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劍的反應很快，在發現異常信號的第一時間就飛出了無人機偵察。
但即便如此，當無人機到達異常發生的位置時，卻仍然沒有捕捉到怪物的身影。
清晰的圖片傳回，顯示出“地貌改變”的驚人痕跡。
大片大片的樹林倒塌，小半座山丘出現整體性塌陷，塌陷中心隱約暴露出一個黑沉沉的坑洞，但無人機靠近后，卻發現那個坑洞的深度完全不足以隱藏任何怪物。
又是一模一樣的劇情。
陳劍心里的不安越發濃重，他緊緊盯著PDA上傳回的圖像，開口說道：
“如果之后一直是這樣的情況，恐怕我們就不得不改變策略了。”
“我們必須主動出擊，主動去追蹤怪物。”
“否則，我們會一直處于被動，連怎么去應對都沒有任何頭緒。”
“萬一這真的是獸潮的前兆，那在喪失信息優勢之后我是真的不知道該怎么打了。”
話音落下，房間內的眾人陷入了沉默。
片刻之后，雷杰深深吐出一口氣，隨后說道：
“我更關心的是那些怪物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按照現在的情況來看，唯一合理的解釋就只有一個。”
“那就是，它們全部都在地下。”
“伏羲，你確認你的信息是準確的嗎？你確定這片區域地下的‘核長城’，不足以支持這些怪物隱蔽嗎？”
“我確定。”
伏羲的聲音在耳機里響起。
“地下核工事是一個相當特殊的保密項目，雖然因為當年各個領導對人工智能的謹慎、保守的態度，我并沒有獲準接入絕大部分的機密級別信息，但在大災變開始后，我也獲得了一部分項目的緊急授權。”
“其中就包括地下核設施的位置、規模信息。”
“如果您想讓我遠程操縱一枚核彈的發射，我是無論如何都做不到的。”
“甚至于，我對核武器的具體部署情況也不清楚。”
“但是，如果是涉及到核設施、防核工事這一塊，我可以百分之百保證，我的信息一定是準確的。”
“因為核工事的功能不僅僅是核反擊，還包括核防護。”
“這本就是我的基礎功能、基礎任務之一。”
“明白。”
雷杰緩緩點頭，頓了一頓后說道：
“那就完全沒辦法解釋了。”
“除非.”
“地形。”
陳劍突然開口打斷雷杰，緊接著說道：
“除非怪物本身就已經融入了地形中，就像金陵那頭二級怪物一樣。”
“如果不是因為那頭怪物主動暴露，很有可能，我們面臨的也是跟現在同樣的情況。”
“從空中偵察的視角永遠都不可能找到它的具體位置，因為它就是一座山。”
“這頭怪物的情況很可能也是一樣的。”
“它可能是在短暫的活動后又重新進入了靜止，想要找到它，我們只能.靠近去看。”
“太危險了。”
季星舉起手說道：
“如果要去看，不如讓圣血大殿的人去——比如那個林宇的隊伍。”
“你倒是一點都不客氣.”
陳劍好笑地搖了搖頭，正打算說些什么，但也就在這時，低沉的鳴叫聲再次響起。
“嗚——”
這一次，聲音更悠長，距離也明顯更近。
“無人機！”
陳劍開口大喊，而與此同時，不需要他的指令，伏羲已經立刻調動起還沒有降落的無人機，飛往了聲音所在的方向。
“不是西側，這次是東側！”
陳劍緊盯著無人機傳回的畫面，停頓片刻后，他繼續說道：
“東邊是海！”
“我看到它了！”
話音落下，所有人同時看向了無人機傳回的畫面。
畫面一片黑暗，但在近乎無邊無際的、反射著暗淡星光的海面上，一個直徑達到數百米的漩渦正在猛烈地旋轉。
數以億計的發光藻類在巨大的螺旋中發出幽光，如同旋轉的銀河。
巨大的陰影在漩渦之下游弋，陳劍屏住呼吸觀察著這可怕的一幕，一時甚至不知道是否應該下達繼續靠近偵察的命令。
但其實，靠不靠近都不重要了。
片刻之后，漩渦中心漸漸隆起高達百米的水丘，十數道陰影刺破水面，裹挾著浪花的觸腕沖天而起，在空中無序地揮舞。
寄生的貝類被抖落，如同雨點一般密集地落入海中，激起一片又一片的水花。
緊接著，怪物龐大的身體突出水面，又重重砸入水中。
“嗚——”
低頻聲波穿透空氣，直達十數公里之外的眾人的耳膜之中。
陳劍立刻感受到了強烈的惡心感，他用力眨了眨眼穩住心神，而也就在這一瞬間，那頭怪物已經消失在海中。
海浪排山倒海地向岸邊涌來。
巨大的勢能到底還是在到達岸邊之前消磨殆盡，怪物激起的浪花不過是讓停泊在岸邊的漁船傾斜、搖晃了稍許。
但即便如此，陳劍卻仍然是震駭無比。
那是海！
不是湖！
到底要是多么龐大的巨物，才能讓自己在距離海岸線十多公里外激起的浪花傳遞到岸邊？
很顯然，這不是普通的怪物。
僅僅從體型來看，它就已經超越此前陳劍所見過的怪物太多了。
“這他么是鯨魚？？變異鯨魚？？”
雷杰目瞪口呆地問道。
“不知道。”
陳劍長長呼出一口氣，略微思索后說道：
“與其說是鯨魚，不如說是海怪。”
“克拉肯，你知道嗎？就是克蘇魯故事里的海底觸手怪.”
“不是。”
陳劍的話還沒說完，季星突然開口打斷。
隨后，她聲音略有些顫抖地說道：
“我知道它叫什么。”
“這是.北海鯨鰍。”
“這是一頭一級怪物。”
“這是唯一一頭同時被機械神教、圣血大殿目擊過的怪物！”
“如果我看到的記錄沒有問題，那么它上一次出現，應該是在150年之前。”
“那時候它正在向南遷徙，所以機械神教才會看到它！”
“現在.它也要向南？？”
話音落下，陳劍的眼神驟然變得銳利。
向南。
這不重要。
重要的是，150年。
又是一百五十年。
那段時間，到底發生了什么？？
陳劍深吸了一口氣，開口說道：
“把那個謝遠叫來。”
“他們不能再對我們隱瞞任何事情了。”
“一級怪物出現了，這不僅僅是我們的問題，這是所有人共同的問題！”
5分鐘后，宅邸內。
謝遠端坐在陳劍對面，用他始終如一的平穩語氣，神情鄭重地開口道：
“大人們，我可以保證，圣血大殿對此毫不知情。”
“準確地說，我們對那頭北海鯨鰍的出現毫不知情。”
“事實上，在你們到達前幾天，我們確實已經注意到了來自東側的動靜。”
“圣父已經派出了一支小隊嘗試去追查異常的來源，而那支小隊，就是后來您所見到的監侍林宇帶領的小隊。”
“坦率地說，他們之所以能那么爽快地答應您的要求，其中一個相當重要的原因就是因為，他們的任務本就是探索、追蹤。”
“您交給他們的任務與圣父交給他們的任務并不沖突。”
“這個信息，我們剛剛獲得不久，我們也正在商量，應該怎么用不那么‘冒犯’的方式向您通報這個信息。”
“但顯然，我們的表現過于遲鈍了。”
“如果您因此對我們的誠意產生了懷疑，我在此向您致以最誠懇的歉意。”
“但，我還是希望您能相信我們。”
“我們對北海鯨鰍的出現絕對沒有任何提前的預知。”
“哪怕對我們來說，這也是一個重大的風險和危機，我們沒有必要在這種事情上對您撒謊。”
話音落下，陳劍點頭道：
“沒問題，我相信你的解釋。”
“但這不是重點，重點是，這頭怪物到底是什么來歷？它跟東側那頭怪物有什么關系？”
“從我們監測到的信息來看，這兩頭怪物一定是有關聯的，它們甚至在通過某種低頻聲波溝通。”
“別告訴我說你們認為這只是巧合，這個世界上沒有這樣的巧合！”
“我知道。”
謝遠立刻點頭，隨后回答道：
“我們的判斷跟您一樣，這不可能是巧合。”
“如果從我們的視角來判斷，我們認為.這很有可能是獸潮來臨的前兆。”
“——實際上，大人們也應該猜到了，對吧？”
“.對。”
得到陳劍的回答，謝遠稍稍松了口氣。
略微停頓、組織好語言后，他繼續說道：
“北海鯨鰍是一頭相當.孤立的怪物。”
“它生活在海上，并且從不靠近海岸。”
“但是，這并不代表它對人類沒有威脅。”
“恰恰相反，在150年前，在它第一次出現時，人類在海岸邊建立的所有城市幾乎被它摧毀殆盡。”
“這也就是為什么，現在的津門城建立在距離海岸近二十公里之外，而主要的‘工作區’又是靠近海岸，形成兩塊獨立的城區。”
“我們曾經在它手上吃過大虧.但我們卻拿它沒有任何辦法。”
“直到現在，我們拿它也沒有任何辦法。”
說到這里，謝遠的眼神發生了些變化。
如果說此前他一直都是鎮定的、平和的，那現在，他的眼神中已經多了一絲恐懼、憂慮的情緒。
他下意識地揉搓著自己的左手，直直地看向陳劍的眼睛，隨后說道：
“大人，正如您所說的一樣。”
“無論此前我們面臨什么樣的問題，但在一頭一級怪物復蘇之后，這一切的問題都不再是問題了。”
“我們必須團結起來，應對這次可能的危機。”
“如果您需要，圣血大殿會提供一切必要的援助。”
“但是.我認為，現在的當務之急，只有一件事情。”
“您必須盡快趕到帝都，去見一見圣父。”
“我只是一名監侍，我掌握著一些信息，但絕對不夠。”
“甚至連有關這頭怪物的更詳細的信息，我也是所知甚少。”
“我只知道它大概率會繼續向南遷徙，可它的目的是哪里，它會在合適發起攻擊，它的弱點是什么.”
“我一無所知。”
“所以.”
“不用說了。”
陳劍抬手打斷了謝遠的敘述。
很明顯，對方此刻的態度是坦誠的。
他說他不知道，那就是真的不知道。
再問他已經沒有意義了，能確定圣血大殿不是刻意隱瞞這一點，就已經足夠了。
陳劍站起身說道：
“回去準備吧。”
“明早六點，我們出發前往帝都。”
“是，大人。”
謝遠立刻起身，倒退著離開了宅邸。
留在房間內的眾人一個個面色沉重，前所未有的巨大壓力倒灌而來，讓他們幾乎沒有了交流的欲望。
但也就在這時，伏羲的聲音突然響起。
“首長，對北海鯨鰍的數據分析已經完成。”
“目前暫未能明確其特性，但我檢測到了重要線索。”
“說！”
陳劍立刻下令。
“這頭怪物正在產生弱電磁干擾。”
“？？？電磁干擾？？”
陳劍愕然抬頭，下一秒，一副數據圖出現在智能目鏡上。
“根據怪物出現時的數據顯示，當它浮出海面時，周圍1公里半徑內電磁干擾峰值場強達到142dB，已經對我方使用的蜂窩網絡通訊、無線電通訊造成了較輕程度干擾。”
“由于干擾出現、消失的時間較短，我未能獲取到更詳細的數據。”
“但可以確定，它一定是帶來了電磁干擾的。”
“這或許與此前您曾經提到的‘獸潮到來使電子設備失效’這一條線索有關，而具體的關聯，還需要進一步的研究。”
“明白。”
陳劍閉上了眼睛。
事情變得越來越復雜了。
甚至，都可以說是有趣了。
一頭生活在海里的怪物，居然能帶來電磁干擾？
這已經超出了他認知中“怪物”應該具有的能力的極限。
所以，這種干擾是從哪來的？
它吞了一艘船？吞了一個雷達站？
還是說，干擾是由它自己直接產生的？
那產生的原理又是什么？
一個一個的謎團幾乎將陳劍吞沒，甚至擠壓得他的腦仁都開始脹痛起來。
他下意識地想要摘下頭盔松口氣，可也就在這時，又是一條新的信息突然彈出。
那是來自何朔的信息。
“隊長，曾義剛剛從張濤那里剛剛拿到了有關北海鯨鰍的信息。”
“這玩意兒沒那么復雜！”
“它是兩棲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