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車行位于西城的外城區。
夜幕下,園林般巨大的車場內,大大小小數百輛車架,擺停成一道道蜈蚣陣。燈光下,可以聽到馬廄、異獸湖中的異動和叫聲,以及忙碌中的車夫、工匠、馬奴的聲音。
外城不像內城隨時都被護城陣法覆蓋,城域遼闊,魚龍混雜,人員流動頻繁。
這是王植敢回來的原因之一!
此刻,王植和青云車行老板王守信,坐在西棚二樓的房間內,不像是義子和義父,反而是平起平坐。
王植外貌看起來十五六歲的模樣,是那日為楊青溪駕車的少年。
王植身穿法器夜行衣,眼神幽沉:“李唯一此人太狡猾了!明明聽到稟告,說他下了桃李山,但很快就消失,根本找不到蹤跡。”
王守信道:“雖然廢掉了,但畢竟還是九黎隱門的神隱人,背后指不定掌握著多少力量。第四神子到來前,不可輕舉妄動。”
王植微微含笑:“他是南尊者點名要的人,我們若能擒拿,便是大功一件。”
“府州地下…現在到底是什么情況?”王守信問道。
“此事長老之上的人物才了解,我只聽南尊者和丘長老談論時,說過一句,大事將成!”
緊接著,王植眼神又是一寒:“現在最大的問題是,朝廷和各路義軍,竟然因為妖族反而暫時團結了起來,沒有再內斗。”
王守信心頭一凜察覺到不對勁。
門外所有聲音,一瞬間全部都消失了,靜得詭異。
“敢問是何方神圣駕臨?”
王守信眼皮猛然一抬,雙瞳寒光四射,體內法氣如江河奔涌,一掌打向前方緊閉的房門。
以他的修為,別說一扇木門,便是鋼鐵鑄成的城門都能一掌打碎。
詭異的事發生。
這霸道絕倫的一掌,竟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化解。前方那扇木門,周圍的空氣,出現水波紋路。
“嘩!”
石九齋魁梧的身形,憑空顯現出來,站在房間內,立于門前笑道:“繼續講啊,本法王還想再聽聽。今晚的意外收獲,可真是不小。”
“石九齋!”
王守信驚駭莫名,認出這位在整個南境都有莫大名氣的兇悍蠻賊。
喊出那三個字的同時,嘴里一口法氣吐出。法氣中,包裹有一柄百字經文法器級別的飛劍,長約兩尺。
在法氣催動下,飛劍綻放刺目光華。
密密麻麻的經文,在劍身上浮現出來。
“轟!”
飛劍定格在石九齋身前一尺的位置,劍尖漣漪一道道,無法再前進一分。
“嘭!”
王植撞破墻壁,飛躍向青云車行西邊的街道上。
石九齋瞥了一眼墻壁上的窟窿,右手五指展開,隔空向地面輕輕一按。頓時,整個青云車行,包括周圍街區,被白茫茫的大霧籠罩。
這是“道心外象”,可以觸達方圓三里,化為他的獨立天地。
當然,越往外掌控力就越弱。
“嘭!”
王植剛剛落到地面,抬起頭來,四周景象盡失,只剩無邊白霧。
“好厲害的石九齋。”
祖田震顫,臍下出現一圈圈空間漣漪。
空間漣漪中心,飛出一根一品百字器級別的金鞭。金鞭猶如一條金色蛟龍,將他身體環繞包裹,長達數丈。
一百多個玄奧的經文,籠罩全身。
“噠噠!”
腳步聲響起,李唯一從霧中走出:“真是人不可貌相!誰能想到,一位混跡在車行中的少年,竟然是道種境的存在?”
王植只是十五六歲的外貌,而武修的外貌,往往有極大欺騙性。
王植抓住金鞭,雙眼涌出難以置信的神色:“是你,你不是已經廢掉了嗎?”
李唯一淡淡道:“祖田廢掉而已!只憑第六海的修為我相信,打你應該是沒有問題的。半年來,我進步很大。”
王植冷笑:“你恐怕還是太低估道種境武修的戰力。”
“能修煉出祖田,你自然是不弱,同境界非那些劣根道種境可比。青溪呢,我很想念她,她在哪里?”李唯一道。
王植眉頭大皺,李唯一和楊青溪的真實關系,便是他也把握不準。
李唯一道:“那我換一個問題,齊霄呢?”
“唰!”
王植臉色一變,手臂上法氣如游龍,頓時金鞭化為一道金色閃電飛出去,速度極快。
空氣中,出現刺耳的撕裂聲。
李唯一平靜的應對對方身上的意念力量,向前抬起一只手,頓時,無數手印顯現出來。身后,一道五丈高的戰法意念神影升起。
十二散手之一,靈寶劫拿。
金鞭威力強橫,撕開數百米長的白霧區域,地面被打出一道半米深的凹槽。
一鞭能夠在平地開出河道!
但這件威力巨大的百字器,卻被李唯一穩穩抓在手中。不理會王植臉上寫滿的驚色,他體內一百二十條金脈中法氣齊齊運轉,手腕發力,一股霸道的拉扯力量爆發出來。
“怎么可能…”
王植沒有想到,一個五海境武修,力量能超過自己。
很快壓下心中震驚,他不再與李唯一對抗,而是主動向李唯一沖去。
全身法氣能量外溢,手指在虛空旋轉結掌,頓時,十丈內的白霧跟著一起扭曲起來,掌心出現一道小太陽,光芒和熱量都很驚人。
他一掌打出!
對方的掌力,像一座大山撞了過來。
李唯一深吸一口氣,身后十道戰法意念,同時顯現出來。一腳飛踢,玉鼎光影呈現,與王植打來的掌印撞擊在一起。
“噗!”
王植口噴鮮血,身體旋轉著倒飛出去。
太變態了,怎么會有十道戰法意念?
落地的瞬間,王植猛然彈跳而起,顧不得被李唯一奪走的金鞭,轉身就逃。
片刻后。
王植僵直著身體,一步步倒退回來,前方是六只鳳翅蛾皇。
第七只鳳翅蛾皇,站在他左肩,比法器戰劍還要鋒利的膜翅,就抵在他脖頸上。膜翅劃破皮膚,血液不斷流淌。
“一品百字器,價值數萬枚涌泉幣。”
李唯一將手中金鞭收進界袋,這樣的賺錢速度,讓他心情很是愉悅。
不過,道種境武修最值錢的,也就是法器戰兵了。
李唯一看向被鳳翅蛾皇制住的王植:“南尊者是誰?你們到底在謀什么大事?”
王植咬著一口雪白的牙齒,眼神變得無比狂熱,沖李唯一大笑,卻一言不發。
“他們應該是雙生稻教的人,據說教中有五大尊者,分別負責東南西北四境和凌霄城的事物。另有二十八位長老,主管天下二十八州。”
“在邪道中,雙生稻教乃是絕對的龍頭。”
石九齋將暈厥的王守信抓在手中,從霧中走出。
做為地狼王軍的法王,他也算是半個邪道中人,對邪道自然了解頗深。
王植見被點破身份,怒道:“石九齋,既然知道我們是神教中人,就該抱有敬畏之心,你們地狼王軍惹不起我們。”
石九齋懶得理他,向李唯一傳音:“動手前我就想跟你說,這種埋在暗中的棋子,體內多半種有死亡靈火。現在麻煩大了,雙生稻教的教眾,比演宗暗子瘋狂得多,根本不怕死亡和酷刑,想從他們嘴里問出東西,難如登天。”
“他們稍微看不到活的希望,就會主動釋放體內的死亡靈火。”
“你的意思是打草驚蛇了?”李唯一道。
石九齋道:“既然已經做了那就趁此機會,布置陷阱,釣出大魚。”
“我做餌吧!”
李唯一擔心石九齋再出意外,而他卻不同,背后不止一位護道者…想到此處,腦海中出現一道身影,笑道:“就算他們體內種下了死亡靈火,也不是一定問不出東西。”
“唰!”
李唯一身形閃移,一掌將王植拍得暈厥過去。
暈厥中的王植和王守信,躺在勤園的湖邊。
禪海觀霧一襲紅衣,戴著面紗,乃是真身。
她身影美如畫卷,氣質高貴神秘,十根雪蔥玉指懸在二人頭頂上方,釋放出無數靈光絲線,鉆進腦顱。
李唯一早就見識過禪海觀霧的索魂手段,哪怕對方體內種有死亡靈火,也能找到一些記憶碎片。
如今,禪海觀霧修為遠勝從前,索魂自然更加有把握。
石九齋有些失神,看著遠處的禪海觀霧,自認哪怕面對天王石那爾,也能從容鎮定。但,眼前這女子出現后,他卻心驚肉跳,魂不附體,心緒根本無法安寧下來。
不是因為,對方修為氣息有多強
就像一種天生的畏懼!
他傳音問道:“這是哪位大神通者?”
“她?關于她的事,你最好爛在肚子里,誰都別提,不然會沾上很大的因果。”李唯一道。
石九齋沒有覺得李唯一在開玩笑,慎重點頭。
“哧哧!”
“啪啦!”
一旦索魂,二人體內的死亡靈火,就會被動激活。
此刻已經燃燒起來。
數個呼吸后化為兩具焦炭。
靈光絲線散去,禪海觀霧久久立于湖畔,一言不發。那雙充滿智慧,深邃不可測的美眸,做思考狀。
李唯一走過去,問道:“禪霧姑娘,怎么了?”
石九齋猶豫了一下,沒有走過去,對禪海觀霧很是忌憚。
禪海觀霧看向李唯一,面紗下,紅唇微啟:“沒有獲取到全部記憶!就目前所知,已經很驚人…短短千年而已,凌霄生境的稻人,竟壯大到了這個地步,我必須要去一趟府州地底。”
(關于稻人的來歷和傳說,在第五十六章仁稻那一章講述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