影響他們戰斗力的關鍵設備。
腦機插件。
“別動那玩意兒！”
“你斷電了沒有？？”
雷杰語氣急促地說道：
“立刻斷電，我們要避免山城遠程鎖死控制單元！”
“放心。”
陳劍看著手里已經支離破碎的設備，緩緩開口說道：
“現在斷電的問題已經不是最重要的事情了。”
“最重要的是”
“這玩意兒.真的還能修好嗎？？”
一小時后。
所有作戰人員重新集結完畢。
陳劍緊握著手里的爆彈槍，一馬當先地踏出隧道。
在他身后，運送激光發射矩陣的板車已經開始了移動，而所有隊員則是按照預定戰位不變，繼續執行著護衛任務。
一切似乎都沒有變。
這支小隊似乎只是在經過短暫休整之后，不信邪地繼續延續了此前的策略。
但陳劍知道，攻守之勢，已經完全扭轉了。
“季星、李石，繼續占據制高點，做好火力壓制。”
“雷杰，盯好無人機，隨時準備進行弱點支援。”
“江魚！準備下降高度，對地面敵人進行打擊！”
“注意，別把我們的路打壞了！”
“其他人，按照預定作戰計劃執行！”
“這一次不用擔心，我們的信息優勢已經完全建立了！”
“明白！”
“收到！”
各個小組的回復聲順次傳來，陳劍深吸一口氣，又緩緩吐出。
他握緊了手里的爆彈槍，關閉了哪吒外骨骼的只能火控系統，將槍托死死抵在肩上，以據槍姿態勻速向前推進。
身后的腳步聲漸漸變得微弱，他帶領郭旭三人已經前出到車隊前方進兩百米處。
而這，就是陳劍這一次預設的交戰位置。
他不打算讓任何一個來自前方的山城人突破這條界限。
只要他們露面，迎接他們的，就是最精準且無情的打擊！
“干擾系統準備就緒了嗎？”
陳劍再次開口問道。
“準備就緒，已經接入PDA。”
“目前是斷電狀態，隨時可以進行干擾！”
“明白！”
陳劍簡短回答。
而此時，就在他前方不到300米處，一個黑影一閃而過。
“接敵！”
季星的聲音在無線電中響起。
下一秒，劇烈的槍聲炸開。
“砰砰砰砰砰——”
薄霧之下，聲音的震蕩仿佛也有了形狀。
陳劍抬頭看向高處，在前進方向左側的平臺上，季星和李石已經同時開火！
12.7mm、7.62mm口徑子彈交織著射向遠處的目標，重火力的壓制下，哪怕是穿戴了柔性盔甲的山城人也不敢隨意露頭。
那只“出頭鳥”瞬間被子彈壓得縮回了建筑內部，斷斷續續的反擊也顯得軟弱無力。
但陳劍知道，這只是開始。
跟上一輪沖突一樣。
在最開始，他們只是派出了一兩個尖兵進行試探。
一旦發現防守弱點，就會立刻以超高的機動性優勢一擁而上，組織起猛烈的進攻！
現在，他們只是沒有找到機會。
車隊正在狹窄的巷道之中前進，兩側的建筑過高，如果從上向下進攻，則無法獲取到有效的攻擊角度。
但如果直接從同一水平面上進攻，他們的高機動性優勢在華夏軍不講道理的密集火力面前又是不夠看的。
他們在等。
他們一定是要等華夏軍離開這片建筑群，正式走上高架之后，再開始新一輪的沖擊。
“做好準備！”
陳劍大喊著下令，同時舉起爆彈槍，瞄準遠處正在樓頂窺伺的一個僅有米粒大小的黑影扣動了扳機。
“砰！”
“砰砰！”
距離三百米，哪怕沒有智能火控系統的加持，陳劍也完全可以把子彈投射到自己想要投射的位置上去！
“轟！”
榴彈爆炸的響聲從遠處傳來，天臺上，脆弱的混凝土被打得碎屑橫飛。
而躲藏在墻體后的那名山城人，則直接被接踵而來的第二、第三發榴彈命中，哪怕因為墻體的阻隔，穿透后的榴彈已經失去了大部分侵徹力，但爆炸形成的沖擊波卻仍然讓他瞬間倒飛而出。
“命中！”
陳劍的眼球移動鎖定了已經倒地的敵人，信息立刻通過局域部署的戰顱系統傳遞到其他作戰人員的智能終端上。
沒有絲毫猶豫，李石放棄了對那名注定無法命中的敵人的壓制，而是迅速借助有利地形，協助陳劍對已經倒地的敵人進行補槍。
“砰砰砰——”
長時間使用這把12.7mm重機槍已經讓李石和這把槍之間形成了某種“感應”，僅僅是一個不超過5發的短點射，他便準確無誤地命中了正在掙扎著嘗試站起的敵人。
巨大的侵徹力下，哪怕是再堅韌的柔性材料也顯得不堪一擊。
子彈徑直穿透了山城人的身體，隨即又從后背傳出，炸出一個個碗口大的傷口。
敵人瞬間倒地，而也就在這時，更多的影子也從潛伏的角落里冒了出來。
“來了！”
“各作戰人員注意！”
“準備接敵！”
“我需要你們堅持30秒！”
“明白！”
回復聲從耳機中傳來，而與此同時，空中的“對地攻擊機”也已經下降了高度。
這是一次無比冒險的攻勢。
這架攻擊機瞄準地面的同時，地面上的敵人也能瞄準它。
而它脆弱的防護，是吃不下幾發子彈的。
更不用說，地面上的山城人還擁有激光武器。
那種持續追蹤的能量武器，在幾秒鐘內就能把這架飛機徹底點燃、擊毀！
它的攻擊窗口很短。
但也足夠了。
因為它只需要保持壓制15秒！
“砰砰砰砰砰——”
裂帛般的槍聲從空中傳來。
高架橋兩側煙塵四起，穿燃彈如同一條火舌橫掃而過，幾乎將整片區域徹底覆蓋。
第一輪壓制持續了不到5秒。
緊接著，攻擊機迅速完成掉頭，對高架的另一側進行了同樣持續五秒的壓制。
“迅速脫離戰場！”
“收到！”
江魚的聲音從空中傳來。
一個輕巧的轉向，攻擊機藏入了樓宇之間。
而這時，它的尾部已經冒出了青煙。
就差那么幾秒鐘。
它已經差點被點燃了！
但它的任務已經結束。
現在，輪到地面部隊組織起接下來的壓制了。
“全力開火！”
陳劍的聲音略有些嘶啞。
而在命令下達之后，這支小隊也終于徹底進入了火力全開的狀態。
步槍、機槍不間斷地開火。
僅剩的火箭彈全部被打出。
槍榴彈、自動榴開始覆蓋式打擊。
哪怕是在無法確定目標具體位置的情況下，無后坐力炮也不計代價地發射，只求能盡快摧毀可能隱藏著敵人的掩體。
陳劍身上武器掛架攜帶的袖箭導彈已經全部打出，這玩意兒在面對擁有反紅外涂裝和電致變迷彩的山城人時效果極其有限，但也確實給他們施加了一定的壓力。
爆炸聲響成一片，敵方發起的攻勢在頃刻間被阻擋。
而這，就是陳劍要等待的機會。
30秒。
不多不少。
此時，絕大部分敵人都已經開始了進攻。
他們迫切地想要拉近交火距離，卻在密集火力下被阻擋住了一瞬，整體暴露在了掩體之外。
智能目鏡中，戰場態勢圖瞬間飄紅一片。
陳劍毫不猶豫地下令道：
“啟動干擾！”
一瞬間，無形的電波穿過了整個城市。
所有山城人的動作立刻停頓下來。
雖然僅僅是在眨眼間便又恢復了行動，但，他們行動時的“邏輯性”，顯然已經遭受了嚴重的噪聲干擾。
就是現在。
陳劍深吸一口氣，繼續下令道：
“開始點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