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微有點意外的是，從早上讓衛東的兵就陸續來報到了。
原本在粵州，讓衛東給何月梅說的是等三天，一來他想先看看鵬圳的情況，有個謀定再動的前后關系，二來既然承擔這么多人抵達，吃喝拉撒總要有個準備。
而且讓衛東想的是現在都七月了，這年頭的大學基本都包分配，大多已經離校服從派遣報到去了。
留在粵州的不是已經加入公司，就是沒畢業的生瓜蛋子。
真要在鵬圳搞局面，還得召集其他往屆生。
實際上運行了兩年的大學生銷售，各地報過來的數據，現在董雪晴用電腦一拉，大數據就出來。
當然只有讓衛東要求，她才會這么做，也只有他倆才知道。
她那辦公室的電腦辦公文員大多也就是個錄入員的功能。
每所院校發展兼職大學生的效率都極高，而且是一年比一年高。
全民經商，全民倒爺的觀念在高校傳播極快，畢竟都處于省會最活躍的地方。
而且大學生還有個同期老鄉、同學考取別的大學，然后相互之間寫信傳播信息的習慣。
又比普通民眾寬泛到了全國范圍吸納信息。
所以今年各院校的在校高年級銷售員去發展新人都是極快。
只要一說是飛燕衛生巾、愛克斯相機電腦、喜利來服飾牛仔、百年潤發洗發水化妝品，這人手都噌噌搶著來。
絕對迅速招滿。
各地高校其實全都是超量運行，外圍的兼職大學生反正又不給基本工資，做事才給錢。
多極了。
一所高校招募兩三百人都不在話下。
類似各地省大這類萬人高校，搞出上千人都有。
但畢業以后加入銷售公司的比例卻迅速縮減。
花了十年寒窗披荊斬棘考進大學，然后卻去做個跑街的銷售。
這是絕大多數人無法接受的巨大心理落差。
這年頭大學生賣豬肉都要上全國新聞，會被批判是對學歷的浪費，對不起國家人民多年培養。
跟再過二三十年清北研究生賣豬肉要上新聞是一個路數。
所以大學期間盡量勤工儉學的賺點錢，畢業還是要循著分配工作的是絕大多數。
畢竟人生平庸的也是絕大多數。
意識不到時代潮流變化的是幾乎所有99.99。
這方面讓衛東從來不公開說，他知道自己這時候順著銷售公司在高校的影響力有點驚人。
通過大數據摸底，心里有算計就行。
但他上輩子蹲在保安室里，沒經歷過就是不知道。
85年前后開始就是大學生心態開始崩的時候。
因為國營企業鐵飯碗不再吃香，分配工作更是無法保證收益體現。
恰恰就是既沒吃到計劃經濟前些年的福利，又放不下架子來投身到市場經濟里。
兩頭不討好。
甚至自己那些小學初中差等生早早撲騰進商海，開個錄像廳、擺個臺球桌、賣點牛仔褲都能比他們過得好。
在校聽的都是口號，分配到位立刻就啥也不是的閑置，回老家還要被嘲諷。
從天之驕子打落凡塵連臭魚爛蝦都不如，那奮斗苦讀的十多年算什么？
這世界觀還不崩才怪。
而且一旦分配，就像是螺絲釘被扣在了銹蝕的巨大機器上，沒有任何其他出路！
那才叫絕望。
但讓衛東無意中給他們打開了條松動的間隙。
好多人分配到各地，發現這不是自己想要的生活，都會選擇打電話回問自己原來所處的銷售公司、銷售團隊。
幾年下來早就銘記在心的各種銷售同事的聯系電話，問問現在有沒有什么機會。
銷售公司那邊說目前沒有空出來的崗位，那就自己去鵬圳闖蕩。
畢竟銷售公司也是小江湖，高年級生走了可不就得給后來填補空位，你不抓住機會占領高地，后面默默就搶了。
上一世在這種情況下，幾乎只有極少數人敢斷然決然的丟掉眼前工作，南下闖蕩。
這一回比例極高！
這兩年各大高校畢業生報到以后，選擇辭職停薪留職去南方的比例絕對在暗暗的提高。
幾乎所有只要在東升貿易體系干過的大學生，有了基本銷售策略的底子。
對于去南方闖蕩就沒那么心慌，起碼知道最差也能去干銷售。
就所有人心里還是把銷售當成最后最差的兜底。
所以在鵬圳是聚集了不少曾經東升貿易的兼職銷售員，甚至他們中間也有聯系抱團。
然后鵬圳大學居然也有分部，有個從粵州分配過來的青年教師一直在保持做兼職買賣，發展了一堆人。
得知消息立刻趕過來。
所以等讓衛東下午四點過返回碼頭工業開發區辦公樓的時候，居然已經高高低低的在外面花壇邊蹲站了二三十人。
看見讓衛東停下這輛三菱越野車，跳下駕駛座，有些人眼淚都出來了。
在校園的時候不覺得，等到了社會上撲騰，才知道那會兒的收入是真高，公司是真寬待大家。
讓衛東沒那么博聞強記的功夫，叫不出名兒，但有幾個長相面孔似曾相識，被圍住七嘴八舌的通報了各自分屬原本哪個院校銷售團組，他也欣然：“來了就是種突破，現在全都組成新的鵬圳銷售公司，先相互熟悉，編組分隊，銷售、工廠、技術、有沒有會開車的、有邊防出入證的、有港澳通行證的，各種不同技能區分劃出，我要得到清晰的回報，而不是這樣亂糟糟的局面，也許等粵州何月梅總經理帶隊過來，你們就走在前面了。”
他也是練出來了，三言兩語間就把局面分派出來，眾人肅立說好：“我也是剛來這片工業區，未來我們的發展是以這里為主，而不是二十公里外的鵬圳市區，所以我先跟工業區談，你們也有個商量考慮的機會，等我，卓瑪你先安排哥哥姐姐們吃飯。”
接過小蝶就大步走進辦公樓。
這里面看著的目光就多了：“從上午十點過就有人陸續來了，說是找您，也沒手續沒憑證，先讓他們等著。”
讓衛東笑笑：“說明招商開拓工作有待改進嘛，現在這樣的辦公樓科室分布，就不方便各地投資商、廠家、人民群眾來辦事，應該廣開大門，把整個一樓做成辦事大廳，方便工作人員接待，不也讓各處來的人起碼可以坐在室內？”
聽的幾人臉上表情各異。
讓衛東也不多說，請通報老方的辦公室，帶著去見面。
穿過二樓長廊，秘書室后的辦公室簡潔寬大，老方掛上電話起身指指沙發過來坐下：“聽說你的人已經在來了，讓這些大學生來餐風露宿？”
讓衛東擺好女兒，自己倒水倒茶：“您都能來餐風露宿，他們為什么不行？剛才我在樓下點了兩句，看看他們有誰敢跳出來給您匯報承辦這事兒不……”
聽讓衛東把辦事大廳的改造建議描述過，老方忍不住淦了聲：“你是在哪里學的這些東西，你早點來我這很多事情可能都不同了。”
親眼目睹稅務大廳從以前的辦公室逐漸改革成型，然后整個社會都從高墻大院的機關單位改變成辦事大廳。
不管心里那道墻改沒改，起碼所有機關單位都要擺出這種服務型態度。
恰恰在這個以招商為主的碼頭工業區最適用不過。
讓衛東悠然的笑：“我們前年在商州北較場工業園區就做了這樣的辦事大廳，說明你們沒去參觀考察先進呀，先別給他們說，等等看誰敢挑頭。”
他也是飄了，居然敢在這種大佬面前顯擺怎么用人識人的小把戲。
沒想到老方搖頭叫了秘書馬上安排下去，然后才無奈：“如果他們敢挑頭，就不是現在這個樣子了，說說吧，你有什么看法。”
老方的辦公室墻上，就有三張幾乎同等大小的世界地圖、全國地圖、工業區地圖，最后這張當然是手繪的，很詳細，很多標注。
讓衛東起身在地圖上比劃：“目前我看到的就是您這地方不怎么樣啊……整個伸進海灣里的半島是順著山脊的兩邊坡地，這后面有大片平地，如果我來投資開廠，多半都愿意到后面平地，這山地開發很費力。”
老方皺眉：“這對岸就是HK，鎮守珠江口，隔著珠江那邊是海珠開發區，必須把這里作為碼頭重地開發出來。”
讓衛東點頭：“命題作文那還好做點，目前看見這里和這里分別在建碼頭，這也是昨天說這里搞個五星級酒店有點浪費的意思，這個已經成型的小碼頭是油庫吧，搞倆巨大的儲油罐在五星級酒店旁邊，屬實有點煞風景了，所以遲早也得拆，那這邊還在建的大碼頭就是核心了，我可以選址在這里……”
像只高幫籃球鞋的半島，讓衛東居然選了遠離五星酒店的山脊另一邊荒地，但恰恰處在酒店到鵬圳大學之間的地段。
老方忍不住又淦了聲：“你到戰爭年代打仗也準保是把好手！”
你要習慣了打游戲看地圖，也會這么選。
小蝶就在旁邊吱聲：“淦！”
這可不興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