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宴席的前半截是諸般明星上臺表演。
大多是讓衛東不認識的粵語名伶，戲班的痕跡很明顯，咿咿呀呀的唱點舊時代歌曲，蠻好聽，但基本聽不懂。
下面也大多保持欣賞聆聽的體面場景，埋頭大快朵頤的也就讓衛東他們幾個了。
到這個份兒上，人家哪里是為了這頓飯來的。
也就這幫家伙因為挑衣服隨便吃了茶點，錯過飯點兒有點餓。
更因為讓衛東埋頭大吃，大家也就毫不猶豫的跟上。
可沈翠月也能開始挑剔這吃的不咋樣，吳生云點頭認同，讓衛東叫他們小聲點，吃著別人的飯就不錯了，卻不阻攔。
把池世明那點崇敬之心打得稀碎，也跟著一起分桌上那只大龍蝦。
讓同桌的幾位都很是鄙夷。
直到有個長發年輕人，抱著吉他上去悠然清唱。
從沒去過KTV，也沒專注唱過什么粵語歌的讓衛東聽得還是多，開頭那句：“人該成夢……”
仿佛觸動了他的思緒。
專注傾聽下：“夢里八分曬東，片哈春風帶意……”
大概是明白的，夢里不分西東，片刻春風得意，也不過怎么，再唱到“人生羽夢……”
那味兒就好像在敲打他這重生的如夢如幻。
看池世明早放了刀叉筷子，專注看著臺上，就不打擾他聽歌，自己也放了聽。
池世明眼里帶著他，輕聲解釋：“阿Sam，在HK很紅的，這首歌叫天才白癡夢，南柯長夢，夢去不知所蹤
醉翁他朝醒覺
是否跨鳳乘龍
天造之才，皆有其用
展翅高飛，無須在夢中
何必尋夢，夢里甘苦皆空
勸君珍惜此際
自當欣慰無窮
何必尋夢……”
就這么寥寥幾句，沒有飆高音，沒有跌宕起伏，只平鋪直敘的淡淡然，卻如重錘敲打在讓衛東心坎上。
看對方唱完一片掌聲，他也跟著鼓掌：“好聽，好歌。”
同樣沒什么囂張鬧騰的引人注意，只是表達自己的看法給伙伴。
接下來是個卷發美艷的少女登臺，立刻引得熱烈叫好，他反而低頭繼續吃食，順口點評給沈老三：“有點像你。”
沈翠月現在有點放肆了，在外面也敢眼波流轉的表情靈動不屑：“這是最下賤的戲子！”
你個騙子，還有優越感了。
又把讓衛東逗笑，鳳雛著急，因為能看出來有種說不出的東西在這兩人間流轉。
好在這少女唱完被獻花迎入坐席，司儀拿著麥克風開始慈善拍賣了。
董雪晴立刻又把芳心提到嗓子眼兒：“我們的相機沒問題吧，是要我們自己買回來嗎？”
讓衛東就像對孩子：“淡定，人生羽夢……”
他還唱上了，是真的輕松。
所以莫名的幾個伙伴都對他充滿信心。
果然被鋪著桌布的小推車，送上來的一堆首飾、把玩物件、獎杯紀念品中，那個黑乎乎的方塊相機尤其醒目。
近距離能看見成色的司儀都不想搭理，先挑了幾樣貴重，且來自老牌大富豪的首飾把氣氛搞得熱烈又周到。
都是物主先解釋幾句我這是什么來歷名頭，多么喜愛珍藏，但為了慈善事業忍痛割愛。
有風趣的還調侃大家多花點錢買我這……
于是幾萬、十幾萬就輕而易舉的出現，有支珠花金釵，甚至被相互叫價喊到了一百萬！
贏得全場喝彩。
一共二三十桌吧，前排幾張桌子都是HK的頂級富豪家族，偶有帶上幾個年輕后輩，都是深得寵愛的繼承人選，后面兩三排才是中青年較多。
起哄熱烈最多也是他們，有些還大膽湊趣的高聲叫價，對前排回頭看看都充滿感激的拱手。
最后兩三排的幾張桌子看起來其實是周邊東南亞或者鄉下氣質多點，都是給生意伙伴、外地朋友的邊角關系。
沈老三頗為眼尖的看見剛才隔壁桌有人放了條大金鏈子進去，成色挺足。
所以拍賣到這條金鏈子時，才算難得的把注意力吸引到這，一位來自大馬的富商，笑談有機會參與HK慈善事業與有榮焉，幾十萬港幣的東西不足掛齒，最后更以兩百萬自己買回來，得了全場掌聲。
這叫體面。
拿錢買個入場券的意思。
江湖妹都挺了下腰：“我來出頭吧。”
讓衛東伸手彈了下她的頭：“你懂個屁！”
也許就是這個動作，讓偶然回頭看的前排老富豪們注意到，有人就指著那相機：“那是誰的，價值幾何？”
司儀立刻遵循捧起相機確認無誤，有身材婀娜的旗袍女子戴了長袖白絲手套托在掌心展示。
聽司儀拉長聲音：“無名品牌照相機一架，手工塑料外殼，工藝粗糙，疑為玩具成色，估價……為零吧，由大陸江州讓衛東所贈！”
就當鋪掌柜的那種評估語氣，拖長后就似乎拉長了處刑過程，拿鈍刀子在割那種。
從旗袍捧起這相機，就從中間傳出不少噗嗤笑聲，等這評語出來更是滿場哄笑。
今晚的樂子算是有了。
尤其大陸二字，充滿了調侃諷刺。
還齊刷刷的讓開身形，把這邊的桌子露出來。
老高和唐主任都覺得尷尬極了，早知道不放捐贈物，就裝著沒看見也沒這么丟臉。
而且這是丟的內地臉啊。
司儀再補一刀：“是哪位大陸的朋友，解釋下你的寶貝啊？”
又是一大片哄笑。
張經理深吸氣，也準備站起來，卻被吳生云伸手拍拍腿，他臉上就只有不屑，眼里卻充滿熾熱。
因為讓衛東壓根兒就不在乎，還笑著看看池世明：“跟我上去？”
說著就起身灑脫的去了，池世明狠狠的掐下自己腿，仿佛才能不那么抖的跟著穿過這幾排圓桌，看著前面那個昂首闊步，還頻頻對左右拱手的背影，步伐就神奇的越來越堅定！
讓衛東是真混不吝。
當他跟殺豬匠拼刀子的時候，血脈賁張才會緊張刺激，抬手開槍殺死劫匪，都沒那么手抖了。
面對老施就已經脫胎換骨的知道自己二世為人，老領導面前還有點小心謹慎，跟江州那幾位已經不太在乎，到了平京開會才明白原來人可以這樣。
所以現在面對一群HK富豪，還是四十年前的老瓤子，他有什么可慌亂的。
伸手從那個長得也不咋地的旗袍女子手里拿過相機，大大方方的撥桿，也不湊到眼前取景，就這么大概的對著下面咔嚓一張，再撥桿反身高舉，比個耶把自己拍進去帶入后面的背景，自拍了張。
看他自顧自的動作，有些人都叫罵了，但粵語讓衛東都聽不懂。
不為所動的站好展示：“這臺相機，是由曾經潛伏在深山里面的軍工廠制造，他們的本行是做大炮上的瞄準鏡，就是那種一發炮彈就能炸了這棟樓的大炮！”
他聲音并不大，可能也就前兩排桌子能聽清。
池世明卻接過麥克風翻成粵語，不那么流利標準，但絕對很清晰。
整個現場瞬間安靜。
這是威脅嗎？
又有人想嘈雜的說點什么。
可讓衛東是炫耀：“然后我要求他們做成五十港幣一臺的廉價相機，由我的人馬在整個內地銷售，從春節后的三月到今天，已經賣出去六十萬臺，我要求這部分人明年不低于一百萬臺才能留在公司里吃飯……”
起碼前排所有的目光都沉思了。
沒人開口。
全都看這個年輕人舉著五十港幣的相機侃侃而談，聽那個越來越沉穩的粵語發聲：“請注意，這里面裝著一只凱旋牌彩色膠卷，是由我推動曾經的化工部第一膠片廠生產，我要求在明年全年銷售要達到一千萬只膠卷起步，請問這里有做柯達、富士膠卷生意的嗎，或者你們知道賣出去一千萬個膠卷是什么意思嗎？”
結果真有，中間排有人舉手示意：“我，HK全年膠卷消耗量大概是一千二百萬只，那看起來大陸市場也沒什么了不起啊。”
讓衛東內心臥槽，這么牛逼嗎，HK就一個彈丸之地，全年膠卷消耗一千二百萬？
但臉上哈哈一笑：“謝謝，一句話就幫我賺了不低于一千萬，現在我知道當初我立下軍令狀說明年要賣一千萬只，是很容易達成的目標了，這句話也透露出你的眼界有點……比較老實吧，要知道在我賣出這上百萬臺相機前，整個內地沒那么多相機可消耗膠卷，而且這件事的核心，不恰恰在于HK是集中在這座城市賣膠卷，我要把膠卷賣到九百六十萬平方公里，幾十個省市自治區，哪個難度更大，后勁更強？”
現場的富豪們再傲慢，再瞧不起人，基本的商業規則是人盡皆知的。
巨大的市場才能帶來巨大的財富。
蚊子腿上是沒有多少肉，但在非洲用五十萬只蚊子也能做個肉餅不是。
有人想喊窮鬼有什么賺頭的，但想想是這么多人都在聽，自己這么喊了顯得很沒見識。
就居然沒人吭聲。
看讓衛東繼續：“所以，我拍賣的不是一臺相機，而是一次銷售權，你有什么商品，我可以幫你在內地賣一次，要知道，賣相機不過是我最近半年戰績中不怎么起眼的一次，我現在能在全國各地每天賣出去六十萬包衛生巾，每天賣出去八千瓶護膚品，因為他們和照相機一樣，該死的產量就這么點！”
氣氛不由自主的哄鬧熱烈起來！
每天六十萬包衛生巾，放在HK，這已經是個無法實現的成績了，再牛逼也沒那么多親戚到訪啊。
這已經佐證了大陸內地這個巨大的市場被啟動了嗎？
更激動人心的是最后這幾個字，限制銷量的不是消費力或者銷售能力，而是產能！
幾乎所有生意人都會下意識的想到，我去開廠不就賺翻了？
掌聲瞬間響起來。
但更多是迫不及待的高聲詢問！
請問要怎么去大陸做生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