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前,左丘藏武達到道種境第九重天,成功接棒左丘令,是能夠在長生禁武令期間撐起這座超級門庭的唯一人選。
他已經五十五歲,但看上去,也就三十歲左右的面容,身上的千字甲,五年來從來沒有脫下過。
成為家主前,他在秘境司待了三十年,深知危險無處不在。除了身上的甲和手中的刀,沒有誰是完全靠得住的。
聽說李唯一前來拜訪,左丘藏武立即放下手中的軍情要務:“趕緊請進來!”
帶李唯一進入議事堂的,乃是左丘藏武之女,左丘青盈。
她三十歲出頭的年紀,但因念力天資冠絕左丘門庭年輕一代,已是一位靈念師,看上去也就二十歲左右的模樣,極其年輕。
左丘藏武站起身,笑道:“唯一,看你這氣色是完全恢復過來了,半年了大家都很擔心。咱們那位左丘長生令前往天琊嶺征戰妖族前,可是千叮嚀萬囑咐,讓我要照顧好你。怎么樣,接下來有什么打算?”
李唯一行了一禮:“多謝家主關心,唯一已經無妨。此次前來,是想求見老祖宗,半年前若非他老人家救治,我可能已經化為三尺黃土。”
在隱君的請求下,半年前,儒道老祖宗可是狠狠演了幾場。
李唯一身上的六欲符,就是老祖宗隨手一揮化解。
對九黎族來說,需要請動九大祭司才能辦到的大事,超然抬手就解決。
左丘藏武神色一肅,繼而苦笑:“你是紅婷的夫婿,自然也就是左丘門庭的核心成員,告訴你也無妨。老祖宗此刻不在桃李山,多半去了某一處戰場。有什么事,可以先告訴我?很重大嗎?”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想要求取一枚靈臺焱星石碎片,我可以花錢購買。”
李唯一沒有抱太大希望,畢竟已經過去一千多年,就算真有數十塊,多半也已消耗殆盡。
左丘藏武露出茫然之色,看向左丘青盈:“這資源,門庭寶庫可有?”
左丘青盈凝思:“我有點印象,似乎是一種極其珍貴的念師修煉至寶。”
“你立刻去門庭寶庫查找,若是有,趕緊取來。”左丘藏武繼而看向李唯一,笑道:“走念師這條路是對的,重建信心,憑借那七只君侯級奇蟲,將來仍是天下間一等一的大人物。”
左丘青盈離開后,李唯一再次行禮道謝。
左丘藏武拉著李唯一坐下:“和紅婷一樣,叫我十三叔就行。我這邊…哎,怎么開口呢!”
“十三叔但說無妨。”李唯一道。
左丘藏武收起尷尬的笑容,神色凝重:“當下,對左丘門庭來說,最大的兩件事,無疑是與妖族派系的戰爭,和丘州、府州交界處的地下仙府詭變。”
“棺山、天琊嶺、夜城,南境的三大戰場,我們是捷報頻傳,掃蕩他們是指日可待。”
“但地下仙府的詭異,是從地底傳到了地面。半個月前,我去查看過,丘北平原上,從地底冒出來墳堆和墓碑,已是有千里廣闊,就像竹筍般瘋狂生長和蔓延。”
“據說,短短半個月,又向丘州州城這邊推進了數十里。”
“明年,這些古時消亡的墳堆和墓碑,估計就要長到丘州州城外,覆蓋兵祖澤沿岸。”
李唯一也聽說過此事,只感匪夷所思。
半年前,超然大戰,將丘州和府州交界處的地下仙府入口打了出來,當時無數武修前去探查,其中包括一些長生境巨頭。
詭變發生在四個月前,據說是一位南境的長生境巨頭觸動了里面的禁忌,惹出的滔天大禍。
一場大地震后,府州數千里大地,過去千百萬年埋葬的逝者,以墓碑和墳堆的方式,生長出來。
后來,又向丘州擴散,鬧得人心惶惶。
詭變后,長生境巨頭就無法進入地下仙府了!
左丘藏武道:“這些當然不是我們能夠解決的,必須等超然們出馬。我們能做的,就是盡可能探查清楚地下仙府內部的情況,為超然出手,減少風險。”
“地下仙府最大的危險乃是逝靈和兇蟲蟲群。”
“目前,統帥級奇蟲和御蟲士折損嚴重,十分緊缺。”
李唯一道:“十三叔想讓我隨隊前往地下仙府?”
左丘藏武搖頭,笑道:“我可不敢讓你去冒險,萬一出了什么差錯,紅婷肯定跟我沒完。我是想…借蟲!”
李唯一沉默。
這天下間的“借”,哪是借那么簡單。
左丘藏武并不催促,等李唯一慢慢考慮。
左丘青盈返回,以念力傳音,向左丘藏武說了一句什么。
左丘藏武眉頭皺起,冷聲道:“沒給啟長老說,是我的意思?”
左丘輕盈看了看李唯一,不再傳音:“啟長老說,無論是誰,都必須按照左丘門庭的規矩辦事。沒有規矩,就誰都有可能中飽私囊,掏空家族財富,他必須看緊寶庫的大門。”
“靈臺焱星石碎片,只剩最后一塊,指不定將來有什么大用。要買,至少兩百萬枚涌泉幣。”
左丘藏武嚇了一跳:“他怎么不去搶?我苦修數十年,身經百戰,遍走秘境,如今身上全部家當賣了,才夠買他一塊小破石。唯一,此事包在十三叔身上,我明天親自去和他談。”
“那就多謝十三叔,唯一先告辭。”
李唯一起身離開。
坐在椅子上的左丘藏武,眼神瞬間變得無比深邃,自言自語:“還是操之過急了?可是,已經半年了啊!”
左丘青盈道:“他沒有同意?”
左丘藏武點頭:“畢竟是七只君侯級奇蟲,是我,我也不肯輕易放手。”
左丘青盈冷哼:“他顯然是想走念師這條路,但半年前,才是地火境大念師而已,可見注定是無法修煉到靈念師層次。第二條路,也是一條絕路。”
“半年來,整個左丘門庭都在拼搏,或前往妖族戰場,或冒險探查地下仙府。而他卻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待在桃李山享受歲月靜好,我看是真的廢掉了!”
“七只君侯級奇蟲跟隨他,完全是明珠暗投。”
“爹,你可一定要幫我奪取過來,掌握七只君侯級奇蟲女兒將來必可與超然平起平坐。”
左丘藏武沉思,道:“他還是九黎隱門的神隱人,此事不能操之過急。這樣吧,你去和他結交,要讓所有人都知道,在他人生低谷的時候,是你一直待在他身邊,幫助他和照顧他。”
“如此,他再次…自殺,將七只奇蟲送給你,也就非常合理。左丘令、左丘紅婷、九黎族便挑不出任何毛病!”
“靈臺焱星石碎片,到底還有幾塊?”
左丘青盈道:“其實,靈臺焱星石千年前就用完了,故意開出一個他拿不出的價格。接下來,才好慢慢拿捏他。”
李唯一從桃李山第四重天,緩步向山下行去,準備去見隱二。
下到第二重天的時候,七鳳飛回來,落到他肩膀上,從隱身狀態變成一粒灰塵大小,又從灰塵大小變成九寸長。
這是它的天賦道術!
身體縮小,進入隱身狀態,只要不離得太近,長生境之下的武修,很難察覺到它。
七鳳將剛才左丘藏武和左丘青盈的對話,告訴了李唯一。
小家伙氣壞了,講的時候,雙眼鼓脹,嘴速極快。
李唯一停下腳步,望向無邊夜幕,長嘆一聲:“七只君侯級奇蟲,果然還是誘惑性太大,連左丘門庭的家主都惡向膽邊生。看來,桃李山是待不久了!”
北城,寬闊的離水河上。
一艘掛滿骨燈的三層樓船,靜謐的向南行駛。
船上,李唯一和隱二坐在布置了陣法的第二層艙室內。
隱二個子較矮,臉形偏瘦,三四十歲的模樣,負責整個九黎隱門的俗世事物,如今常駐丘州州城。
半年來,已經是二人的第三次見面。
七月天,天氣炎熱。
大河兩岸熱鬧喧囂,車水馬龍。
隱二極善察言觀色,自飲自酌,笑道:“怎么了,心情似乎有些低落?”
“沒事…給我也來一杯。”
李唯一看著窗外,嘆息一聲。
隱二微微詫異,這還是李唯一第一次主動討酒喝,以前可是對此物敬而遠之。
李唯一接過隱二遞過來的酒杯,問道:“二哥,你是什么層次的修為境界?”
“我?我天賦一般,道種境第二重天,長生無望,所以俗世的事,就交給我負責了!”隱二笑道。
李唯一道:“別人左丘藏武,道種境的頂尖人物,還不是在負責俗世之事。”
“他那是沒辦法,左丘門庭的俗世事物,必須得由一位頂尖高手出來支撐。面子和里子,是不一樣的。”隱二道。
李唯一又喝下一杯,臉色微凝:“齊霄的事查得怎么樣了?”
“隱五在查,已經有眉目。”
驀地,外面傳來破水聲和登上甲板的聲音,隱二笑道:“說他,他就到了!你自己跟他聊…”
隱二之所以將見面地點選擇在河面,乃因河水能夠洗去一切痕跡。
畢竟隱五的身份特殊,萬不可暴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