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衛東在平京敢開那輛JEEP，是所有人都不知道牧馬人后來成了小眾裝逼車。
在平京擁有全國獨一份兒的豪華進口車保有量下，不起眼。
順著這幾輛車，讓衛東才知道這兩年內地進口了大量海外車型。
他去年四五月買的那輛五十鈴輕卡，就是花重金進口三萬輛分給各家國企，希望能開發生產線。
自己開的鈴木小面包車，更是全國十多家廠都在仿制的經典熱門款式。
但港商代表就更清楚：“這輛寶馬W124是年底剛到的新款，之前的W123進口了一千輛到平京，一百多輛是原車，其他由大陸車廠自己組裝得啦，聽說就是要分到各省做高規格接待啦。”
讓衛東是覺得真無奈，老耿他們那樣三線隊伍，西山廠、紅光廠這些被時代拋棄的企業連吃飯都成問題。
也不得不勒緊褲腰帶去進口這些車，出發點當然是跟各省建設高級酒店接待外賓，吸引外資一樣，人家來了總要食住行給做到位吧。
但實際操作下來到了各處，變成什么樣兒就只能見仁見智。
就像那些同樣耗費巨資的進口面包車、雙排座輕卡，最后能取到真經，提升工業水平的只是極少數，大部分都在女兒國、高老莊享受享受就歇息了。
所以讓衛東絕對不敢在這時候招搖過市，哪怕他是真喜歡這些車。
都只敢趁著沒人的時候，到車庫去摸摸看。
五系寶馬的豪華典范，座艙里到處都是皮革包裹，門板上也是菱形格縫合線，更驚奇的是通電以后能看見已經有行車電腦的痕跡。
這會兒國內造車還是榔頭螺絲釘的生敲硬打。
所以到處摸摸之后，讓衛東不由得靠在充滿彈性的座椅上閉目沉思，難不成自己還要去造車？
發展工業最捷徑的道路就是造車。
很明顯國家政策也是這么干，省下口糧都要買車進來當教材。
自己有什么優勢？
我知道大概哪些車型會火，仿照這些車型？
八十年代中期開始造車，會成為國產車的大佬嗎，這樣做的意義大嗎？
手指輕輕摩挲過那帶著皮革縫線的檔把，讓衛東腦海里閃過的卻總是老耿他們衣服上那些刺目補丁。
沸騰的熱血就慢慢平復下來。
宏大敘事有的是人去做，自己還是要堅持撫慰好這些吃苦耐勞的靈魂。
那要怎么做呢？
另只手就放在四輻方向盤上，輕輕敲手指，放空自己的思緒在這個轎廂里自由翱翔。
有種跟時空對話的玄妙。
忽然聽見車窗被輕輕敲響，睜眼一看秦羽燁疑惑的俯身在車窗外：“你做咩啊？”
本來還有點被打擾的不悅，可只要看見車窗邊的襯衫領口里，若隱若現的輪廓就會完全驅散。
讓衛東花了好多力氣抵御豪車，又得使勁拔出目光挪開。
秦羽燁沿著他好像被控住零點幾秒的目光，才低頭發現自己太沒防備，有點紅臉的整理下。
車鑰匙全都在她那，所以特別換了身V領的絨線衫下來，沒想到先給福利了。
低頭看看，還是滿意的。
讓衛東順勢拔了鑰匙下來鎖車走人：“牛仔褲生產怎么樣，聽說你已經在準備拍廣告”
元旦前已經磨合出日產幾百條的產能，從春節后馬上開始暴增。
一百多臺雙線縫紉機，在四千平米的車間雖然還空空蕩蕩，但三班倒的工人已經迅速把產能拉到日產上萬條！
就這，在HK技師的眼中還屬于距離上限差點意思。
因為是采用HK已經很成熟的版型，最熟練的流水線運行模式。
單臺縫紉機需要非常熟練，才能迅速完成的縫合褲邊、釘口袋、上拉鏈、做褲腰、裝飾縫線等一系列工序。
單人每小時能縫合十條就不錯了。
前提都還是只縫紉，裁剪、釘扣、水洗等工序都是別人做。
在這里拆成每條線上，每臺機只做單一的活兒，永遠上拉鏈，永遠縫口袋，效率立刻暴增到每小時每人經手近百條。
一兩百臺機每小時就能出兩三千條！
這就是勞動密集型產業的流程化威力。
純藍色工裝牛仔褲成本進一步壓縮到六塊八，然后本地售價九塊九，外地銷售十二塊九，掛愛克斯的牌子。
加入了石磨藍、做舊、水洗等裝飾工序的成本九塊三，統一賣二十九元，這就是繽紛牛仔的時尚品牌了。
秦羽燁帶來的人是行家，這種品牌服飾的售價里生產成本通常只有兩三成，標價二十九元只是接近港產售價的最低線。
但生產成本卻狠狠的砍到一半，所以如果是在粵東開廠，已經可以高奏凱歌的返銷HK去賺外貿港幣了。
所以她那邊的人有點嘀咕，跑幾千公里的西南內地來開廠生產，真是有病。
如果不是秦老板戀愛腦喜歡這個大陸仔，怎么可能這么干。
他們當然看不起大陸市場的銷售，也考慮不到這時候來西南內地源源不絕的勞動力，還有廉價到令人發指的棉紡布料成本構成。
換言之在沿海地區，這會兒也很難做到這個成本。
當然等到勞動力充沛，拼命壓榨人力資源，肯定能擠出血汗來。
現在秦羽燁就是按照讓衛東的建議，把人工費給得比較足：“工裝款賣得很好，已經盡可能調整比例，每天上萬條，還是能供不應求，可繽紛牛仔就不溫不火，我肯定想試試廣告推廣的效果，你能讓我上電視廣告嗎。”
二階的廠房二樓就是倉庫，設計成一個長長的坡道在門口，可以直接把貨車開上來裝貨。
可現在基本存不住貨，這里面就用來存放衛生巾原材料、牛仔布料，以及這六輛豪車。
整潔干凈的白墻下，六部國內售價都在六七十萬的豪車，特別漂亮。
讓衛東都想裝幾盞燈來營造氛圍了。
兩人聊著穿過高高堆砌的原材料卷，隔壁就是三階二樓牛仔褲生產線，新的牛仔服生產線正在試制，主要也就是給建筑隊、動物園以及工廠做工裝。
光這么個四千平米的二層空間，就能擺上千臺縫紉機組，所以粵東車組現在又增加了二十輛工程車去拉運，一直在源源不斷的擴產。
等到日產十萬條牛仔褲的規模，那就能頂了六家衛生巾廠的利潤！
而且這廠讓衛東說是沒賺錢，從八塊九批發到各分公司、高校銷售組，銷售們每條提成兩塊，銷售公司留兩塊還不是在他賬上，賺得才是最多！
因為秦羽燁作為廠子持有人，用德叔那邊支援的二手設備，她哥創立的所有品牌、版型、工藝、流程，看似每條賺兩三塊，可在德叔徹底把牛仔服飾還給她之前，是要分賬的。
況且理論上這還屬于她哥，所以女港商希望多賣點利潤更高的“外貿”時尚款也沒錯。
讓衛東撓頭，溫言相勸：“目前內地的平均工資，大概也就五十塊，二十九元一條就等于港仔們三四千的月薪，拿兩千多來買條褲子，你覺得合理嗎？”
秦羽燁更撓頭：“他們收入只有五十塊，還是我的錯？”
她妖媚嘛，隨便這么撥弄發絲都在散發誘惑力。
不過讓衛東不看，目光掃過忙碌的生產線，并肩上樓才稍微低三下四點：“我知道你也要出利潤，更想證明自己，但慢慢來行嗎，一旦你宣傳了二十九塊一條的牛仔褲就是時尚潮流，城里年輕人縮衣節食的才買條褲子，我們是發財了，這這這……”
他也解釋不來，商人賺錢天經地義，這種時尚款在HK能賣一兩百，二十九塊屬實是人情價了。
沒想到秦羽燁說好：“那就慢慢來吧，我給勞森交流了情況，他的意思是外貿到花旗去，要不東瀛也行，因為我們成本低，那就在海外賣便宜點。”
如果讓衛東跟她對視，就會發現那兩片不算豐厚的嘴唇輕咧，原本應該透著點刻薄味兒的唇形，居然是在拼命忍笑。
主要還是眼波動人，這是秦羽燁最大的天賦，總能似笑非笑的透著點勾引味兒。
所以讓衛東驚喜抬頭，被目光一掃就趕緊挪開：“好！好好，這便宜點能賣多少？”
秦羽燁嫻熟：“以前繽紛的主要出貨就在花旗，三十美金的出口價，到岸銷售都賺得不錯，勞森砸鍋就在回款，被積壓了超過六千萬港幣的貨款打官司，所以我們以二十美金價格出口到東瀛吧，有位安可還是能誠信交易的。”
出口賺洋人的錢，那絕對是最棒的生意。
讓衛東清楚目前官方美元匯率大概是1：3，黑市1：5甚至更高，但哪怕官方牌價，也是六十塊！
怪不得后來那么多沿海廠家拼命做外貿，都不愿做內銷。
不過他們只是代工，那出貨價就只有十美元左右。
不是秦志明這種高端玩法做自己的品牌，從七十年代就可以把牛仔褲品牌賣到日美地區，這家伙是確實厲害，讓衛東現在都是吃他的福利：“行！我……下個月去東瀛，也看看這事兒，先囤批貨品船運到滬海吧。”
這就是長江船運的優勢，只要時間上來得及，可以把這種兩三千公里的內陸空間成本，壓縮到幾乎等于零。
秦羽燁才慢慢揭開面紗：“我從小認識的安可，雖然有點咸濕大叔的嫌棄，但也只有我去才能搞定，那我先到滬海等你？不會讓董姐知道的。”
讓衛東詫異的看她眼：“我們又不干什么，為啥要遮遮掩掩？”
秦羽燁反手撐臉遮住笑，姿態曼妙的挑起眉毛嗯嗯嗯：“對對對，不干什么……”
她也有點發現這家伙的直男屬性了，挺好，這種沒學會對女人花言巧語的家伙最珍貴。
挑逗起來也格外好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