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輛嶄新的212就停在外面。
這已經是目前純國產“私家車”的唯一選擇，在廣大基層要縣級領導才有資格配備的工作車。
隔著廠房內部落地玻璃就能看見。
這幾天已經是全國各地銷售團隊來就圍看的熱門景點。
深藍色車身加黑色頂棚，肯定破除了大家印象中軍用性質的定位。
確實覺得漂亮極了……不看那幾輛二樓倉庫展廳的進口車的話。
但這也能被之前平汽當做合資車廠學習國際先進水平的“創新”，糊弄誰呢。
讓副總都不稀得說這事兒：“我可以非常非常明確的告訴在座各位，縱觀上下五千年歷史，有且僅有這么一小段兒時間，是所有普通人都有機會解決財富自由的黃金年代！”
除了老耿和老姚這種老成持重又深受體制影響的會相互對看下，眼里透著這是能說的話嗎？
其他所有人都精神一震，百般專注，連帶著外貿公司成員回到江州的老章都把手里的記事本記得更認真些。
現在社資爭論都還沒開始呢，明面上都還沒大張旗鼓的承認民營經濟、私營經濟，只遮遮掩掩的用個體戶來允許個人可以做買賣了。
卻沒想到讓衛東僅僅歸結到只有這么一小段時間，難道以后不是越來越好嗎？
讓衛東當然清楚：“如果這里有學歷史的肯定清楚是不是有個什么周期律的說法，古時候改朝換代總會打掉以前的權貴、門閥，給一些新貴崛起的機會，這個過程肯定要付出巨大的廝殺代價，一旦這些人穩固形成權貴、門閥，下面沒法出頭，又得重演，每次都要伴隨巨大的動蕩或者戰爭。”
整個巨大廠房安靜極了，除開這近三千銷售人員，計算機研發單位、汽修廠、運輸公司、基建單位，那些并沒覺得銷售大會與我無關，積極參與協助的員工、技術員全都擠在大門口、墻根，充滿崇拜的聆聽。
好些樓上美食街的人手也趁著這會兒擠樓梯邊。
讓衛東就是在傳遞這個機會：“現在，在整個社會剛剛允許做買賣的階段，幾乎跟全國人民都在同一條起跑線上，靠自己的勤奮努力，所有人有平等機會可以發家致富，請不要蹉跎了這段極其罕見的時光，因為一旦等部分人先壯大起來，你現在還想做個新的洗發水容易嗎，還想做照相機容易嗎，再想做衛生巾恐怕就很難了，因為我們已經建立起了先發優勢，具有強大的產業規模，所以競爭者這個時候不如抓緊時間去搶占別的空白區域。”
這種不惜把自己放在對立面的打比方，讓所有人瞬間還是明白了什么叫空白區域。
大家一門心思扎在銷售工作中，自然對這些自己產品門類的競品無比清楚，洗發水基本沒有，更別提有“品牌加持”的巨大效應。
照相機基本是洪水過境，寸草不生，其他相機根本沒法賣。
衛生巾也基本沒有同類產品，極少數大城市聽說有進口貨在涉外商店，不可能有市場競爭。
實際上大家的推銷難度并不大，現在難的是開發更多銷售網點。
因為供銷社已經占據了農村基層，東升貿易主攻的除了大城市的高校、廠礦，現在就是各級百貨公司、個體戶商店。
就這樣，都基本沒有同行競爭。
不是產品同行，而是沒有銷售業務員來競爭。
讓衛東精確的指出了這個關鍵點：“現在是所有企業、行業、品牌、產品都在轉制，由統購統銷朝著自由交易轉變，所有人都在適應新局面，唯有我們，從前年春節后逐漸搭建起來的銷售網絡，一開始就走在最正確的路上，我給大家爭取到了一段可以領先馳騁的時間，你們還不抓緊時間去各地開拓奮進，也許十年后你就該羞愧面對這場聚會，不敢坐在你前后左右的戰友身邊，因為你的心里只有羨慕嫉妒恨！”
放到幾十年后，這只能是讓人嗤之以鼻的打雞血。
但在這時，就是讓衛東用先知般的手指引方向。
因為如果這些人是工人，可能最多只覺著同樣干活兒，以前拿四五十，現在跟著讓總拿兩三百，高薪闊綽有盼頭，好好跟著讓總干就是了。
眼前大部分是銷售啊。
他們就行走在全國各地的商品經濟第一線。
非常清晰的感覺到整個社會在發生巨大的變化。
但沒有天眼，絕大部分人是無法感知自己所處大局勢該何去何從。
只會惶恐忐忑，甚至越是有文化，認知較高這種不安全感反而會更強。
希望能在波濤洶涌中找到安全棲身之所，能穩穩當當的賺當前每月幾百，銷售提成上千的神仙生活要怎么才能持續下去。
結果讓衛東現在清晰的表述出來：“在場大部分都是大學畢業生，你們敢于在這個大學生無比金貴，有穩定工作可以回報十年寒窗的時候，依舊選擇跟我一起去征戰商海，我告訴你們，這將是你們未來一生最重要的決定，聽懂掌聲！”
讓衛東的本意肯定是表達跟我走才有前途，這時候就不要猶豫，不要三心二意，跟著我好好賺錢，賺了錢才有話語權，再去追求這呀那的什么夢想、愛好，甚至媽賣麻花的愛情之類。
但在所有人聽來就是在強調，只有跟緊他才是對的。
就宗教式的反復鼓吹信仰。
尤其最后那個他自己都似懂非懂的聽懂掌聲。
本以為是賣梗。
殊不知這是有講究的。
有點服從性測試，就是我說了叫你鼓掌你鼓不鼓，做了就是認同，不做在別人全都鼓掌的時候肯定格格不入。
大多數人本就對老大信得很，這一年多實打實賺到的鈔票，順風順水的商業發展，的確讓所有人就是跟參加那種成功學培訓一樣，忍不住高喊：“對！”
“感謝老大！”
“老大你說怎么做，我們就怎么干！”
“不要猶豫，不要三心二意！”
立刻整個氣氛搞得棒棒噠。
極少數自視甚高的家伙都被氣氛裹帶，跟著高喊鼓掌。
秦羽燁還一邊鼓掌一邊偷偷給旁邊沈老三疑惑：“九月我們去平京，他在那個酒店餐廳帶動所有人，給他們講話就能輕易形成這種狂熱的氣氛，我給你港哦，這是右岸那邊有些道門心學的路數，他怎么會呢，勞森跟他講的？”
她還真有眼光。
讓衛東這種混雜了雞血、成功學的聽懂掌聲，根子就是在右岸野生起來的套路，實際上是以一貫教的那套把戲整合東瀛的營銷學理論而成。
跟HK師承英倫，講究東印度公司那套商業經營模式有天壤之別。
本來要九十年代中后期才逐漸帶著銷售為王的核心傳到內地，出現一連串營銷大師。
現在被讓衛東誤打誤撞的帶起來。
而且他才是真開了天眼，所以就顯得格外大開大合。
雞血、成功學之后又不偏不倚：“好了，這是誰厲害？不是我，而是大家幸運的恰恰站在了這場歷史浪潮的浪尖，個人奮斗的努力永遠都要跟時代進程的發展聯系起來，能聽懂嗎？！”
真的，如果是對工人講，大多數人真不一定能聽懂。
這可是大學生，八十年代全國年產三十萬的珍稀大學生，這兩千多人還基本就是這一兩年的畢業生，全國的近百分之一！
人中龍鳳了。
紛紛覺得說到了心坎里，太對了！
這句后來網上耳熟能詳的話，八十年代聽起來格外正確。
唯有當局勢變更成了現在允許個人展現的階段，努力才會有些回應。
就連他們這幾個坐在墻邊的“大佬”都充滿敬仰跟無比認同的鼓掌叫好。
反過來又會帶動其他更多人再信幾分。
狂熱信仰就是這樣。
得反復夯實，翻來覆去的錘煉，還要不斷淬火，最后凝結出的戰斗力就可想而知了。
至于這信仰本身錯對與否，那是另一回事。
銷售大會就是把所有人集結起來整編的。
讓衛東其實沒那么復雜的套路，他只是想盡可能傳遞正確方向，更想保證走得穩。
就在這么白熱化的時候，穩穩潑上杯冰水：“那么到這個幸運的時候我們最應該注意什么呢？”
反正好多東升系的大佬后來回憶起這場初始大會的時候，都把記憶點放在這一刻，想起這個穿著統一牛仔服的老大站在環坐的人群中央。
舉起手，如有神跡般的侃侃而談：“所有命運饋贈的禮物，早就在背后標好了價格，我們當中一定會出現經濟犯罪分子，詐騙犯，貪污犯，偷稅漏稅，鋌而走險的職務犯罪，賺了錢之后，賭博、花天酒地、墮落腐化，因為這些人根本賺不到自己認知以外的錢！”
真的，后來耳熟能詳的幾句雞湯或者格言，這時候就狠狠抓住了所有人的心。
因為這里面后來出現的富豪比例太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