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州在升級成計劃單列市前，全市本地工業生產總值大概就是三十多億。
改革開放最大的步伐，就是把之前本地屬于各部委的國營大企業下放給了江州，這就又飆升三十多億產值。
全國都找不到哪個大城市有這樣的規模比例。
就能夠轉化成民營經濟的大集體小集體基礎比較好，底子比較厚。
可這里三個看似隨口說來的項目，都能幾億打底。
就問江州市里面舍不得舍得跑。
哪怕昨晚通過氣，讓衛東也不得不捏著鼻子“被迫”簽下條約。
由他來出頭成立江州第一家合資民營房地產公司。
現場草簽將在1985年內動工興建的五星級酒店、商業中心和商業寫字樓大廈的合作協議。
港商承諾光是這三個項目的總投資將不低于三十億！
這就是八九十年代的內外差距，幾個頂級港商的投資額就能頂得上計劃單列市自有企業的工業生產總值。
屈辱啊。
讓衛東自己是這么覺得的。
但所有人都覺得喜氣洋洋！
市里面覺得邁出了具有歷史意義的一大步，三十億的投資能夠源源不斷的哺育江州經濟。
港商覺得是撬開了封閉的大門，這投資又不是要求啪的一下全部砸出來。
這只是立項，酒店、商廈基本都是個四五年左右建設周期，分攤到每年對各家也就是一兩億的投資，根本算不上傷筋動骨。
他們看待企業運營飽和量、是否有必要的眼光，肯定和讓衛東這種菜鳥不一樣。
這對于之前只能朝著東南亞輻射的他們，可謂是打開個新世界。
就算以后重心不在江州，更可能是給后面的港商鋪路做嫁衣。
也是他們已經在內地插上了大旗。
商人的算計不會虧的。
讓衛東能看出來游樂場便宜點、虧損點是為了拉人氣給周圍地塊地產增值，其實是后世的互聯網思維擴展。
更深更遠的邏輯他根本不懂。
雙方在和睦友好的氣氛中由市里面的接待車隊送回皇后餐廳共進晚宴。
本來準備了晚宴的市里面機關事務局都沒敢給讓衛東抱怨，但叫了他去看看我們也是做了準備的，廚子水平也不低啊。
讓衛東得解釋菜品沒問題，餐廳裝修水平差得有點遠，這里就是個機關食堂的感覺。
如果貿然裝修得富麗堂皇又不符合規矩，所以這種涉外接待，還真得有個比較固定的地方。
最后唉聲嘆氣的駕車跟著回去吃席，瑪德，什么三十億大項目，這頓飯還不是得我掏錢。
讓衛東就得拼命這么給自己找補，才能警告自己不要陷入這港商圍獵的大圈套里。
在他看來，這依舊還是跟HK的豪車、酒店、奢華晚宴、燈紅酒綠一樣是在圍獵，拖下水才好賺大錢。
這種思路放四十年后看是沒錯。
但這會兒內地經濟舉步維艱到什么地步，讓衛東是無從知曉的。
估計市里面也是連夜要了權限。
看到兔子就立刻撒了鷹。
秦羽燁肯定很想單獨跟大男孩走，可市里面那位大姐慈祥的要跟女港商同車尬聊，她還是知道要應酬的。
來日方長嘛。
結果幾位分別跟市里面同車的老鬼，在路上就紛紛開足馬力，點名要市中心最繁華的路段！
就因為早上妥善安排的自由散步階段，這些成了精的地產大佬，隨便走走也知道這抗戰紀念碑的十字路口周圍一兩百米，哪里最適合建大樓，哪里口岸效益最好。
還好市里面估計也是提前都相互強調通過氣。
幾乎異口同聲的推到讓衛東身上，這是民營房地產公司內部勘察申請的事兒，得報上來審批，而且土地不可能流轉，這事兒還得上報。
不可能這么拍腦袋就一口答應，誰都沒這個權限。
但港商們幾乎又異口同聲的退而求其次，要江南區臨江一條線的開發權。
理由是讓衛東形容市中心和江南區的關系，就像HK九龍跟港島那樣，隔著維多利亞港灣，而他們跟著讓衛東去吃山野之食的地方，也確實就在對岸遠眺整座山城江景，開闊壯麗很有氣魄。
這么一兩個來回，分在各車上的江州市里面立刻參差不齊了。
畢竟之前要求市中心最繁華路段地塊，那都涉及到非常復雜的動遷、原有單位轉移安置、建筑產權等等一系列牽扯。
江岸對面這會兒都是野地，最多屬于某些廠的臨江裝卸小碼頭之類。
對于建一兩棟樓都簡單得很，有人口風就松了些。
于是等到餐廳會合，原則上已經同意把江南區臨江部分地塊可以交給港商來開發，但具體位置、內容要地產公司上報審批。
這就是資本家拼命逐利的本能。
瘋狂進攻的節奏，讓市里面都有點招架不住。
以前哪見過這場面。
國營單位沒這么迫切，公私合營沒這么大膽，民營企業……就根本沒有。
最后還是把磨心交到讓衛東這里，出了問題犯了原則性錯誤，肯定他來承擔殺頭重任！
其實他也沒閑著，陪著位富豪老鬼一路閑聊，就是沒搞過制造業，現在旗下準備開印刷廠的那位，之前最早在尖沙咀的下午茶說在碼頭上打過架。
路上給讓衛東強調：“你那個在廠區工地現場能鎮住所有工人的女眷，千萬不能讓她上位，一輩子都得壓住像條狗一樣使喚她，不能給她做主的機會。”
讓衛東吃驚：“為什么？”
人家眼里就揉不得沙：“她有江湖氣，做事沒有底線，你得一輩子都用尊卑之分主從關系壓住她，當小妾可以，大婦絕對不能是她，不然你要吃大虧的。”
讓衛東松口氣：“哪有，我們不允許什么妻妾小老婆，就是我的伙伴，我說你們抗拒回歸，就是想保留這些東西！”
他們現在也是說得很隨便了。
老鬼笑而不語，到他們這個層面性資源已經跟白開水似的那么簡單。
所以才要搞選美比賽來優中選優，那還有點樂趣。
但抵達皇后餐廳，他們才看到讓衛東的女人。
從董雪瑩到張經理，全都在大堂協助接待。
昨天剛從HK帶回來的新衣裳，董雪瑩選了件米黃色的厚絨短大衣，西裝領很厚實的交叉，露出黑色高領毛衫。
金燦燦的大圓扣都透著國內目前絕對沒有的時裝感。
細腿褲和高跟鞋更彌補了她身高略有不足的短板。
自己也很是喜歡。
本來只是站在邊角，確認張經理長袖善舞的殷勤接待，周圍沈翠月、吳生云這些人手都能分別支應上，有遺漏她能補缺。
可讓衛東看見就喜不自禁，過去牽了她來介紹是我愛人：“我負責外面，她負責家里，運輸公司、商貿往來、物資調撥都是我愛人的功勞……”
不知道市里面之前有沒有仔細考察過讓衛東的婚戀情況。
反正幾位市里面的都是第一次見到這個年輕婦人，略微吃驚但都笑著說要支持好衛東的工作云云。
老亨他們卻眼神有些變化，相互看了看有確認，談笑風生的也跟讓太太寒暄幾句。
最后剩下秦羽燁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這就是讓衛東的太太？
之前她就算知道是董雪晴的姐姐，順著鳳雛的英文甚至俄語都能來點，還有她纖細苗條的活潑書卷氣，還以為她姐姐是個更高雅大方知書達禮的大家閨秀。
這算什么？
帶滿市井氣的糟糠之妻？
可以說HK老富豪們的太太，起碼正妻、第一位夫人，基本都在他們白手起家的歲月里起到了非常重要的支撐作用。
基本都得是大戶人家的千金小姐。
不然真以為這些老富豪能從千軍萬馬里面殺出來，有讓衛東這種超越時代的天眼啊。
越是叢林法則的拼死廝殺，那第一桶金的積累就愈發珍貴。
有個闊太太，高位丈人絕對是窮小子能上桌的不二法門。
其實從牽住手的那刻，董雪瑩有個明顯的想抽離閃躲。
讓衛東這直男哪分辨得出這個，以為她是膽怯，更熱情的摟住肩膀挨著介紹。
董雪瑩只好擠出笑容勉強支撐接觸，她就是個售貨員出身，又沒野心蓬勃的旺盛戰斗力。
殫精竭慮的把男人背后的事情細致做好就是她的所有，對這種大場面簡直后悔不該來。
還不如妹妹在樓上跟工廠專家、各路港商助理們打交道。
最后還要面對女明星似的明媚少女，也幾乎只要一眼，就知道對方要什么。
反正秦羽燁是瞬間氣場全開！
漂亮得耀眼！
她也只有十七歲，在這種分寸把握上還沒沈翠月來得迂回。
更沒意識到這關鍵不應該是在男人身上嗎。
立刻得了讓衛東毫不猶豫的抬手一記毛栗子打頭：“發什么騷！”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這么動手，按說他跟秦羽燁從來都沒親近到這種程度。
可能平時打那兩只習慣了，更可能因為在HK時不時的帶球撞人，還是把球場距離給縮小了。
反正市里面和港商們瞥見都是哈哈哈的相互邀約上樓去，還拿這個當話題。
只有同車過來那位老鬼，搖頭伸手拉了讓衛東跟著走，好幾步后才低聲遮嘴：“這個女人你不能要。”
讓衛東如果不是真有六十歲的時光打磨，毛頭小伙兒絕對翻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