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際上到第二天返回鵬圳的路上,讓衛東才給老方承認,電子卡口門禁系統里面,最大的生意在監控探頭。
只是這規模很有可能要來帶動西南地區的電子產業,所以鵬圳粵東這邊也不差這么點。
干了大半輩子盯人攻防工作的老前輩很吃驚:“這是個什么玩意兒?”
在粵州的一夜,沒有燈紅酒綠,沒有鶯歌燕舞。
開會,只有開會。
上百名從全國各地自發跑過來想奔赴鵬圳的各地分公司、銷售公司成員、經理,甚至還有部分在校外圍人員。
這在還不流行退學去經商的時代,極其罕見。
所以都有個共同點,不滿足現狀,或者在現實中碰得頭破血流。
不然誰失心瘋才跑到危機四伏的南方來闖蕩。
都是聽說老大今天要過來,全都聚過來等著,哪怕不知為何遲遲未到,也沒散開。
讓衛東當年賣臘肉、賣鈦錠,在沒拿到介紹信前都不敢隨便往南方走,就是心頭早就有刻板印象了。
本來還不太清楚原因在哪,現在逐漸清晰。
所以很能夠理解:“先說第一條核心,相信祖國,相信黨,相信改革開放,這是要永遠放在我們心頭的方向,因為只有這樣,你才會在面對各種各樣復雜情況的時候,抬頭就看見那顆北斗星帶給我們的力量。”
粵州分公司是騎樓,就是樓下有店鋪,上面兩層辦公室、宿舍。
背后有樓梯跟外搭的廚房、庫房。
人太多,讓衛東就站在過道,單手抱著女兒對擠滿店堂、樓梯、前后的部下講話。
鴉雀無聲!
各種各樣的眼神都緊緊看著他。
老方也帶著司機遠遠看著,那雙以犀利著稱的眼睛瞇成了縫。
因為讓衛東說的就是他自己:“以前你們在家里,在學校,在象牙塔,在封閉的環境,接收到的各種訊息觀念都是簡單直白的那套,社會不這樣,復雜千萬倍,我先給你們講講今天我為什么會耽誤到現在……”
中間還反手從腰間摘下那支77式:“我是三線軍工廠的副廠長,是值得信任的業務人員,合理合規的攜帶槍支,我們所有運輸到全國各地的車輛都是基建團、軍工廠的車隊組成,為什么?”
現場所有人臉上已經震驚到無以復加,生死廝殺其實隨時都在身邊?
其實這年頭把改革開放的原理都說得遮遮掩掩,都是為了祖國建設之類的言語。
讓衛東純屬耿直BOY的有啥說啥:“聽出來了嗎,出發點是好的,破壞正常的社會秩序,怎么辦?換你來,你怎么辦?”
說著他開始掰手指:“到鵬圳要有邊防證,行走出差要有介紹信,從去前年開始全國推行辦理身份證,還要攜帶單位工作證,有聯絡單位證明,三無人員要扣起來審查遣返,這些手段都是在盡可能剔除社會上那些暗藏的殺機,好了,方案是這樣設計,但實際運行會不會出岔子,或者出發點是好的,但執行起來會不會變形走樣,簡單粗暴?”
保安無比熟悉這套事務。
說起來多簡單的活兒,執行起來還真不是那回事兒。
光是穿上身制服,拿著橡膠棍,都油然而生一種權力在手的暴戾,哪怕僅僅是一身保安服。
凡是經歷過城管、保安頻頻出事的那幾年,就知道多離譜了。
哪怕沒手指頭拿棍子,讓衛東也全程體會過這種半專業協勤的心態變化。
“還是那句老話,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你啥也沒有的時候做好自己,順應遵守規則,不要讓自己成為規則的耗材,不要讓自己站在危墻之下,你們知道嗎,我整整經營了兩年,都從未到過南方,期間僅僅來參加過一次粵交會,立刻就走了!”
他沒說的是他有天眼,哪怕沒經歷過南方這十多二十年的瘋狂,也大概知道很危險。
起碼在自己修煉成金身不壞前,別來瞎摻和!
這會兒是真不知道。
既沒官媒提示,又沒網媒傳播,更無社媒瞎編,啥都沒有。
“我不止一次公開談過,我剛開始是偷偷賣臘肉,結果我跟著學習的商行因為投機倒把被查封關押,就立刻轉到更開放革新的江州,等到形成規模,才開始涉足滬海、平京、鵬圳,因為我覺得我有一些力量可以幫助和改善更多人了,隨時量力而行,感到迷茫的時候,就抬頭看看那顆北斗星,朝著大方向去的路上肯定有翻山越嶺,有陷阱大河,無數人都倒在路上,你還跟得上嗎?”
真的,好多人的眼睛就那么聽著越來越亮!
之前各種情緒混雜的各色神態,都逐漸提煉成一樣的清澈堅定。
默默點頭。
何月梅就坐在邊上,低頭快速記錄,看讓衛東要說完,罕見的舉手補充:
“我是八零級平京鋼院,八四年底按照讓總建議來粵州建立分公司,親眼見證了東升貿易從賣衛生巾發展到今天的綜合規模。”
“但更感觸的是仿佛站在了煉鋼熔爐的邊緣,我勸過很多人,讓總建立東升貿易就是在全國范圍提供一個可以實現個人價值的機會,你可以在自己熟悉的地區,獲得公司以及戰友的幫助去開拓近乎空白的市場,這不難。”
她很少公開說話,但開口就是帶著大姐姐般的陽光普照:“可大多數人稍微取得點成績,有點資本就以為自己能力非凡,要到粵東,到鵬圳去闖蕩博取更大的機會,你是塊好鋼嗎,甚至是真金不怕火煉嗎,可實際上絕大部分物質都是掉進熔爐變成一股青煙,我建議大家都好好思考下,在東升貿易把自己反復錘煉成精鋼,再去試試看鋼鐵是怎么煉成的!”
讓衛東滿意的點點頭:“何經理的話總結出來就是任何人的能力才華成功失敗,都要結合當時的時代背景,現在已經很幸運的遇上開啟改革開放的浪潮,還抱怨抵制,那就是在自我放棄。”
“沒有文化的人沒有那么痛苦,因為只能看見眼前那點庸庸碌碌,甚至迷信今生受苦來世解脫的鬼話,只有讀過書,知道家國天下,知道黃金屋、顏如玉,知道專業領域,知道思想眼界的人才會因為認知和現實的差距感到痛苦,這是好事,努力去改變這種差距就行了,能力小點改變自己,能力大點改變現實,而不是只會抱怨抨擊空談,我希望你們能把我這個態度帶給各地,今年我也主要會在鵬圳,想來找我沒問題,把各種手續完備,帶著百煉成鋼的那種氣勢來找我,廢柴就算了,聽清楚了嗎?!”
大家還愣了下,因為各自領會感想肯定有差別。
所以只有稀稀拉拉的回應清楚了。
但恰恰是這點聲音,提醒到所有人,情不自禁的立刻集合起來齊聲回應:“清楚了!”
老方靠在街邊的騎樓下,靜靜看著這些朝氣蓬勃的年輕人,仿佛想起了無數身影。
他那個司機一貫都不說話的,都不由自主的悄悄走近些。
因為解決了思想問題,剩下就是具體工作。
全國各地建酒店,用快捷酒店來解決正常商務流動的吃喝拉撒問題,粵州分公司可以開介紹信,到滬海三座不同檔次酒店去學習。
讓衛東甚至公開說:“我引進速6酒店就是學他們的先進經驗,未來也會持續開這家酒店到各地,但我要開的是我們自己的商務酒店,取名叫紅光旅社,就是既要學習別人優秀的地方,又保留我們的特色,更得到各方認可,誰會成為各地紅光旅社、速6酒店的經理,省級總經理,全國總經理,也許就在這里,甚至今天這班人就是未來全國酒店行業的同期生!”
現場所有人還不嗷嗷叫!
哪里還有怨懟和情緒,清晰的目標就在前方,奮勇拼搏吧。
讓衛東把快捷酒店的來龍去脈講述下,平京幾家店有什么區別特色,滬海幾家又是怎么做樣板,江州、鄂昌、豫州、粵州、鵬圳又要怎么做。
真就跟上課似的,狂做筆記。
1987年春節,大年初八的這個羊城夜晚,后來被戲稱為“酒店夜校”的這班人。
幾乎所有都進入了酒店行業。
包括何月梅。
而那位寶馬車遺孀帶著孩子,就守在車上緊緊盯著這邊領導,卻未靠近聆聽這邊在說些什么,自然也就跟這場變革擦肩而過了。
所以第二天一早返回鵬圳時,老方才忍不住嘆息:“要是早點拉你來參與西區碼頭建設,光是這座酒店,就大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