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朗當天下午就來了。
一點半左右。
他帶著助理來到人生潦草工作室。
一見面，就激動的握住宋到的手。
“這歌真的太牛了！要不是真沒見過，都得懷疑這是哪個古代詩詞大家寫的！
這是三千老師創作的是吧？
可惜他沒來……宋啊，規矩我懂！
李老師和我說了，我這邊都沒問題！
我帶著助理，回頭就讓他把我經紀約全都簽在你們這！
趁著你們的熱度讓我也多賺幾個養老金，哈哈哈！”
秦朗已經不當“大炮”好多年。
性格卻是依舊豪爽。
但不了解他的人，一般很少會見到這一面。
只把他當成個嚴肅刻板的小老頭。
唯有在最好的朋友面前，才會露出這種真性情一面。
已經知道宋到把《滾滾長江東逝水》給秦朗的顏毓忍不住想笑。
主要是那句“規矩我懂”，實在太喜感了。
這會兒工作室里就宋到和顏毓，外加一個秦朗的助理，不過這會兒正好接了個電話。
推門出去了。
宋到看著一臉激動的秦朗。
“秦老師，水擊三千其實是我筆名。”
正笑得開心的秦朗突然愣住。
瞪大雙眼看著宋到。
瞠目結舌的樣子特別有意思。
“怪不得……”
只片刻，秦朗便反應過來，有些感慨：“我就說，你年紀輕輕，怎么就那么多人賞識你？
李老師那么喜歡你，卻不像是對待一個年輕有才華的晚輩，隱隱還有點平輩相待的感覺。
周茜那種身份地位的人，把喜歡你這個弟弟明白無誤寫在臉上。
褚佩凝其實挺驕傲一人，卻也對你完全不同。
她昨晚唱那首歌我還有點奇怪，不說是水擊三千寫的么，她卻問你哪里還需要改進……
尹宏就更不用說了。
跟周茜一樣，都那么喜歡你！
我也是笨，年輕時候就笨，腦子反應就是比別人慢了好幾拍。”
這時他助理打完電話進來。
秦朗終止這個話題。
哪怕宋到沒有提醒過他，他也明白，人家起了個筆名，就是不想讓人知道。
至于為什么不愿意讓自己名頭更大？
年輕人的事情，老頭少管。
“惠子，”他看著助理，“我讓宋老師幫著聯系一下菲揚那邊的經紀人，你現在過去跟他們對接一下，回頭把合約拿回來給我就行，不用對合約內容提出任何異議，我自己來處理。”
秦朗助理是個三十五六歲的姐姐，短發，長相不是很驚艷，但給人一種很颯的感覺。
聞言點點頭，也沒多問什么：“好的秦哥，我這就過去。”
一個好的助理，就是要兩多一少。
——多觀察，多做，少打聽。
尤其在藝人身邊，如果是喜歡八卦的性子，能八卦別人，有一天也能八卦自家藝人。
沒人喜歡用這種。
助理離開之后，秦朗依然十分震撼地跟宋到又聊了一會兒。
其實他也跟尹宏、周茜那幾個人一樣，很喜歡宋到這個年輕人。
不知道他是水擊三千的時候就喜歡。
年輕帥氣有才華，低調謙遜但很剛，面對前輩十分尊重且有禮貌。
接觸越多越是欣賞。
這首歌他更是喜歡得不得了。
拿到手的第一眼，他就有種感覺：這可能會成為他讓人記住的一首真正代表作！
盡管過去這些年他也唱過不少經典歌曲，但沒有哪一首，能像這首“神詞”一樣，不用看曲譜，光看詞就感覺頭皮發麻，激動不已。
隨后三人一起來到樓上。
和拿到《好日子》的褚佩凝不同，秦朗先是拉著宋到，幾乎逐字逐句，一點點去“吃”。
對每個字的發聲部位、技巧，氣息運用，嚴苛到極致。
宋到和顏毓也真正見識到了藝術家對作品完美的追求。
即使這些藝術家們主攻方向不大一樣，比如有人更愿意去“抓”歌曲中蘊藏的情感，有人則追求技巧多些。
但對演繹作品的認真態度，卻是沒什么區別。
尹宏是這樣，褚佩凝也是這樣，眼前的老大哥秦朗……還是這樣！
單從對藝術完美追求來看，林菲這位同樣對作品精益求精的天后，都差了那么一點意思。
宋到心里思忖著。
也知道這不是林菲的問題。
相對這些老藝術家，林菲還是太年輕了點。
也幸虧她沒有在這個年齡就如此較真。
否則以后過了四十歲，都有可能成為這個世界的“舞蹈女王”楊老師。
一旁的顏毓也是帶著幾分震撼，她甚至懷疑秦朗這樣一個字一個字的摳，真的都能記住？
別摳到最后，前面的……已經忘了！
那可就熱鬧了。
事實證明，人家說自己笨只是謙虛。
直到下午四點多！
秦朗才第一次進了錄音棚。
沖著宋到豎起一根大拇指，隨后默默在麥前微微閉上雙眼七八秒。
平靜呼吸幾次。
這才開口——
滾滾長江東逝水
浪花淘盡英雄
所謂金口一開，便會技驚四座。
就是這種感覺了。
他把需要中途停下來跟宋到這個原創請教的時間，全都提前解決了。
并不算很長的整首歌，秦朗一氣呵成！
當唱到一壺濁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時。
那股真的如同大江東去，排山倒海的雄渾氣勢撲面而來。
顏毓這已經升級過的錄音棚，隔音是頂級的。
秦朗的聲音倒是沒有一點透出來。
但通過監聽耳機，那種震撼感覺，卻是讓兩人全都有種頭皮發麻的感覺。
相互對視一眼。
都從對方眼中看到想說的話。
殿堂級，真牛逼！
盡管秦朗距離這一步，稍微還有點差距，但他在音樂領域的造詣，真的太強了！
其實在此之前，顏毓覺得宋到演唱這首歌就已經很厲害了。
尤其他那驚人的學習能力，讓唱功與日俱增。
可在對這首歌的演繹上，即使她再怎么偏心自家狗子也不得不承認一件事。
差距很大！
也難怪宋到在昨晚認識這位老大哥后，就做出了這個決定。
果然啊，天才眼中的世界確實不一樣。
換做她即使知道秦朗也能唱這種歌，可以唱得很好，但也不會想到居然會這么好！
狗子這家伙，雖然財迷了點，但其實，情商很高且很有人情味。
這一路走來，顏毓看得很清楚。
誰對他好，他肯定都會有所回報。
從孔曦到胡偉，從她到林菲，包括尹宏、褚佩凝大姐。
但凡對他好的人，都從他這里得到過反饋。
外人都說孔曦那小丫頭幸運，看起來是瞎貓撞到死耗子，直接走了大運。
可如果換個人呢？
——我是大網紅，跟你約首歌，給你幾萬塊的“天價”！不賣？不賣就滾蛋！
那樣會有什么結果？
就憑宋到的脾氣，大概率用看傻逼的眼神，看一眼轉身就走。
這會兒秦朗那邊已經結束，出來把宋到請了進去，繼續在那嘀嘀咕咕的交流著什么。
顏毓臉上情不自禁露出開心笑容。
她其實挺擅長觀察細節的。
就比如說剛剛，秦大哥沒有站在錄音棚里沖著宋到招手。
而是打開門走出來，輕聲叫了句“宋老師，咱倆再研究一下……”
她想起褚佩凝前天來的時候，也是一樣。
“私底下我當你是弟弟，錄音棚這里，你就是老師！”
真好啊！
顏毓想著。
晚上六點多。
終于把這首歌錄好的秦朗一臉歉意。
“宋老師……”
“秦哥，這都出來了。”
“哈哈，老弟，今天真應該哥哥做東，請你跟小顏吃頓飯，但我得去見周茜！”
“春晚？”
“嗯，這么好的一首歌，以后絕對會成為我身上的一個標簽！
可得第一時間拿出去顯擺下。
其實不瞞你說，來的路上我就給張導打電話，我說你的電視劇主題曲，我唱了！
我還要拿到春晚上唱。
他說那你得征求三千老師同意再來跟我說這個。
哈哈，我們也是多少年的老朋友了。
說話不外。
感謝的話哥哥就不說了，以后事情上見！
小顏你待會兒把初混版本發給我一份，我拿著過去報名。
就這幾天啊，一定要讓我請你們一頓！”
其實有句話他沒好意思說，別看很多人都把他捧成是跟尹宏、褚佩凝地位等同的殿堂級音樂家。
實際上，他自己心里有數，他還差了那么一步半步的。
但這首歌出來以后，說不定……就成了！
投身這個領域，誰不想真的功成名就。
塑金身呢？
宋到看著依然還處在興奮狀態下的秦朗，笑著點點頭：“好的秦哥，咱們雖然初相識，但有李老師那層關系在，就不算外人，以后常來往。”
秦朗笑著說：“補充一下，雖然是初相識，也是因為李老師才認識，但有些人認識很多年，也未必關系有多好，有些人卻可以一見如故。”
宋到和顏毓把秦朗送出去。
看著他坐上已經回來很久，始終在外面等候的助理車子，揮手告別之后，兩人回到工作室。
“你是要回家還是？”顏毓看著他。
她還有工作沒完成，需要把初混的數字音頻做出來，趕緊發給秦朗。
“我陪你一起吧，正好學學。”宋到說道。
換做之前，顏毓大概率會貧嘴來一句：呦，宋老師開恩了，小女子受寵若驚。
現在卻只用那雙嫵媚的桃花眼看了看他，默默點點頭：“好。”
前天那頓飯結束，她從爸媽那里得到的反饋挺有意思的。
“我跟你爸都很喜歡這個小伙子，很支持你們成為好朋友！”
這話初聽沒啥，可仔細一琢磨就有點不對勁。
什么叫“支持你們成為好朋友”？
朋友是支持出來的？
聰明的顏毓瞬間就從母親話語中聽到了潛臺詞——
支持你們成為男女朋友！
想把我坑進戀愛婚姻這條賽道？
有朝一日像你們這樣？
門兒都沒有！
于是她假裝沒聽懂，隨便應付過去。
只是讓她有些驚訝的是，她媽那邊，好像真的沒有別的想法，說完這句，居然就沒再提。
看來老人家也都學會斗智斗勇了哈？
但他們不提，正中顏毓下懷。
她承認她對宋老師有別樣的情愫。
然后每當這個時候，她都會提醒自己去想一些過去從來不愿意回憶的畫面。
就清醒了。
眼神也變得十分清澈。
就好朋友！
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