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給廖知賢留下的那幾張紙上,對于許源來說,最珍貴的部分,是一種“火灌法”。
并非是法修的“法”,也不是修煉法。
而是一種用來強化命格的法門。
命修的命格,會隨著自身水準的提升而得到強化。
除此之外,命格就是“固定”的。
而這種“火灌法”卻能夠不斷的提升命格。
使命格的能力不斷增強。
但這法子限制頗多。
首先一點,需要用到五流以上的“腹中火”。
其次,對于火的操控要非常精妙,稍有不慎就可能傷到了命格。
許源認真研究過了這個“火灌法”之后,得出了一個結論:這法子就像是有些武修的傳承中,每日熬煉身體之后,師父會用藥油幫助徒弟按摩全身。
這手法和力道都需要恰到好處。
輕了起不到效果,今日的辛苦,和珍貴的藥油就都浪費了。
重了,就可能傷到弟子。
廖知賢說道:“這法子白畫魂也知道,但他一直沒辦法使用。本身五流的丹修就不好找,便是除妖軍中,有五流的丹修,他也不信任對方。
這法子,相當于將自己的命格,完全開放給對方,任憑對方施為。
若是那五流的丹修懷有惡意,腹中火一個失手,他就萬劫不復。
白畫魂倒是想了個法子,想要娶一位女性丹修,然后全力培養對方,盡快讓她晉升五流。
但便是有了五流的腹中火,也不能保證對于火焰的控制,能夠達到白畫魂的要求。
而且有希望晉升五流的女性丹修,也未必就一定能看上白畫魂,所以白畫魂雖然一直很眼饞火灌法,但始終無法使用。”
廖知賢也只是隨口解釋了一下。
也不覺得許源能用。
但許源還真就滿足這條件!
《五鼎烹》對于腹中火的控制十分精妙,必定能夠滿足要求。
“這可真是一個巨大的意外收獲!”許源心中大喜。
如今“鬼醫盜命”、“山頭火嵐”的格位,和其他命格比起來要遜色不少。
正好用“火灌法”加強一下。
此外,那幾張紙上,還記載著命修六流之前的修煉和晉升方法。
修煉法的基礎,就是“不斷使用命格”。
但末三流都是被動的。
但這種基本的修煉法,按照老人所說,也已經演化出了若干個“流派”。
老人所傳承的這一派,用的是“介入法”。
簡單來說就是利用自己的命格,介入別人的命運。
他們會在茫茫人海中,尋找需要自己命格幫助的人。
接近對方、努力結交。
命格便會發揮作用。
完成一次次的修煉。
普通人的因果較輕,風險最低。
相應的收益也低,但總歸是能進步。
同時老人也強調了,普通人的因果也是因果,所以在修行的時候,盡量選那些“受害者”,以命格的力量幫助他們,沾了因果、但也積了功德。
此外還有許多的注意事項,以保證每一次的修煉不會出現意外。
但這樣修煉,會一直在尋找合適的“對象”,便沒有精力再去做其他的事情。
對于許源來說,這種“介入法”沒有太大價值。
不過除了“介入法”之外,老人還知道一個不算修煉法的方法,稱之為“星月法”。
命修身邊的親朋、下屬,擁有的命格越多,命修的進步越快。
若是招募不到擁有命格的人,那么他們的命越“貴”越好。
形成一種“眾星捧月”之勢。
許源回憶了一下,自己身邊擁有命格的人,便有后娘、傅景瑜和秦澤。
石拔鼎等人的命,也都是青色的。
無意間已經形成了“眾星捧月”之勢。
難怪自己命修的進度很快。
而到了六流之后,命修就可以施展命術了。
老人留下了一種凝聚命術的方法。
不過這方法很是殘酷,名叫“割肉法”。
便是要從命格中,切下一部分力量,以此來凝聚命術。
凝聚出來的命術,針對目標使用的時候,可以進行抉擇,是一次便用光了這道命術,還是只用其中三成力量,留下七成以后再用。
切割了命格后,命格自然是會永遠的失去了這一部分力量。
所以這法子不能常用。
用的多了,原本很強的命格就會跌落成為中等的命格。
甚至最終徹底湮滅掉。
六流以上的知識,那幾張紙上沒有記載。
看來當年那個老人,最高也只修煉到了六流。
廖知賢將自己所知道的,都告訴了許大人。
許源不由得皺起眉頭。
老人留下的這幾張紙,的確可以算做是一門傳承了,能夠修煉到六流,也有相應的“命術”。
可是就讓許源感覺……這一門傳承,怎么說呢,非常的“拮據”。
不夠“闊氣”。
各方面都是勉勉強強達到了標準而已。
比如割肉法,若是用這法子凝聚命術,許源寧愿不要命術,繼續像之前一樣,只是催動命格的力量。
威力比不上命術,但是勝在命格穩固。
“你這割肉法,白畫魂知道嗎?”
“當然知道,不過白畫魂是除妖軍的人,他有除妖軍的傳承,也看不上割肉法,他所貪圖的,只是我的命格。”
許源松了口氣,便取出裝有白畫魂魂魄的瓦罐。
同時,另外一只手,將“六眼冥蛾詭丹”放了出來。
將瓦罐口上的桑皮紙揭開,一道魂魄化作灰煙飛快的鉆了出來,尋著機會就要逃跑。
卻被六眼冥蛾直接拘住,化作了一只陰兵。
從水準上來說,這也不過是一只五流陰兵,但這是一只命修陰兵——許源只美了那么一小下……哦,命格都被我奪了?
一個沒有命格的命修陰兵?
立刻就覺得這陰兵是個廢物呀。
沒什么好興奮了。
而后許源就發現,變成了陰兵的白畫魂,顯得非常遲鈍和木訥。
許源心念一動,翻閱白畫魂的記憶……
發現記憶中有大量的缺失。
“怎么回事?”許源疑惑,但很快就從白畫魂還保留的這些記憶中,找到了答案。
所有缺失的記憶,都和除妖軍的“機密”有關。
不僅是白畫魂,何靜川等人也是一樣。
軍中到了一定的級別,都會中一道“軍法”。
軍中有專門修煉“軍法”的法修。
白畫魂等人的魂魄中,雖然沒有“牽絲法”,但這一道軍法保證他們在戰死后,魂魄中有關除妖軍的機密記憶,全部自動勾銷。
以杜絕泄密。
“原來如此。”許源暗道一聲,接著又開始尋找,白畫魂記憶中,命修相關的部分:“這總不涉及機密吧?”
但是很快許源就失望了。
白畫魂是除妖軍的人,他的命修修煉法門,也是除妖軍傳授的。
也隨之一并勾銷。
“還好找到了一部‘烙印法’,也可以用來凝聚命術。”
白畫魂記憶中,和命修有關的部分,也只剩下了這個“烙印法”。
因為這法門是他跟南都某個大姓世家換來的,并非得自于除妖軍。
“烙印法”的原理是,將命格的能力烙印下來。
想要施展這法子,需要“命里帶火”,也就是說如果白畫魂沒有“山頭火嵐”這命格,便用不得這法子。
而烙印法和割肉法有同一個缺點:烙印凝聚了命術之后,每一次使用都會消耗,若干次之后就得重新烙印。
得了“烙印法”之后,許源便對六流陰兵白畫魂充滿了嫌棄,很想一揮手打散了去。
但想了想,還是留著吧。
于是將它丟給六眼冥蛾。
又將何靜川等人的魂魄也放出來,化為了陰兵后檢查一番,果然一切和除妖軍相關的記憶都被勾銷。
不過何靜川三人,現在可比白畫魂“有用”。
六眼冥蛾身上的兩只眼睛里,可藏二十只七流以下的小鬼。
翅膀上兩只小眼睛,可藏兩只六流大鬼。
翅膀上兩只大眼睛,可以藏兩只五流大鬼。
張老押便是六流。
之前還收了一只三首大鬼,也是六流。
許源想了想,便一揮手將白畫魂喂給了三首大鬼。
而后又把何靜川和武修也喂了。
唯獨匠修老荊留下來。
三首大鬼連吃了三只五流陰兵,尤其是其中還有個白畫魂。
即便是白畫魂已經沒了命格,但畢竟還是命修。
每一只都比三首大鬼水準高,若非許源控制,便是人家吃它了。
三首大鬼身軀扭動,發生著變化,晉升成為了五流!
而后鉆進了翅膀上的大眼睛中。
它還需要一段時間,才能徹底消化三只五流,完成這一次的晉升。
而后,許源又用六眼冥蛾將老荊收了。
廖知賢自始至終都在一旁看著,瑟瑟發抖。
很怕許源也就那么隨意地一揮手,把自己也喂給了三首大鬼。
好在許源接著就將六眼冥蛾詭丹收起來了。
而后許源看向廖知賢,心中生出一種好奇:“你的家鄉在哪里?若是有機會,本官想去你所說的那位老人墳上看一看。”
“在下是北交趾源湖城北左鄉人。”
廖知賢馬上回答,只要許大人還需要自己帶路,自己就還有用,應該暫時不會被喂給那三首大鬼了。
“好,你且先回古琴中吧。”
許源就將他送回了琴中,這琴許源也收著了。
許源本來是想要收了這一道“勝勝慢”,但也不急迫。
這命格最好再跟別的相近命格融合一下。
而許源現在沒有合適的命格,就先寄存在廖知賢手中。
廖知賢原本守著這一道命格,幻想著能夠投胎下一世,然后來找白畫魂報仇。
許源已經幫他報了仇,白畫魂的魂魄都被三首大鬼吃了。
但總要給廖知賢一個安排,而許源還沒想好怎么安排。
此時距離天亮還早,許源在“烙印法”和“火灌法”之中,猶豫了一番后,還是選擇了“烙印法”。
第一次凝聚命術,許源選擇了“鬼醫盜命”。
命術其實是命格能力的一種“強化”。
就比如這一次,許源選擇了烙印“鬼醫盜命”,成功之后,下一次對敵,許源暗中將這一道命術落在了某個敵人身上,對于此人來說,壽命的損耗會大大增加,遠超命格的作用。
而其他的敵人,則只是受到命格的壓制。
而且命術在烙印的時候,也可以選擇命格某個單獨的能力,不必將全部能力都烙印下來。
隨后,用了將近兩個時辰,許源終于凝聚了自己的第一道命術。
因為不夠熟練,這次的命術只夠用一次。
天已經快亮了,但是許源很興奮,索性不睡了,開始嘗試“火灌法”。
憑借《五鼎烹》的精妙,許源一次成功,比方才烙印命術還要順利。
不過修煉一次“火灌法”,對于命格的增強并不明顯。
這法門講究的是一個日久天長的水磨工夫。
但只要有這“火灌法”,自己的命格將來都不會差。
許源合衣躺下,精神亢奮仍舊沒有睡意。
回想一下這一次和白畫魂的“宿命對決”,獲勝后收獲巨大。
但是想著想著,許源便冷靜下來。
收獲巨大當然隱患也巨大。
卞閭和除妖軍明面上不會報復自己。
至少短時間內不會這么做。
但卞閭一定懷恨在心。
打掉他一個六流命修,即便是卞閭這種層級的人物,也真的會肉痛。
但許源不后悔也不畏懼,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和白畫魂的矛盾,乃是“道途”之爭。
不可回避。
許源真正的憂慮,也恰恰源自于此。
白畫魂可以剝食野生命修的命格,那么北都、南都那些大姓世家、相關衙門奉養的命修,難道就沒有相似的方法?
不說別人,便是自己,以前是沒有相應的手段,現在有了“賊天之命”后,便是面對覺得不夠好的“勝勝慢”,也還是舍不得放手。
大家都是俗世之人,哪個沒有幾分貪婪?
命修面對命格的時候,會無比貪婪!
莫把旁人想的太壞,但也別幻想會很好。
所以日后遇到別的命修,要格外小心!
窗外,傳來一聲雞鳴,和阿花那悠遠嘹亮的鳴叫聲沒法比,但天畢竟是亮了。
店家專門準備豐盛的早飯。
他自己不敢來,催著幾個伙計送來。
祛穢司眾人用過了早飯,結了房錢,便準備離開了。
他們的坐騎已經被伙計牽到了門外,昨夜和今早,都很用心的喂了。
多加了幾斗豆料。
坐騎們顯得精神抖擻。
許源翻身上馬正要走,店主忽又拎著一只小竹筐,氣喘吁吁的小跑出來,拉住了許源的馬韁,雙手捧起竹筐,遞給許源說道:“大人,這是小的店中拿手的幾樣點心,請大人帶著路上嘗嘗。”
許源有些奇怪,但還是接過來,謝道:“有心了。”
而后便打馬而去。
出了鎮子,按照原本的計劃,今日是要掛上字帖,盡快趕回占城。
許源卻在馬上拎起那只小竹筐,翻了翻,里面的點心很普通。
今早都已經吃過了。
但是點心下面,壓著一張紙。
身邊的郎小八伸過頭來:“大人,是什么?”
許源展開來,卻是一張手繪的地圖,顯得十分簡陋,卻也能看得出來,正是他們腳下在走的,這條連接羅城和占城的官道。
而地圖上,專門標注出來,沿途這個山有什么邪祟,那個嶺藏著哪支強盜。
若是邪祟,便注明了那些時辰可以安全通過。
若是強盜,也說明了交多少錢就能放行。
郎小八愣了愣,忍不住道:“這是在報答大人饒恕之恩?”
許源點了點頭,折好了揣進懷里。
依那店家看來,祛穢司的老爺們當然是不怕強盜的。
那剪徑的強人暗中看到祛穢司的官服都不敢出來。
但邪祟就不同了。
還是要提前防備……或者說,提前躲開。
否則遇上了若不誅除,“祛穢司”的臉面上不好看。
許源當然沒有這方面的“需求”,但剛才略掃了一眼,卻在圖上看到有個地方,名叫“螺獅灣”的地方,時而會有路過的客商,本在官道上好好地走著,忽然就進入了一片氣派輝煌的大宅中。
主人家自稱姓龍,熱情好客,商隊上下,不管男女,都會受到款待,美酒佳肴應有盡有。
酒足飯飽之后,主人家還會為他們安排歌姬、美男,一夜歡愉不盡。
到第二日,若是想走主人家也不阻攔,若是想留,便又是一日熱情款待。
但不管留下幾日,離開之后都會覺得,自己好像“失去”了一些什么東西,卻又說不清失去了什么。
這些人在日后的生活中,運氣都會變得極差。
人們便猜測,那邪祟不知用了什么什么手段,竊走了那些人的“運”。
不過這邪祟經常是五日才出現一次。
許源之所以感興趣,不是因為這邪祟十分獨特,能夠竊取氣運,而是因為它自稱“姓龍”。
店家有心報答,所以給了許源這張地圖。
這東西顯然不是店家臨時畫的,上面東西極多,短時間畫不出來。
應該是有人制作了,在這條路上暗中出售。
店家沒準就是賣家之一。
意外讓許源發現了一只龍姓邪祟的線索。
許源對郎小八一揮手:“叫兄弟們掛上字帖,全速回家。”
“是!”
隊伍疾馳而去,官道上馬蹄聲滾滾如雷。
可惜經過螺獅灣的時候,那邪祟并沒有出現,也許是日子不對。
許源急著回占城,沒有在螺獅灣耽擱,以后有時間再來處置。
于是經過一整天的全速前進,距離天黑還有半個時辰,他們就到了占城西門外。
順利進城后,大家都很疲憊,吃飯休息不提。
到了第二天,許源拿著麻老大人的書信,去拜訪了占城知府。
將占城的義莊,從府衙手中接管過來。
知府并不情愿。
拿著義莊,若是和城內的祛穢司、山河司有了糾紛,還有幾分拿捏的手段。
但麻天壽不知在信里是怎么說的,知府還是交出來了。
占城的義莊在城內東北角上。
許源帶著手下驅車前往接收,中間路過一片水塘,許源感覺有些不大對頭,水塘陰氣森森,附近百丈沒有人家。
許源不免多看了兩眼,問道:“那是什么地方?”
手下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最后一個資歷最老的校尉,硬著頭皮出來回道:“大人,此地名叫沉水塘。
這地方有些邪門,不過……只要不主動招惹,水里的東西也不會出來。”
“呵呵。”許源冷笑。
老校尉慚愧的低下頭。
其實占城里,這樣的地方還有好幾處。
便是羅城內也有類似的地方。
就在老校尉以為大人“眼里揉不得沙子”的時候,許源卻是一揮手,吩咐道:“走吧。”
老校尉松了口氣。
不多時,眾人便到了義莊。
但是義莊門打開,走出來的,卻是一位二十出頭,一身書卷氣,面目清秀的年輕人。
許源一愣:“你是此地的守靈人?”
年輕人看到許源身上的官服,抱拳微微一拜:“在下賈宗道,見過大人。在下正是此地的守靈人。”
賈宗道微微一笑,道:“在下可能和大人印象中的守靈人,有些不同。”
“的確是不同。”許源瞧他氣度不凡,問道:“守靈人這一行,說是需要天生五弊三缺,你……這樣子,看起來不弊不缺,為何要做這守靈人?”
許源一邊說一邊往里走——卻被賈宗道用身體擋住。
郎小八在一旁將占城府衙開具的交接公文,遞給了賈宗道。
賈宗道仔細看完,才讓開路來青許源進去。
“說起來也是無奈。”賈宗道陪著許源進去,道:“在下半年前餓暈在了義莊門口,義莊的老九叔看我可憐,就將我背進來,讓我吃了幾日的飽飯。
卻不料兩個月前,老九叔忽然就撐不住了,可衙門卻招不到新的守靈人。
我身無長物,也無處落腳,索性便接了這守靈人的職務,每月從朝廷領一份米糧,也好養活自己。”
許源四處轉著看著,義莊內打掃的很干凈。
一些棺材也擺放整齊。
可以看出來賈宗道十分勤快。
“你為何會餓暈在義莊門口?”
賈宗道苦笑道:“在下……根本不記得了。在下懷疑,我當時已經是死了,后來又被老九叔救回來,但是所有的記憶都消失了,唯一記得的,便是自己的名字:賈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