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雷杰順利把貨物運回011基地時,陳劍正帶領攻堅連追擊著東南方向最后一股大規模獸潮。
關鍵裝備的繳獲改變了陳劍的策略,他不在追求全殲東南方向獸潮,而是組織了一輪堅決但短促的進攻,直接將獸潮沖散。
而與此同時,遠在漢水城的何朔也做出了相應的戰略調整。
在配合穿插連僅剩的兵力清理掉漢水城周邊的離群怪物之后,遠征軍迅速進行了擴編,并開始針對性地挑選作戰能力較強的人員補充進穿插連。
至此,華夏軍的作戰重心發生了改變。
從此前的分割、圍剿、決戰,轉變成了尋敵、穿插、斬首、決戰。
根據北側機械神教作戰的經驗,如果能清除掉每一股獸潮中最核心的指揮者,戰斗難度會大幅度下降,甚至徹底轉變為“有組織”對“無組織”的碾壓!
擦干了爆彈槍上飛濺的怪物血液,陳劍長長吐出一口氣。
“這股獸潮里沒見到怪物的指揮者。”
“兩種可能,要么對方就是在察覺戰局無法逆轉后已經撤退。”
“要么就是,它們能夠實時獲取到我們的位置信息,并進行了規避。”
“兩種可能性都很高,但如果是后者的話.”
“我們的無人機和轟炸機已經在空中飛了無數次了,偵察氣球也早就放出了,為什么從來都沒有遇見過對方的空中偵察設備。”
“總不至于是高空偵察吧那山城的技術、山城的產業完整度得達到什么級別?”
“300年啊”
陳劍的話音落下,站在他身邊的黃魚點了點頭。
“確實很不可思議團長,還有什么別的東西可以實現偵察嗎?”
“比如像我們那些無人作戰裝備,或者無線電監測設備?”
“不可能的。”
陳劍搖頭道:
“現在這個世界,雖然說電磁環境比較干凈,但并不是完全沒有雜波干擾。”
“想要單純依賴無線電信號定位,就必須在小范圍內布置多個信號接收器,使用TDOA法定位。”
“但是,即便使用這種方法定位,我們的跳頻通訊模式也會對定位準確性造成嚴重干擾,甚至有可能嚴重到完全無法實施的程度。”
“這條路是被堵死的.”
“而如果說還有其他的偵察手段的話.”
陳劍頓了一頓,隨即抬起了頭。
“衛星。”
“只剩下衛星了。”
“上次伏羲提到過,300年的時間,它還能接收到一部分衛星的信號。”
“或許有可能,山城控制了其中一到兩顆偵察衛星,用某種方法將它排除在了可用序列之外。”
“結果就是,它們能用,但我們用不了。”
“如果這么推測,我們現在的處境就很合理了。”
“信息優勢有,但不大。”
“這完全符合使用衛星進行偵察的結果。”
“如果是這樣的話”
“我們甚至還得想辦法把衛星控制權給拿下來。”
陳劍長嘆了一口氣。
越來越復雜了。
在最開始,他以為山城只是一個被某種超級怪物控制的巢穴。
之后,他以為山城是被人工智能控制的、一座無意識發展的“軀殼城市”。
而現在,種種跡象表明,這座城市遠遠不止自己以前看到的那么簡單。
它不僅與整個廢土世界的種種秘密存在著極強的聯系,甚至表現出了某種超脫者的征兆?
不,不是超脫者。
而是監管者。
那座城市似乎始終在用自己特有的方式對這個世界輸出著影響力,但它們到底想要一個什么樣的結果,卻沒有任何人知道。
或許,只有到那里親自去看一看,才會有結果。
獸潮。
是時候終結這場漫長的戰斗了。
一切結束之后,就是華夏軍揮師西進的時候了。
陳劍快速收拾好了自己的裝備,隨即命令黃魚開始清點人員和裝備。
接連兩場大規模戰斗,攻堅連的損失其實也并不算小。
總共接近10人的人員傷亡、十多具無人裝備損壞、彈藥幾乎打空,現在每個作戰單元,都僅剩下了不到一個基數的彈藥。
他們必須盡快返回金陵新城,進行補給和休整。
否則,接下來哪怕再有一場預料之外的戰斗,都可能導致這支小隊陷入有槍無彈、無力反抗的窘迫局面。
“團長,我們接下來怎么走?”
黃魚開口問道:
“長江的水運航線幾乎已經停擺了,我們沒辦法利用長江快速機動。”
“沒關系。”
陳劍擺擺手。
“就算水運航線還能使用,我們也不能冒險了。”
“對天上的衛星來說,那是一條最顯眼的線路。”
“我們還是得走陸路。”
“兩百多公里的路程罷了.先到蘇州城,途徑湖州,沿G25返回基地。”
“明白!”
黃魚立刻開始組織隊伍集合,所有載具全部啟動。
幾分鐘后,隊伍開始向西南方向前進。
花費近3小時時間,眾人抵達湖州城,進行了第一次短暫休整。
而在這里,他們遇到了從湖州城出發,正在向北前進的大規模平民隊伍。
“他們要去哪里?”
黃魚疑惑地問道:
“我們已經跟他們明確說明了,來自南部的獸潮威脅已經解除,他們不老老實實留在這里,還要往北走?”
“要找死嗎?”
“很正常。”
看著車窗外那些全部停下了腳步,翹首看著自己這支車隊的平民,陳劍開口說道:
“所有的民眾都是盲目的。”
“他們天然迷信更強大的力量,但卻又對這樣的力量抱有著同樣是與生俱來的懷疑。”
“他們知道我們能救他們,卻又不相信我們。”
“他們只相信自己的經驗和判斷。”
“我們能做的,只是去改變他們的經驗而已。”
“走吧,不用管他們。”
“通知基地做好接收準備。”
“不管怎么樣,我們要給他們一條活路!”
另一邊,011基地。
余錢從十幾個小時的昏迷中醒來時,睜眼看到的是一片白茫茫的燈光。
這一瞬間,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腦子里的第一個念頭不是清醒后的驚喜,而是惋惜。
惋惜的是,自己大概率沒熬過去,終究是死在了返回基地的路上。
惋惜的是,自己留下的兩個孩子,將會徹底變成孤兒。
但,這個念頭也就僅僅是在腦子里轉了一圈。
下一秒,他的視線中突然出現了一張熟悉的臉。
“爸爸!”
“你醒了?!”
兒子滿臉驚喜,他懷里抱著的女兒嘴里叼著一個塑料瓶,而透明的塑料瓶里則裝著白色的液體。
是奶?
余錢掙扎著坐起身,抬手摸了摸兒子的臉。
溫熱、真實的觸感讓他瞬間感覺回到了人間。
“這是哪里?”
余錢疑惑地向四周環顧,而他很快發現,自己是躺在一張簡易的床上,身邊還同樣躺著許多自己熟悉的戰友。
“這是病房!”
“基地里的病房!”
兒子回答的聲音帶著幾分雀躍。
“爸爸,你果然醒了!”
“華夏軍的大人——華夏軍的首長們說你肯定會醒的,他們果然沒說錯!”
“他們說你傷得不重,只是看著可怕,最多睡兩天就會醒了!”
“今天正好兩天!你睡了兩天了,爸爸!”
兩天?
余錢用力眨了眨眼睛。
從自己受傷昏迷到現在,已經過去兩天了嗎?
但自己為什么一點都沒感覺到疲憊、饑餓,甚至還有點精力充沛的錯覺?
他抬起自己的右手用力握了握。
行動很順暢,肌肉很有力。
這不是錯覺。
余錢緩緩吸氣、又緩緩吐出,肺部還有些隱約的痛感,但跟剛受傷時的那種劇痛和窒息,已經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的區別了。
自己的傷在恢復,自己居然被治好了。
余錢滿臉不可思議地低下頭打量著自己的身體。
他發現,自己身上穿著的是一件輕薄的外衣,而左手的手背上,則有一根針嵌入其中,針頭的后面還連接著軟塑料做成的管子。
“這是什么?”
他的話音落下,還沒等兒子回答,躺在左邊的戰友便開口說道:
“這是輸液管。”
“每個醒來的人都會問同樣的問題,我這兩天已經回答了十幾次了。”
戰友的臉上露出了幾分略帶調侃的笑容,隨后,他繼續說道:
“班長,你還是醒來的太晚了。”
“要不然,給大家答疑解惑這件事情就歸你了。”
“你有什么想問的就問吧,我是第一個醒過來的,我已經把這個病房里的所有東西都認全了。”
“這樣.”
余錢若有所思地點頭,隨即抬起左手問道:
“我手指頭上夾著的這個是什么?”
“那是監護儀,用來監測你的身體狀況的。”
戰友回答道:
“你看你的頭頂,上面有個屏幕,顯示的就是你的狀況。”
“心跳、血壓、血氧.什么數據都有,大部分數據我都不知道是用來干嘛的。”
“不過,只要數字是綠色的就沒問題。”
“你現在全是綠的,應該是沒事。”
明白了。
余錢緩緩點頭,緊接著說道:
“其實我自己也能感覺出來你醒來多久了?”
“剛好兩天——我受傷比較輕,馬上就可以出去了。”
戰友抬起他的右腿,余錢一眼就看到,他的膝蓋以下包裹著厚厚的繃帶。
這看上去也不輕啊
似乎是注意到了余錢的表情,戰友解釋道:
“骨折而已,首長說是開放性骨折。”
“我剛到的時候一直在流血,止住血之后就沒太大問題了。”
“現在我只是不能走路,駐個拐杖就行。”
“后面還一直有兄弟們送進來,我得給他們騰地方啊.”
聽到戰友的話,余錢瞬間皺起了眉頭。
一直有人送進來?
很顯然,這是一處專門用于救治重傷員的“病房”,而一直有人送進來,就意味著一直有人受傷。
所以,戰斗還沒結束?
不僅沒結束,還相當不樂觀?
他全身的肌肉下意識繃緊,心跳也驟然快了幾分。
屏幕上的數字由綠變黃,余錢略有些急切地問道:
“現在情況怎么樣?獸潮打到哪了?”
“我們還能守住嗎?”
“別激動,別激動。”
戰友做了個手勢示意余錢先躺下,緊接著回答道:
“這也是每個人必問的問題了.不過,戰報每天都有更新,起碼是新東西。”
“如果是昨天,情況還不算太好。”
“但今天不一樣了。”
“今天,陳劍團長帶攻堅連沖散了東南方向的最后一股大規模獸潮,解除了南側、東南側的危機,目前正在往基地的方向趕回來。”
“西南方向上,穿插連已經配合漢水城由何朔團長帶隊的遠征軍消滅了西北側獸潮中游離出來的離群怪物,西北方向基本安定了。”
“現在我們面臨的威脅主要就來自西南方和北方。”
“西南方獸潮的規模還有兩百頭左右,不過因為地形影響,它們的行進速度比較慢,至少要4天后才能到達基地附近。”
“北方的獸潮”
說到這里,戰友頓了一頓,而余錢則是迫不及待地問道:
“北方怎么了?”
戰友輕輕搖了搖頭,回答道:
“機械神教阻擊北側獸潮的行動失敗了。”
“超過800名精銳的至圣軍傷亡,防線從盱眙退到了金陵城。”
“機械神教的圣人為了掩護剩余力量撤退死在了防線上,但他沒能拖住多少時間。”
“現在,北側獸潮的規模還有上百頭,金陵城已經是兵臨城下了。”
話音落下,余錢的心臟猛地一跳。
兵臨城下
那是人類最大的一座城。
如果金陵城被攻破,會有多少人死在那里?
“能守住嗎?”
余錢開口問道。
“不知道。”
戰友搖了搖頭。
“哪怕是團長,也沒辦法做出準確的判斷。”
“但大概率是不可能守得住的。”
“現在,機械神教新任的圣人已經向我們發出了求援的申請,我們也正在調集力量,準備前往支援。”
“說實話,機械神教那些.蠢貨,我是覺得沒必要救他們的。”
“但畢竟,那是上萬的平民。”
“而且,那也是我們在北側的最后一道屏障了。”
“所以我”
“等等。”
戰友的話還沒說完,余錢重新坐了起來。
“先不用說那么多。”
“告訴我,在哪報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