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玉樓慘然一笑,知道在確鑿的證據面前,對方根本不可能相信他。
李唯一心中疑惑,覺得宋玉樓狀態怪異,看向堯清玄:“他體內,可種有死亡靈火?”
堯清玄搖頭:“稻教若給他種死亡靈火,三宮主必會察覺。”
李唯一道:“這太反常!宋玉樓這么重要的人,稻教怎么可能不控制起來?宋家主,你是否有將衣物、魂縷、血液、毛發、生辰八字等等,交給稻教?”
宋玉樓心中急切,毫無保留道:“生辰八字和血液,那位凌霄尊者倒是要過,用于煉制獨屬于我的稻教命牌。凌霄尊者,就是六念禪師。”
“稻教命牌,只需血液就夠了,不需要你的八字。”李唯一看向堯清玄:“師尊,可知道六念心神咒?”
堯清玄道:“你懷疑,宋玉樓被稻教施布了此咒,在某一特定時間,控制了他的心神。所以他做了什么,他自己都不知道?他以為,騙過了稻教,實際上稻教只是將他當成了一件工具。”
“這個可能性不小!”李唯一道。
堯清玄陷入沉思:“六念心神咒只是一個傳說,因太過陰邪,修煉此咒者,曾遭到各方清洗,早已消失在六念心魔所在的時代。而且,蠱咒之法,往往都是傷人先傷己,施術條件極其苛刻。”
宋玉樓有著過人才智,立即道:“如果我是被控制了心神,在幫他們竊取陣文陣圖,若沒能在規定時間趕過去,六念禪師一定會生疑。你們信我一次,把書冊上的陣文陣圖修改一部分,讓我送過去。”
李唯一搖了搖頭:“第一,稻教不可能把一切都寄托在你一個人身上,你失蹤了,他們別的底牌,才會浮出水面。”
“第二,稻教找上你的時候,至少是數年前吧?那個時候,你對他們很重要,因為只憑稻教,很難攻破云天仙原。”
“但眼下,魔國太子駕臨,麒麟奘天下無敵,亡者幽境虎視眈眈。你這枚棋子,也就沒那么重要了!”
宋玉樓雙瞳忽而變成灰色,一瞬間后,恢復正常,但眼神和先前截然不同,拼命掙扎了一下,無法掙破身上封印和鎖鏈。
“果然有問題。”堯清玄察覺到了他剛才眼神的變化。
拙老走過來:“或許真有厲害人物,使用蠱咒,在控制他的心神。太可怕了,簡直防不勝防。超然府邸的陣法都擋不住這種咒法的攻擊嗎?”
拙老重新施加封印。
李唯一將宋玉樓裝進布袋:“我覺得沒必要殺此人,九黎族還是不要得罪西海王和三宮主為好,免得將來東窗事發,惹來大禍。我現在把他轉移,不能一直放在我們這里。”
將布袋扔進車內,李唯一駕車就要離開,卻被堯清玄攔住。
“你到底回來干什么?我現在很生氣!”她道。
李唯一投去一道笑容:“明天中午之前,我一定回來,到時候,自會給二位一個交代。”
堯清玄不為之所動,仍攔在前面。
“我回來是希望所有隱人,包括師尊你,都能活著離開云天仙原。很多犧牲,其實可以避免。”
李唯一駕車繞過堯清玄,出府而去。
堯清玄沒有再攔,就算現在把他捆起來,送出凌霄城,他照樣還會回來。
拙老催動夜行衣,隱身跟了上去。
熬膳老人走到堯清玄面前,低聲道:“他回來成親的,對象有可能是姜家那丫頭,讓隱二給他布置新房呢!
“什么?”
聽到這則消息,堯清玄眼前有些發黑,很想立即去把李唯一追回來。
簡直胡鬧!
李唯一駕車來到西海王府所在的青云坊,天色漸亮,坊門已經打開。
揮鞭打馬,車架行向坊西南角的明倫里,停在老莊居住的宅院的大門前。
李唯一此刻的面容,是第一次來這里時的模樣,跳下車,上前敲門。
半晌后門打開。
老莊光著膀子,手持鐵錘,渾身是汗,顯然早已起床,在錘煉法器金屬。他眼神迅速環顧四周,連忙一瘸一拐的去牽馬,把車架拉了進去。
進門后,陣法開啟。
老莊放下鐵錘,道:“你怎么還沒有走?朝廷很多衙門,都在抓你。”
李唯一道:“我來兌現承諾。”
老莊微微動容:“要走了?多久走?”
“今天下午,城門關閉之前。你,莊玥,還有我的人,全部出城離開,黎州那邊會有你們的一席之地。”李唯一道。
老莊道:“這么急?”
“非常急。”
李唯一又道:“莊爺爺,你立即去把莊玥和姜寧帶過來,我的時間很緊,中午前,必須見她們一面。”
老莊騎馬離去,趕往鸞臺。
李唯一來到開設在明倫里大門旁邊的面館,點了一碗湯面,靜靜等待。
無論如何,他還是想把姜寧一起帶走。
他不知道,左丘紅婷有沒有離開凌霄城,但已經讓隱二去聯系左丘隱門的人,點燃戰火前,最好都能撤離出去。
莊玥和姜寧來到明倫里的時候,已經是一個時辰后。
院中,姜寧雙眸滿是嗔怨:“我收到消息,說你出現在府州。既然離開,又回來干什么?”
“聽說你遇刺了,傷勢痊愈了嗎?”李唯一想到即將與禪海觀霧成婚,心中有一股莫名的愧疚感,突然覺得自己似乎已經沒有資格關心她。
姜寧心中一暖,眼中責怪之意散去:“還好!你看,我現在像是身受重傷的人嗎?”
莊玥站在姜寧身后,欲言又止。
李唯一看向她:“莊玥,你說!”
莊玥立即氣鼓鼓的道:“謝楚材絕對是因愛生恨,下手極狠,小姐險些喪命。今天,才是受傷后,第一次離開鸞臺。”
“若再遇到,我一定殺他。”李唯一道。
姜寧道:“他的狀態很古怪,感覺已經失去理智,變成了一個怪物。”
“不必管他!姜寧,你、莊玥、莊爺爺今天必須出城,最好現在就走。不要再回鸞臺收拾物品,不要驚動任何人,立即就走。”李唯一道。
姜寧心思細膩,緊緊盯著李唯一雙眼:“給我一個理由。”
姜寧只知道,濉宗的背后是邪教,是巨大隱患,并不知道攻打凌霄城這件事。
李唯一沒有繼續騙她:“因為明天就走不掉了!”
“為什么?”姜寧道。
李唯一看向同樣注視著他的莊玥和老莊,隨即,將能夠講的,全部講了出來。
莊玥嚇得臉色都白了:“他們怎么敢?大宮主可還在鳳閣之巔,三宮主執掌陣法,再多妖魔鬼怪都可殺。”
姜寧轉身,向大門走去。
李唯一閃移身形,攔到她面前:“以我們的修為,能做的有限,已經拼盡全力。再留下,沒有意義。”
姜寧先前聽得很認真,當然知道眼下是何等危急。
她努力讓自己顯得足夠冷靜:“李唯一,我真的很感激你,我不知道該如何去表達這份感激,但你應該了解我的,我不可能獨自一人走的。我是道種境武修,如果朝廷所有道種境武修面對戰爭,都選擇逃,誰去戰?”
“換一種說法,如果我今日,面對危險和劫難,不能堅定的去面對,去守護自己一直守護的信念,堅守自己必須堅守的責任。那么今后我們兩個走到了一起,面對苦難和挫折,我也會第一時間棄你而去。你希望,我是這樣的姜寧嗎?”
“你能理解我嗎?”
李唯一聽到她后面的那句話,整個人都好像被敲了一棍子。
姜寧知道今日一別,可能就是永別,上前一步,將李唯一抱住,俏臉靠在了他胸膛上:“我留在鸞臺,明天的行動,可以幫到你們。我留下,并不是沒有價值。朝廷的事,你已經做得夠多,帶上莊玥和莊爺爺,趕緊出城。”
“好!”
李唯一手掌撫摸到姜寧的頭頂,靈光從掌心爆發出來,一指將她點倒。
早就料到,以她的性格,絕不會走。
莊玥瞪眼喝斥:“你干什么?”
“你要是不老實,我也把你點暈。”李唯一道。
從始至終,最冷靜的是老莊。他笑了笑:“本來就沒兩年可活,我就不走了!若能在死前,轟轟烈烈的戰一場,那才是痛快。誰都別勸,你們年輕人有年輕人的未來,有無限可期,但老家伙也有老家伙的生死觀。”
李唯一笑道:“正好有兩件事,需要拜托莊爺爺。第一件,車里面裝了一個人,把他看好,千萬不能打開袋子。明天城中各大府衙開門的第一刻,把他送去西海王府。”
“好,此事包在老頭子身上。”老莊道。
李唯一道:“第二件事,青云坊住了多少老兵?”
“能戰者八百,皆是昔日最頂尖的精銳高手。”老莊道。
“八百就八百,今天把他們全部召集起來。對外就說,趕往神明關,重回西海營,共赴國難。”李唯一問道:“莊爺爺,你覺得他們會響應號召嗎?”
“小李,你這就小瞧人了吧?昨天,西境戰報傳回凌霄城,已經有老弟兄站出來喊話,重回西境戰場,響應者眾多。”老莊笑道。
李唯一道:“那好,明天天亮,把大家集結到澹月坊外。我先前說的那些,消息絕不能走漏。”
“給我種死亡靈火。”老莊道。
李唯一一指點出,一縷死亡靈火,進入老莊體內。
并不是不信任而是擔心發生意外。
將宋玉樓丟給老莊后,李唯一把姜寧放到了車內,隨后駕車,駛出明倫里。
莊玥咬著嘴唇,掀開后面的車簾,與跟到明倫里大門前的老莊對視告別,行到轉角處,眼眶中的淚水才終于掉落下來。
從始至終,她都沒有開口勸過一句,表現得很冷靜和理智,要以此告訴老莊,她已經長大了,今后可以照顧好自己。
李唯一聽著車中傳來的哭聲,抬頭看去,太陽越來越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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