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衛東做計算機,完全不為賺錢,就是占領行業先手,國產在這個時候不掉隊。
一旦這事兒要是能成。
才是真正的護身符。
約好這邊會派城建公司的總經理,從平京到滬海,再到金陵去考察確認。
甚至對方還特別鐘愛白樓的這種石材外墻風格,叮囑一定要在預算范圍內做得漂亮大氣。
順帶他們也能承接滬海真空電子廠的新顯像管配套,生產愛克斯電腦的配套顯示器。
這跟他們原本就完整的電視生產線可以融合發展。
雙方在午餐后,就順勢把這項讓衛東“發起”的電子大廈,東西部長江兩頭布局協議給草簽下來。
讓衛東確認對方作為著名的電子大廠,也坑不到自己啥,擔了這個發起的責任。
卻真沒想到帶出后面的一連串結果。
當然這會兒就是賓主盡歡,也沒什么業務招待場合,下午一起在白樓開會,最后到流金相館合拍一張共同體藝術照。
晚上到對面皇后餐廳嘗嘗美食佳肴,都沒轉移到山頂餐廳去。
因為趕過來的董雪晴,直接把江州化妝品廠的廠長帶來了。
介紹得很簡單:“江州化妝品廠,目前主要生產洗發類產品,洪廠長說他們有考慮做粉底霜。”
六月才調任這家大集體企業的洪天成三十多歲,走進豪華餐廳的時候還有點吃驚,明顯從未參與過這種高檔消費。
就沒注意到讓衛東眼里猛的閃亮了下,掩蓋回去熱情接待,并把他介紹給了其他人。
都是廠長,讓衛東也算副廠長。
但有天壤之別。
國內電子研發產能最強的金陵廠七千多人,平汽一萬二,擁有國內第一條,也是這會兒唯一一條成套集成電路引進線的吸走長五千多人。
都是國內各行業最頂尖的大廠。
江州化妝品廠一百二十人,就比街道工廠稍微高一丟丟。
所以同樣是國家干部經指派調任的廠長,洪天成簡直誠惶誠恐,對讓衛東的尊重態度,差不多銘記了半輩子。
這些位廠領導也順著讓衛東態度挺好,只是有點納悶我們不是搞電子的嗎,怎么又去搗鼓化妝品了。
是因為那個很好看的女港商嗎?
當然想想讓衛東是靠著賣衛生巾聲名鵲起的,也就不覺得奇怪了。
好好的跟讓衛東喝了幾杯茅子,紛紛覺得你們西南地區這酒精度數還是太高了點,到我們江浙喝黃酒吧,養生。
所以讓衛東對上他們簡直輕松。
洪天成就以為他真喜歡喝酒,悄悄記在心頭。
也不打擾讓衛東跟這些大廠長、計算機專家、總工程師暢談計算機的未來。
就靜靜的坐在邊上,略顯拘謹的旁觀。
偶爾會注意到那個穿著西裝套裙的董經理,也能跟上節奏的聊電腦,聊設備,尤其是金陵廠作為電話廠還生產二十門交換機,那就更是她的本行。
所以很能彌合讓衛東對電子技術外行的短板。
就很有金童玉女的般配樣兒。
直到最后把四十多位計算機團隊成員,配套廠商領導一起送上車回廠區休息。
讓衛東才示意洪天成順著燈火闌珊的市中心街道走走?
“要不是喝了酒,應該我送你回去聊幾句,你住哪邊?”
得了方位,就步行朝著那邊的公交車站方向去。
拉姆給董雪晴交接了照料的娃,也跟著車組回去。
稍微喝了幾杯的小姨子就抱著孩子坐在面包車上等了。
洪天成很有些詫異的跟上,才第一次見面就這么禮賢下士,起碼他是這么認為的。
讓衛東已經是江州市里面的座上賓。
去年夏天的那場風波就讓全市所有體制內工作人員都知道了這家衛生巾廠的背景通天,能請來磚兒臺和央報給他扳回城池。
更別說經開區的新廠已經是全市各級廠礦機關都組織去參觀過的改開模板。
年產值上億的規模更是帶動了好幾家單位改制成功。
所以是江州各家中小型國有企業都在排隊希望能得到改造,現在受寵若驚之余還充滿了疑惑。
為什么是我們廠?
倒也沒中彩票的感覺,現在內地壓根兒就不許搞彩票這種賭博行為。
但他還是很有點賭博的問了:“讓總,我們廠現在有很多困難,不知道能在哪方面配合好您的工作,我肯定能全力以赴。”
讓衛東帶著微醺的感覺,內心在嘿嘿笑。
酒后使勁彈跳的太陽穴都壓不住他的興奮。
只因為董雪晴來介紹時候說的那句“洗發類產品”。
作為幾百公里的商州人,作為直轄后江州市下屬最大的地級市市民。
江州有洗發水嗎?
恐怕經歷過世紀之交的人都會說有,且只有一個。
澳妮洗發水。
還有個更出名的牌子叫百年潤發。
那條是讓衛東覺得自己六十年平庸生涯里看過最牛逼的作品。
在幾乎全都被進口洗發水統治的年代,全國幾乎也只有這一家民族品牌輝煌了十來年。
然后才不知怎么就銷聲匿跡了。
反正只是看看洪天成,讓衛東幾乎就篤定他是那個帶出這品牌的人。
畢竟這兩年多,讓衛東已經見過無數人物了。
牛逼的人物總有些這樣那樣的氣質。
起碼作為一百多人的小廠長,能不卑不亢的調整好自己,并且又沒這時候國營干部常見的怕擔責謹小慎微。
多半就是他了。
這一刻讓衛東甚至把大股東都忘了,做電腦是為了搶占科技制高點,那是為公的心思更多,做這個,才是真正的百年佳業啊。
而且能帶著自己的銷售團隊,去跟著名的進口洗發水品牌惡戰多年,渾身已經有點興奮了。
所以控制了好幾秒的情緒,才盡量淡然的問:“你先介紹下廠里情況?”
洪天成很嫻熟:“江州化妝品廠成立于1975年,集體所有制規模,當時是五星汽車配件廠,給隔壁的江州客車總廠做些配件……”
讓衛東沒忍住哈的笑出來,在洪天成探詢的目光下,不經意的裝了個逼:“我現在是平京汽車合資廠的副總,就負責國產化汽車配件的工作,看來江州真是有汽配的淵源啊,你繼續。”
洪天成吃驚至極!
平京汽車廠的副總,那特么都多遙遠了,以至于震驚得好幾秒說不出話。
讓衛東看他樣子,不妨再釋放些威力:“現在平京汽車制造廠的新廠長,就是當初陪我一起搞出人民相機的西山廠廠長,跟著我南征北戰出了成績,一機部把他從五機部要過去打硬仗,我們要把先進的現代汽車工業真正扎根成國產化精品,所以如果你有遠大的理想,而不僅僅是個小工廠領導求溫飽存活,可以全心全意的加入我們,我會給最大的舞臺。”
這也是個測試。
洪天成果然眼里爆發出精光的那種激動,但又瞬間壓下去,深深吸口氣:“我會全心全意的加入……我繼續匯報,1981年該廠接到調整開始生產洗發膏,因為廠子的另一邊是江州日化總廠,從那時起改名化妝品廠,我是今年六月接受組織安排到任負責工作,探索轉制路線。”
讓衛東從這時候開始凝神,如果自己早收了這家洗發水……不,化妝品廠,沒準兒就不會調洪天成來搞改制。
這家廠的未來肯定也完全不同了。
“這近半年時間里,維持洗發膏生產的同時,我厘清了企業轉制內容,目前是一百二十四名員工平均擁有工廠75的產權,國資占有25,正在交由輕工局審批。”
一瞬間。
稅務老保安就反應過來百年潤發為什么會銷聲匿跡。
這簡直就是個因為八十年代各種亂七八糟方案帶來的經典下場!
洪天成是以國家干部的身份進廠,之后必然跟這一百多員工共同持有產權,他只是職務上的領導,并不具備產權上的控股。
當這家廠是個街道小樂色的時候,沒人在意這一百多人分75的股份有什么區別。
可當這家廠爆發成為全國第一的國貨洗發水品牌,這就成了各方爭奪的香餑餑。
洪天成就像那卷煙廠的老板,還有南慕容北喬峰一樣,他們這些改革能人,帶著原本瀕臨倒閉的廠子起死回生后,他們依舊只是個官方管理人員,充其量算承包人。
對企業沒有所有權,起碼是控股權。
洪天成可能作為集體所有制,多少還算股東,那幾位則壓根兒只是給國資打工而已。
所以由此帶來巨大的產權落差,顛覆了好多改開成名企業跟人物。
讓衛東想了想,駕輕就熟的擺出解決方案:“艄公多了打翻船,在窮的時候人多嘴雜還挺熱鬧有拼勁,一旦共富貴就寡不均了,這樣,你經營好化妝品廠本身的生產,我另外成立家銷售公司,擁有產品品牌、新產品配方、銷售權,我、港商、你,分別擁有5、3、2的股權,化妝品廠只是生產代工,賣多少生產交付多少,至于擴大生產是化妝品廠自己掏錢完成,還是另起爐灶,又或者注資給化妝品廠,那是你自己經營的內容。”
洪天成又愣住,我只是來問問要怎么對廠里改制,怎么就突然變成資本家了。
但哪怕是這樣,他還是勉力擠出來句:“讓總,我想做銷售。”
就已經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