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穿插連出現第一個傷亡時，血戰也真正拉開了帷幕。
獸潮的主力真正到達，而戰斗也進入了近身肉搏的階段。
攻擊，轉移，補給，再攻擊
戰斗烈度前所未有的上升，戰斗節奏也快到了讓人根本沒有喘息的空間。
已經列裝的3家轟炸機每天飛行的總架次中，總計超過三分之一的架次被用于物資投放。
而即便是這樣，西南戰場上的補給物資卻仍然如同一根細細的繩索，隨時都有崩斷的可能。
接替了班長位置的余錢已經連續27小時沒有睡眠，他不懂的事情太多，需要學習的技能也太多。
所以哪怕自己的隊員終于抓住了戰斗空隙、甩開了追擊的怪物得到了寶貴的休息時間時，他仍然必須要保持與伏羲的聯系，不斷討論和更新下一步的作戰計劃。
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堅持多久。
但他卻知道，與獸潮的戰斗絕不會在短時間內結束。
或許到了自己最終倒下的那一刻，也會有人站出來，接過自己的位置吧？
那個“后來者”，他比自己經受了更長時間的歷練和學習。
等他上手的時候，大概就不會像自己一樣困難了。
想到這里，余錢甚至有些欣慰。
他深吸了一口氣，鼻腔中突然涌入一股子腐敗的味道。
一開始，他還以為那只是因為自己長時間沒有洗澡。
但低頭檢查后他卻發現，自己的胸掛里不知道什么時候掛上了一塊怪物的腐肉，正默默地在那個本來屬于彈匣的位置里腐爛著。
他強忍著惡心把腐肉從胸掛口袋里掏出來，嫌棄地甩在一邊，隨后又在潮濕的地面上擦了擦手。
正在吃飯的其他隊員看到了他的動作，有人故意做出了干嘔的表情，隨后又突然笑了起來。
“哈哈。”
第一聲笑聲響起。
隨后。
“哈哈哈哈哈”
眾人哄堂大笑。
余錢略有些尷尬地附和著笑了笑，隨后故作嚴厲地說道：
“所有人檢查裝備。”
“注意看看角角落落里，萬一有殘留的腐肉，有可能會攜帶病菌的！”
“明白。”
眾人嬉笑著點頭，很快行動起來，互相檢查那些看不到的角落。
這一幕讓余錢不由得想起了還在帝都時的日子。
在帝都，許多人也會坐在一起，相互為對方檢查身體的角落。
只不過，那時候的人們是在互相抓虱子。
而現在，他們正在清理的，是身上殘留的、被他們殺死的敵人的血肉。
“都檢查完了沒有？”
余錢開口問道。
“檢查完了！”
“好了！”
眾人一一回答。
余錢抬起手說道：
“那就結束休整，繼續出發。”
“我們要趕到流動補給點，拿到下一輪的補給物資。”
“團長已經安排了人手對我們的載具和裝備進行檢修，我們在那里應該會有兩個小時的時間休整。”
“到時候我們可以抓緊時間睡一覺！”
“收到！”
一聲令下，所有人立刻登車。
猛士車爆發出巨大的咆哮聲，車輪旋轉，血紅色的泥土飛濺。
這一輛已經戰功赫赫的戰車堅強地活躍在戰場上，而它的背后，則是數頭已經“破碎不堪”的怪物尸體
另一邊，步坦協同小組。
黃猛從坦克里竄出來，撲面而來的新鮮空氣讓他神清氣爽，但緊接著，夾雜在空氣中的濃烈硝煙味便差點讓他嗆了一個跟頭。
“靠！”
“怎么煙霧還沒散？”
黃猛吐了一口唾沫，緊隨其后爬出坦克的炮手搖著頭回答道：
“不是我們打出的硝煙。”
“是蚌湖防線上釋放的煙霧。”
“聽說團長收集了大量火藥用于制造煙霧，配合少量交給炮兵使用的熱成像夜視儀，效果很不錯。”
“煙霧的擴散范圍達到了一公里以上，現在怪物已經失去了進攻方向，正在蚌湖防線外圍徘徊。”
“我們應該是能喘口氣了——坦克的情況不太好，需要抓緊時間維修。”
“哪里有問題？”
黃猛皺眉問道。
“自動裝彈機。”
炮手回答道：
“抖動有點嚴重，感覺隨時會斷。”
“這個沒關系的。”
黃猛搖頭道：
“我問過伏羲了，自動裝彈機抖動是30A坦克的通病，不是什么大問題。”
“現在減震系統的問題比較嚴重，路況太差，減震系統磨損度已經達到60了。”
“如果不盡快更換，癱在這里我們就沒辦法了。”
“另外，兩輛貓車也到極限了。”
“這完全沒辦法修，如果后續人員跟不上，我們就只能放棄步坦協同戰術。”
不遠處的三班班長聽到了他的話，于是趕緊開口問道。
“首長，那我們去哪？”
“我也不知道。”
黃猛嘆了口氣。
“先把情況匯報給沈團長，看他的下一步安排吧。”
“我們的人手太少，消耗太大，仗打得又太久。”
“現在，基本上每一個班都已經到極限了。”
“而獸潮的規模，還在150頭以上。”
“已經很難打了——不過好消息是，我們的任務已經快要完成了。”
“快要完成了？”
班長愕然問道：
“怎么會快要完成了？我們這里還有那么多怪物”
“難道你真想把這些怪物都殺光啊？怎么可能！”
黃猛好笑地說道：
“我們本來就只是為了配合蚌湖防線，利用錘砧戰術切割西南方向的獸群，阻止它們與西北、正北方向的獸潮合流。”
“而現在，根據偵察情報反饋，西北方向的獸潮已經越過義陽，繼續往東前進了。”
“那股怪物只有少數幾頭偏離了主路線，偏到了漢水城方向。”
“接下來，我們只需要再堅持24小時，就能徹底拉開兩股怪物的時間差。”
“到時候蚌湖防線的遠征軍會撤回到漢水城，迎戰離群怪物。”
“而我們也就可以全身而退，返回金陵新城了。”
“明白了”
班長若有所思。
“所以我們的下一步行動.就是在金陵新城主力軍清理掉南側、東南側獸潮之后，繼續前往西北側迎擊那邊的獸潮。”
“在處理完西北側的獸潮之后，再掉頭消滅西南側的獸潮？”
“恭喜你，都學會搶答了。”
黃猛得意地說著他從遠古小品中學來的臺詞，緊接著下令道：
“現在大家都動起來吧。”
“我們時間有限，盡快檢查完裝備，然后前往流動補給點補給。”
“我們可以在那里休息3小時。”
“到時候，我們都好好睡一覺！”
蚌湖防線。
何朔站在防線后，表情冷漠地看著遠征軍的戰士們清理著同伴的尸體。
就在剛剛，他們才經歷了一場慘烈到極點的戰斗。
正如李現預料的一樣，這條防線實際上是一條“玻璃防線”，如果不被突破，那防線上的傷亡會小到完全可以忽略不計的程度。
可一旦被突破，傷亡數字會瞬間擴大，甚至把整個隊伍推向崩潰的邊緣。
而幾分鐘前的那一場防守戰，他們的防線被突破了。
數只紅色的“血胎”從怪物的尸體中孕育而出，但他們并沒有直接發起攻擊，而是不斷改換著位置，借助跟多巨型怪物的掩護，躲過了密集的子彈和炮火，成功度過蚌湖抵達了遠征軍防線的前方。
在那里，那些“血胎”突然發難，同時發起了對防線的攻擊。
當它們進入臨時挖掘的戰壕時，一場屠殺便也拉開了序幕。
尖利的爪牙撕開了戰士們的血肉，而陷入慌亂的遠征軍、以及從九江支援而來的護教軍則是毫無頭緒、漫無目的地開著槍，試圖用自己的武器解決掉那些恐怖無比的小型怪物。
可這一切都是徒勞的，它們的速度太快，距離又太近。
子彈不僅沒有傷到他們分毫，反而誤傷了同一條戰壕里的隊友。
即便早就已經注意到了異常的何朔及時加入了戰斗，但區區十幾秒鐘的時間，傷亡人數也已經上升到20人以上。
等他終于清理掉全部混入的血胎時，傷亡數字來到了36人。
但這還不是最慘痛的損失。
兩條陣列全部被打亂，甚至連炮兵陣地也遭受了影響。
蚌湖防線出現了短暫的火力空缺，而趁著這個空缺，兩頭巨型怪物游過蚌湖，進入了攻擊范圍之內。
它們沉重的身體壓碎了腳下的人類，巨大的骨刺精準地收割著一條條的生命。
沒有太多時間去做出更合理的應對，在對準第一頭怪物打出一枚火箭彈、一枚無后坐力炮之后，何朔眼睜睜地看著圣血者監侍周琰帶領著一支小隊沖向了第二頭怪物，就在它身下引爆了用反坦克地雷改造而成的怪物。
4名圣血者中有三人逃脫，但最后一人，卻像是解脫一般坦然地死在了爆炸中。
他的鮮血與怪物的鮮血混合在了一起，徹底染紅了這條防線。
怪物終究被殺死，何朔也終于使用了最后的底牌，釋放出了巨量的煙霧。
視線被遮蔽，獸潮暫時退卻。
而蚌湖防線的人員傷亡，卻瞬間突破了70人。
超過十分之一。
這還是在處理已經相當及時的情況下。
何朔不知道，如果下一次再發生這樣“防線被突破”的情況，自己手里的隊伍還能不能撐得住。
反倒是李現，卻像是突然有了信心一樣，情緒高昂了幾分。
“我們能擋住的。”
李現開口說道：
“這些人練出來了，他們有膽子面對怪物了！”
“只要他們敢正面面對怪物，我們就能打贏！”
“不是的。”
何朔緩緩搖頭。
“他們不是練出來了，他們是已經沒有退路了。”
“軍心這跟弦正在越繃越緊，我們要小心掌控力度。”
“太松了不行，太緊了會崩斷。”
“這個力度.”
“總之，我們還要守住24小時。”
“通知所有人，處理完尸體后就地休息。”
“無論我們還有什么好東西，全部拿出來吧。”
“這很有可能，就是這里大部分人，犧牲之前的最后一頓飯了.”
金陵新城。
陳劍站在011基地主通道外的廣場上，而他的面前，則站著一百二十名精心挑選的、主要由華夏軍老兵和預備隊中表現優異的新兵組成的戰士。
這些戰士現在有了一個新的番號。
華夏軍，第一攻堅連。
與此前設立的穿插連一樣，他們同樣有自己的任務。
而這個任務很簡單，只用一句話就能完全表達。
那就是，在陳劍的帶領下，離開011基地，前出到基地南側，迎擊正在白馬鎮附近集結的，來自南側、東南側的獸潮。
這一次，他們不僅僅是要牽制、阻擋住獸潮。
他們是要利用手里掌握的一切武器，不惜一切代價，徹底將這股獸潮消滅。
火力配置已經拉滿。
坦克，牽引式火炮，火箭彈，無人作戰集群，攻擊17無人機，運載核彈的自爆卡車.
所有最精銳的人員都集中在了這里，所有最先進的裝備也都集中在了這里。
他們沒有失敗的理由，也沒有失敗的機會。
如果他們的任務無法完成，那么一環扣一環的作戰部署也就沒辦法進行下去。
最終，華夏軍極有可能被擠壓而來的獸潮重新壓回到011基地內，在引爆所有核彈后，迎接慢性死亡的結局。
攻堅連的責任重大。
看著那一張張略帶緊張、卻又因充滿了好戰之心而顯得生機勃勃的臉，陳劍深吸了一口氣。
隨后，他打開了麥克風，對著下面的戰士開口說道：
“我們的任務已經很清楚了，各個排長、班長也已經對各位進行了任務簡報，在這里，我就不再贅述了。”
“我只想重申一點。”
“攻堅連，是我們與獸潮的戰爭中最關鍵的一股力量。”
“攻堅連勝，我們就能勝。”
“攻堅連敗，我們大概率也要敗。”
“所以，攻堅連的每一位戰士、每一位同志，都必須拿出百分之兩百的斗志來。”
“你們背后的不僅僅是你們的家人和我們的家園。”
“你們承載的，是整個華夏、乃至于整個人類族群的希望。”
“我們必將要將人類從怪物的爪牙下解放出來。”
“為了這個崇高的目標，我們將付出一切。”
“現在，所有人做好準備。”
“檢查好你們的裝備，收拾好你們的武器。”
“我們很快就要出發。”
“這一次，我將帶頭沖鋒。”
“我仍然會站在你們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