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續登車連夜突審的鐵路警方都驚呆了。
根據相互印證交代，這居然是已經殺了七八個礦工索要賠償的惡魔團伙！
從方圓兩三百公里的農村集市去尋找目標，誑過來這邊的煤礦分批的一同兩三個人下井，死人以后再從“老家”趕來親人處理后事，每次都能搞到兩三千賠償。
在八五年這絕對已經是筆巨款。
關鍵是剛剛開始承包給私人的各家大小煤礦，沒有一家報過案！
無論是息事寧人，還是為了不在安監方面留下記錄，這些煤礦都選擇花錢掩蓋事情。
在到處都是剛剛開始流動人口的八十年代，沒有通訊工具，沒有坐標定位，更沒有信息留言，有很多人都是這樣出門打工然后從此渺無音訊的消失了。
所以失蹤人口也是個天文數字。
最后除了那個小個子一直咬定不知道什么事，其他三人在警察嫻熟的交叉盤問下，都竹筒倒豆子的承認了每起案件的過程。
相互印證，那個姓周的小個子在帶領三人搞這個模式前，明顯還有命案。
而那個帶刀的狠毒家伙，確實就是每次負責麻醉，最后確認一定殺死的屠夫。
據他自己偶爾吹噓，之前也有命案在身。
總之警方算是一鍋燴了。
為了方便請部隊的同志參與印證，更不敢耽誤押送貴重物資進京的各位，整個突審都是在列車上完成。
中間還請各位到餐車吃飯。
從鄂北上車的刑警們，直到第二天晚上才在豫南省會把姓周的帶下車，之前沿途上來好幾撥兒警察，分別一個個帶走。
老耿和老程他們，旁聽了整個案子的來龍去脈，對自家年輕的老大料事如神，簡直有種頂禮膜拜的信奉。
他們都是四五十歲的領導了。
就從沒見過做事如此了得，居然社會經驗還能如此豐富的年輕大佬。
能夠心思縝密的從蛛絲馬跡發現“征兆”，抽絲剝繭的詐出這等匪夷所思的命案！
沈老三當面肯定不提她察言觀色的江湖技能，也是滿臉老娘早就知道了不起的泰然。
積極打聽各種審訊細節，傳播給女生宿舍分享。
等到第三天早上在平京火車站出來的時候，居然已經有錦旗在等著贈送給這群“軍人”。
更讓所有人都覺得有面兒極了，老耿破天荒的要求跟著一起合影。
讓衛東還嫻熟的跟這邊鐵路警察的頭頭寒暄了幾句，說起自己去年可給平京警察系統送了不少衛生巾，您這邊兒有分到嗎？
結果這邊說不造啊……您早說啊！
讓衛東立刻就在火車站打電話給飛燕廠，叫人立刻開車送五千包過來，有職工采購需求您說話，直接到廠采購都行。
到這會兒，包括讓衛東在內都還沒意識到這起路上偶遇的案子，對接下來有什么水到渠成的聯系。
因為二三十號人，自家車坐不下，還是鐵路警察這邊調了輛車給送過去，也算順便認個門兒。
秦羽燁驚喜讓衛東在平京的座駕，跟她在HK的車一模一樣，也就左右舵的區別而已。
直接就開了去，她跟沈老三帶著高原小姐妹和孩子肯定住涉外酒店。
讓衛東他們住在廠里，這不才早上么，中午就聯絡上金卓群來廠里見面。
一輛嶄新的切諾基和一輛豐田皇冠，載著金卓群跟好幾個器宇不凡的家伙過來。
這回金卓群好歹沒帶著要顯擺，或者拿別人來壓讓衛東的心思了，熱情的給人介紹這就是電視劇出品人，也是現在國內數得著的青年改革企業家，好哥們兒……
讓衛東不介紹自己那些穿著樸素的轉業軍人們就在旁邊桌上吃麻辣燙。
依舊不卑不亢的介紹這家鄉口味，然后開門見山的了解這建筑大樓是怎么回事。
沈翠月知道讓衛東是真不喜歡帶著美女談事，他從來都不需要用美女來給自己漲面兒。
但又要謹遵自己的職責，所以帶了秦老板和小姐妹，也在旁邊桌假扮食客隨便吃點。
結果金卓群介紹，現在有兩片地塊了，要一起建都行！
一塊兒屬于鐵路系統！
就在今天抵達下車那火車站廣場三環內邊上，這里跟遠處的磚兒臺新建大樓在一條兩公里的垂直線上，絕對符合電視廣播制作大樓的定位，簡直就是天造地設的福地。
另一塊則在這衛生巾廠不遠處的二環內，也是另一座火車站廣場邊，但不屬于鐵路系統，而是家部隊招待所。
現在的思路是希望把這招待所改制改建成大酒店。
可能半年前讓衛東熟悉的都只有二十多層的商住樓，恰恰就是這倆月，滬海電子工業園區里的五星級酒店，投資據說要在四個億！
然后江州經開區西山電子大廈街區，周邊港商投建的四星級酒店，投資基本也是這個數兒。
你才幾個菜啊，就喝成這樣兒。
但讓衛東臉上看不出來半點輕蔑小瞧，只煞有其事的慢慢點頭。
視線坦然的按照沈老三推薦那樣，觀察在座其他幾位的反應。
如果讓衛東僅僅是個二十一歲的商業天才，甚至他都做不到這種豐富的歲月積淀看人感受。
之前四十年的保安生涯，讓他積累了大量看人識人的經驗，卻沒什么學術成果。
恰恰就是沈翠月這種騙門小妞兒給他點撥下，簡單的專注、輕佻總能分辨吧，提到哪塊地的時候誰表情有變化，是殷勤、關注還是不屑，這點區別總能看出來吧。
專注于觀察這些反應，再故意提出些敏感的話題去試探，可不就能琢磨出些細節。
沒有六十歲的經歷，真的很難一點就通。
但沒這些家族傳承的底子，守一百年的大門估計都很難升華應用。
“產權怎么算，地塊屬于哪家，使用年限有準確說法嗎，土地性質呢，能有誰來簽字畫押保證起碼五十年不變？”
一個個問題拋出來，對方幾人的神態果然有區別了。
直接相關的和應酬伴當的反應大相徑庭。
而且讓衛東再提到酒店：“星級標準是多少，經營管理方是誰，既然拿出地塊，還有部隊招待所的資質，那么就是股東了，誰控股，分成比例是多少，物業管理呢……”
這里讓衛東故意用了物業這個目前內地絕對陌生的詞匯。
進一步梳理出這幾里誰是關聯那塊招待所的人，開始逐漸修正自己之前的看法，這尼瑪不是江湖人在圍獵金卓群這個當紅的電視劇制作人，有沒有可能是這些背景深厚的在找個臺前手套？
這種活兒敢沾？！
如果說來平京前，讓衛東還覺得可以嘗試跟江湖團伙博弈下，看能不能在金卓群的大樓產業中撈點好處。
也算是試探在皇城根兒的地產有些什么動向。
現在迅速的開始打退堂鼓，起碼這家招待所改制他是絕對不會參與了：“看似都是兩座二十多層的大樓，其實這是兩件完全不同的項目，電視制作大廈本質上還是個寫字間辦公樓，只是老金非常有眼光和頭腦的把這座寫字樓定義成了電視劇制作方面的專業大廈，方便吸引全國電視劇方面的公司、電視臺、各環節都來進駐參與……”
金卓群也聽得非常舒服，頻頻點頭。
讓衛東還從自己的港版雙肩包里，拿出一迭五寸小相冊，翻找到關于白樓的那本遞過去：“這是我們剛在江州落成的寫字樓裙樓，因為急著用就還在施工已經投入部分運營……”
其實上面的塔樓也有十來層了，在七樓之上展開竹篾板攔截施工殘渣碎石。
目前嘗到甜頭的吳生云準備把上面二十多層外墻貼滿黑色大理石！
完全可以想象未來完工后，這座白色基座，黑色樓體的嶄新大廈再過四十年都不會過時。
現在的樣子也足夠讓桌邊傳看的人驚嘆。
能不在乎這照片的，除了是幫襯的小角色，就是根本不把這放在眼里的狠角色。
讓衛東就對著這邊開口：“而招待所改制酒店，那就是一家企業，這方面要做得好那就得引進港臺先進經驗，但部隊方面是不是能這樣參與，我覺得有待商榷。”
沒想到對方笑笑：“這些細節就不是你需要考慮的了，你是老金推薦的出資方、建設方，可以用二十年分期還款的方式把投入資金加利息返還給你，如果還不了再把大廈按照相應股份抵押給你了。”
讓衛東有種“跪下，給你個我來求你的機會”即視感。
他也不卑不亢：“老兄，我剛才說過了，電視劇制作大廈還好說，一千萬左右的建設成本，酒店一千萬只是完成了水泥坯子，還有幾千萬的內部裝潢裝修，幾千萬的設施、人員培訓，整個體系運轉這是個商業公司，一個億打底，兩三億能做好，四個億到四五星級酒店水準營業，別說我拿不出這個資金，就算有，我拿去做自己能賺錢的生意不行嗎，非得套死在這個不確定因素極大的薄利項目中，稍不注意就會虧得褲衩子都賠上了，所以酒店這個項目我不考慮參與，這是很明確的回復。”
對方還是那種居高臨下的態度：“你考慮清楚，是改革開放給了你發財致富的機會，這也是祖國給你做貢獻的機會，這是個態度問題。”
讓衛東都懶得看金卓群了：“我為人人，人人為我，我當然是愿意為祖國的生產力發展做貢獻，你可以了解下，投資三億左右，我寧愿在農村部的科協指導下，江州市國資持股占比的投入到玉米生物工程，可以給幾百萬農村人口帶來農產品轉化成工業制品，而不是僅僅用來在平京搞個酒店。”
就這番話說出來，一共才四五張桌子的麻辣燙小食店里，周圍坐著那些舊軍裝，忽然不由自主的坐正了挺直胸膛。
那種油然而生的鞍前馬后，肝腦涂地的追隨之氣，瞬間填滿了整個店堂。
相比那些動不動喊著口號卻打小算盤的人，還有那些利欲熏心只談生意不談主義的人，這樣的老大不恰恰是大家發自內心想追隨的人嗎。
可以為了這種人去奉獻一切。
因為知道這輩子不會白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