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十一月末的京城終于開始冷下來。
但宋到依然雷打不動地繞著公園一公里跑道跑了整整五圈兒。
體質好了就是不一樣，最開始跑兩圈兒渾身就跟水里撈出來似的，如今跑五圈，也不過是頭發微微有些濕，整個人精神狀態極好！
昨晚在顏毓那并沒有忙到很晚，不到九點就全部結束了。
給秦朗的也不是初混。
而是“音量平衡”“聲像定位”“均衡處理”等工作全部完成的版本。
宋到也在這過程中，從頭到尾，完整見識到顏毓在這方面的超強能力。
內心多少有些受觸動。
并入菲揚樂章后，理論上顏毓這間錄音棚需要升級的不僅僅是硬件。
人員也應該再配備幾個。
但林菲也好，顏毓也好，都沒提這事兒。
最開始宋到以為顏毓是有點“特性”，不愿意自己的小天地里有外人。
經過昨晚他才知道，在錄音這個領域，顏公主這位大御姐，同樣是個六邊形的戰士。
工作起來一絲不茍，專業素養極高！
尤其是忙起來連他都顧不上的時候，更是有種渾身都在發光的感覺。
果然，認真工作的牛馬最美！
不分男女。
昨晚他就收到周茜發來的信息。
這大姐原本也是喜歡打電話說事兒的。
但在老爺子家酒桌上，無意中聽宋到提過一句之后，就第一時間默默改變了習慣。
——觀察力。
周茜跟宋到說秦朗那首歌通過了。
回頭將和他、林菲、褚佩凝、尹宏一起，登上春晚舞臺。
“你都不知道我有多驕傲，真恨不得告訴他們這些歌都是我弟寫的，哈哈哈！”
宋到也很期待。
舉國矚目的春節晚會上，連他在內，五個人唱來自另一個世界的經典歌曲！
對周茜、林菲和尹宏他們來說，驕傲的是：這些歌是宋到這位天才音樂人寫的！
對他而言，這是兩個世界精神文化的共振，是完美的交織！
也是一場盛宴！
而這，只是一個開始。
很驕傲，也很自豪。
上午九點。
林菲發消息過來，說再有十幾分鐘就到他家小區外面。
昨天兩人約好一起去“挑衣服”。
宋到還不清楚是一個怎樣的國貨品牌。
但能被林菲選中，應該不會差。
他穿著一身休閑裝就下樓了。
剛到小區外面沒一會兒，一輛商務便緩緩停在他身邊。
跟司機擺手打了個招呼，坐上后排。
幾天不見，林菲還是那么美。
只是看上去略顯疲憊。
“沒休息好？”他問道。
車門緩緩關上，車子啟動。
“還行，就是行程有點多，還有點趕。”林菲清麗臉上露出個笑容。
其實趕的原因，是她想要早點回來見宋到。
否則可以乘坐今天中午的航班。
那樣的話，應該會得到充足的休息。
“我聽顏顏說，秦大哥拿到那首歌特興奮？”林菲側過臉，看著他問道。
“是，這首歌的確適合他唱。”宋到點點頭。
“顏顏說效果非常震撼，雄渾壯闊，大氣磅礴。”林菲有些感慨，“還得是尹老師褚老師和秦老師這些藝術家，都太厲害了……”
宋到有些反應過來，笑著道：“怎么著，想到要和他們‘同場競技’，有壓力了？”
三國的三首歌，《滾滾長江東逝水》是片頭曲，《歷史的天空》是片尾曲。
這一拜，則是一首插曲。
在某種意義上來說，也確實算同場競技。
尤其前兩首。
盡管這兩首歌風格不同。
前者是古典風格流行曲，又融入了美聲唱法。
后者是歷史詠嘆調風格流行曲，堪稱這個類別里面的巔峰之作。
但這兩首歌是相呼應的！
當時拿到手，林菲其實就挺有壓力。
但她始終沒在宋到面前表露過這種情緒。
這歌太好了！
她怕自己無法演繹出那種豪邁悲壯的精神內核，辜負了這首歌。
就像顏顏開玩笑說宋到最愛她。
確實，她也知道宋老師“最寵”的人是她。
復出至今，給到她這里的，無論哪一首，都堪稱經典！
《歷史的天空》這種更是經典中的經典。
但也正是這個原因，和《問》一樣，讓她遲遲不敢去錄音。
見她沉默著沒說話，宋到笑道：“沒事的，這不是還有我呢么？”
林菲看向他：“我怕我唱不好。”
“這可不像氣場強大的林天后啊？”
“怕你罵我。”林菲小聲說了句。
“嗯？”宋到看著她，突然笑起來，“姐姐，咱摸著良心說，我什么時候罵過你？”
“你有！”林菲跟他對視。
然后小聲說了句：“你當時說話很大聲！”
“有嗎？”宋到一臉無語：“不過你要這樣說的話，那回頭我可就真罵了。”
林菲頓時瞪大眼睛看著他。
“你既然都說了大聲和你說話也算罵，鍋都背了，那我憑啥不能罵？”
宋到笑呵呵的樣子特別欠揍。
感覺被狗子拿捏了的林菲決定轉移話題。
“這次我能休息兩三天，咱們先把鮑導那兩首歌錄出來吧，他這部劇要在正月上映。”
“行啊，我沒問題。”閑人股東宋到看著打工老板點點頭。
“這兩首歌我應該還是可以的！”林菲看著宋到認真說道。
像是在強調什么。
“林菲。”宋到很罕見的直接叫了名字，然后一臉嚴肅地看著她。
林菲愣了一下，竟有些沒反應過來。
宋到也沒等她反應，直接說道：“你知道你現在跟殿堂級音樂人差在哪嗎？”
見他又把這個話題拉回來。
林菲也認真起來，思忖片刻，輕輕搖搖頭。
“你唱功不比他們差，什么樣的風格你都能駕馭，說是國家隊大魔王級別，也并不夸張，”宋到看著她，“但你少了點自信。”
“剛認識你那會兒，我一度認為你應該是那種自信滿滿的人，最近才發現，你的自信不能說是裝出來的，但卻很害怕受打擊。”
林菲看著他，沒否認。
“就很奇怪！你是國民女神，是京大學霸，唱功在整個夏語樂壇不弱任何人，按說從小就應該養成一種無敵的自信才對？”
林菲猶豫一下。
“我從小就沒自信。
應該是家庭原因吧，我爸就不說了，從我記事起，他就沒怎么正眼瞧過我。
我媽對我特別好，但很嚴厲。
雖然她從不跟我嘮叨，也不訴苦。
但我一直都知道，她對我期望值特別高。
所以我始終不敢懈怠。
無論任何知識，都是拼命的學。
考試考第一？
那不算什么，我會想為什么被扣了一分。”
宋到：“……”
他想起自己當年上學那會兒。
扣一分算個der啊？
能打九十分都得趾高氣揚地回家好吧？
果然學霸的世界我不懂。
舒適的商務車平穩行駛著，后排擋板早就被司機升起來。
形成一個安靜的私密環境。
林菲幽幽說道：“一直以來，我都是很多人眼中‘別人家的孩子’。
只有我自己知道并不是。
為了能讓并不雞娃的媽媽開心，我幾乎是在用盡所有力氣去努力……
直到當年那場風波。
徹底崩盤了。
你說得對，我不僅沒自信，膽子還小。
強行給自己披上一層看似堅固的盔甲，實則一戳就破。
我……”
林菲聲音低沉，眼里泛起一抹晶瑩。
宋到猜到原因了。
林菲這樣的姑娘，準確說應該是她這樣的人并不少。
從小的成長環境，沒能給到足夠的安全感。
拼勁全力把自己變得優秀，看似披著一層厚厚的護甲，甚至渾身都在發光，實際卻很脆弱。
任何一次打擊，都可能從此一蹶不振。
這種在從小被打擊慣了的人看來挺不可思議的事情，放在他們身上，卻非常合理。
“你呀，都沒注意到我話里的坑。”宋到笑著說。
林菲看向他。
“我剛才說的是殿堂級，可整個夏國，一共才幾個這種級別的音樂家？
在世的十個都不到吧？
你才多大？
咱倆一起出去，所有人都會認為你是我妹妹。
小小年紀不好好享受青春，追求什么殿堂級藝術家境界？
開開心心的生活，高高興興的唱歌。
就是你現在最大的任務！”
林菲暈暈乎乎地看著宋到，昨晚本來就沒太休息好，感覺自己這會兒大腦CPU都有些過載。
宋到看著她：“你更要清楚一件事，即使是姜穎和石玉妍這種老牌天后，她們的唱功在你面前也不過就是那么回事。”
“你呢，如果一時半會兒改變不了內心深處沒有安全感沒有信心的問題，那就不去改。”
“咱們一首歌一首歌的錄，不急，即使神仙，成就神祇的路也充滿坎坷；佛陀的金身也不是一天就塑成的。”
他已經看明白，從復出之后，就一直在心里緊繃著一根弦兒的林菲，時刻承受著外人無法理解的巨大壓力。
這種時候，最重要的事情只有一件。
——讓她安心，讓她有安全感！
她要崩了，上哪找這么好的，給員工打工的老板去？
這種娛樂圈的“鄧剛老師”，我方必須要注意保護好！
“可我怕你有天突然離開。”
“我這么年輕，應該不會英年早逝吧？”
“呸呸呸，你亂講什么！”聽見這個字，想到當年老師遭遇的林菲臉色嚇白了。
生氣的瞪著宋到。
“我是說，怕你哪天突然，突然想要自己單獨開公司……”
“你想得美！”宋到一臉認真，“能像現在這樣叫老板給我打工，吃老板的分紅，你憑什么讓我出去自立門戶？”
林菲：“……”
“我承認我想賺錢，但我也有人味兒，網上現在還整天說我舔狗呢，所以你怕啥？”
“不許你這么說自己，你不是！”
“所以別擔心，你就當自己是我的搖錢樹，我又不是7老師背后那個傻逼經濟公司，整天砍樹杈往外賣。”
林菲松了口氣。
眼波如水地看著宋到：“那說好了，以后說歸說，不要兇我。”
“哈哈哈，那可不行，不但得兇，唱不好就罵！”
雖然宋到是這么說，但不知為何，林菲心里突然間就感到一陣輕松和釋然。
司機把兩人送到一棟大廈門口，降下隔板，從后視鏡看著兩人，心里有些奇怪。
菲姐上車時看著還一臉疲倦，坐了一個多小時的車，怎么反倒神采奕奕，精神煥發了？
偷偷觀察了一下宋到，心說還得是宋老師！
這會兒已經有不少人等候在門口。
見一個高大英俊的小伙子下來，都是眼前一亮。
然后見宋到伸手，很紳士的請林菲下車。
眼睛就更亮了！
兩個人的形象氣質，都太好了！
并不是所有人都認識宋到。
尤其這些企業家。
平時忙得腳打后腦勺，哪有什么時間去聽歌看綜藝？
藝人在他們眼中，通常就兩個形象。
正面的——
能不能成為我們的形象代言人？
有沒有塌房的風險？
另一面——
飯局價多少……
林菲這位天后對他們來說，明顯是前者。
畢竟是出道零緋聞的藝人。
形象氣質又是頂級。
綜合評估之后，認為請她來做代言人，對他們這個開始走向國際的服裝品牌，可以迅速打開知名度。
但是宋到他們就不熟悉了。
如果不是林菲專門推薦，在場這群人大部分甚至都沒怎么聽過這名字。
簡單做了下調研。
都被驚得不輕。
不是因為長得帥，形象佳氣質好。
而是因為這位小爺有點了不得！
前幾天那么大的輿論風波都沒把他怎樣。
只用了不到半天的時間，就成功逆轉！
簡直猛的一塌糊涂！
這種情況，要么是宋到身份非常不一般；要么就是這年輕人被上面重視！
無論哪點，對他們來說，都值得重視！
得出這個結論，老板跟一眾股東當場拍板。
就他了！
隨著車門緩緩關上，駛離。
宋到和林菲并肩走向等候在這里的一群人。
對已經提前過來的李晴晴點點頭。
李晴晴給身旁一名六十出頭，穿著筆挺正裝的老者介紹道：“張總，林總和宋到過來了。”
老者露出個微笑。
主動上前，輕輕跟林菲握了握手：“林總你好！”
隨后看向宋到，主動伸手，熱情的道：“宋先生你好啊，很高興認識你！”
李晴晴說道：“林總，宋到老師，這位是‘夏韻’集團創始人兼董事長張榮先生，今天為了見咱們還專門推掉一個重要會議。”
林菲跟宋到相繼客氣的跟張榮問好。
張榮笑著說道：“會議讓副總去參加了，對我來說，為公司選形象代言人這件事情才更重要，得親眼見見，才能放心！”
隨后兩人被一群人簇擁著進了這棟大樓。
宋到看著“沒自信”的天后小姐姐。
清麗絕倫的臉上，氣場十足。
即使面對張榮這種商界大佬，也同樣沒有任何矮人一頭的感覺。
所以她身上那層能力和學識編織的護甲，倒也沒有那么脆弱。
不是誰都能戳破的。
就是心里多少有些無語：不是說來挑幾件衣服？
也沒說這么大陣仗啊！
其實這會兒林菲也有點驚訝。
她做“夏韻”品牌的亞太區代言人這件事，確實談得差不多了。
今天過來，真的就是想要帶宋到過來，見見對方那個一直跟李晴晴接洽的副總。
順便挑幾件衣服。
過幾天去參加企鵝音樂那場年度慶典穿。
這種事情稀松平常。
結果卻沒想到，之前始終沒露面的大老板，董事長張榮，居然會親自帶著一群人等在這里。
說實話，這面子給的她都有點猝不及防。
直到進入“夏韻”會客室。
跟張榮和幾個這邊的公司高管聊了幾句。
她才搞清楚原因。
原來，是因為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