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燃丹青第一百八七章 同頻同軌(胖胖章)_宙斯小說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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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七章 同頻同軌(胖胖章)


更新時間:2025年06月01日  作者:董無淵  分類: 言情 | 古代言情 | 宮闈宅斗 | 董無淵 | 墨燃丹青 
次日旭日東升,白光穿透糊窗的堂紙照入室內,像小兒用皂角水吹的泡沫。

雄雞一鳴,泡沫“噗嗤”一聲破掉。

薛梟翻身掀被,神色清明,套上皂靴,推門而出徑直向隔了一棵老槐樹的西廂去。

東西廂房中間的庭院,剛翻了土,密密麻麻地新種著些看不出什么品類的嫩綠的幼苗。

守在門口的疾風趕忙追上。

“魏司簿呢?”薛梟大步流星,眸色平靜,開口發問。

他一夜無眠心頭記掛,卻也不好時刻打聽西廂動向——顯得他又呆又急,不太穩重。

疾風咬緊步伐:“臨至天亮,寅時正,魏司簿出西廂,王二嬢引至玉章閣歇下。”

薛梟大跨步拐過墻角:“夫人呢?”

“雞鳴前便起了,現不知在作甚。”

“可傳早膳?”

“尚未,二嬢在里屋。”

一問一答,已至西廂。

薛梟站立于拉起的瀟湘竹卷簾之外,側目看向一旁欲言又止的疾風,沉下聲:“問吧,給你一次機會,之后我必不答。”

疾風手縮在袖中戳戳戳,眼皮子抬了八回后才開口:“.大人,落風不頂用,您務必大懲大誡,以儆效尤!叫他分清孰輕孰重!叫他知恥后勇!叫他悔不當初!”

薛梟安靜看疾風。

疾風亢奮完,聳了聳肩,慫道:“但好歹別把他弄死了,那小玩意兒還怪好玩兒的.”

落風真是氣死個人!

不守著自家姨妹,交代的任務不完成,反倒拎著洗澡盆去碼頭救火!

他和落風,一文一武,臥龍鳳雛。

他走文化路,落風走武狀元,雖他們二人搶大人身側“第一人”的位子比較狠,但真遇到事,他還是愿意給鳳雛搭把援手的!

畢竟這世上,鳳雛沒一只就少一只啊!

薛梟擰眉,余光覷了眼疾風,隔了良久才雙眉緊蹙,抬手叩門框。

門后無人。

落風留在原處,薛梟繞過花間,愣了一愣,透過鏤空榆木四面窄屏風,隱約見山月背對著人,衣衫滑至肩頭,修長瘦削的脖頸間唯有兩條靛灰的極細的帶子掛脖。

王二嬢正拿著個木夾子,木夾子上夾著麻紗,沾取了黑黢黢的藥湯往山月的左肩摁壓。

王二嬢明顯手有些重。

肩頭又是貫穿傷,最吃力。

王二嬢向下摁壓的力度,叫薛梟都不由自主地蹙緊眉頭。

山月瘦削的肩頭,如蝶翼般,在空中明顯一顫。

王二嬢問:“疼?”

背對人的小小的,青絲皆被挽于一側的腦袋,輕輕搖了搖:“不疼,你繼續。”

怎么不疼?

薛梟繞過屏風,踏步而入。

一旁的秋桃杏眼一瞪,張口就想喊。

秋桃嘴巴還沒張口,就有一只肉手從天而降捂住她口鼻。

秋桃呆愣轉頭,便見身旁的黃梔一手捂住她的口鼻,一手把二嬢向后扯,一腳把放藥湯的矮幾勾了過來,單腳站穩后,沖薛梟瘋狂使眼色,眼皮子眨得都快抽筋了。

身體部位各忙各的,充滿展示了南府第一管事的實力。

甚至黃梔什么都沒說,但她好像聽見有股風在空中吶喊:“上啊!你快上啊!”

秋桃敬佩地隨著獨立的金雞,識趣地退出。

薛梟接過二嬢手里浸滿藥湯的木夾,低垂頭,便見那道掌心般大小的、血肉模糊的傷。

等等。

那道新傷旁,密密麻麻地交錯著淤痕和新肉長成的粉痕。

好多,好多舊傷。

薛梟瞳孔猛縮,喉頭卻不自覺涌上一股難以言表的酸澀:他向來能夠猜想山月的過往有多么苦澀,卻不知親眼所見帶來的震撼,遠遠超乎意料之中的預備。

“二嬢,上完藥了?”山月佝下嗪首,防止青絲搖曳,掃動到還未愈合的傷口。

薛梟深吸一口氣,方動作輕柔得,如侍珍侍寶,為山月上藥。

藥物的沁涼再次襲來。

并未有預料中的疼痛,反而吃滿藥湯的麻紗像在葉子上攀爬的小蝸牛,一點一點輕柔地摩挲著,從傷口邊緣緩緩經過。

山月轉頭側看,卻猛地一下灼了眼——男人低垂下頜,面窄眉濃,鼻尖挺直,如檐外綿延氤氳的山勢,遠山廣廈,袤遠無垠,天地模糊,但他長卻直的睫毛下如煙藹的眼眸,卻十分具體清晰。

“薛大人。”山月脊背一僵,立時預備挽起胳膊間夾住的衣衫。

“別動。”薛梟目光一動不動:“傷口邊緣有些發紅,需要好好清理上藥,否則輕則疼痛紅腫,重則高熱流膿——這只手就算廢了。”

山月不再敢動,再側眸去尋西廂諸人,卻未見一人。

剛剛輕柔摩挲的麻紗,瞬時變成灼熱的熨斗。

山月抿了抿唇,率先打破沉默便顯得沒有很尷尬:“怎么是你?二嬢呢?”

“若二嬢愿意,我推薦她過了山海關去尋另一樁營生——澡池子搓背。”薛梟神色專注:“依照二嬢的手上功夫,兼之手腕神力,她必定可以日進斗金、賓客盈門。”

山月唇角不自覺淺淺勾起,幫二嬢辯解:“二嬢手勁兒大,一介婦人孤身闖蕩,若再手無縛雞之力,早就被這世道吃掉了。”山月頓了頓:“也正是因為她手勁大,她夫郎暴打她時,她一鋤頭狠狠敲在男人的頭上,男人沒了氣兒,她也四處逃竄沒了家鄉。”

薛梟眉頭上挑:“所以二嬢素日常說‘殺過人的都清楚’.合著,她還真謀殺過人。”

“是自衛。”山月耐心糾正:“不是謀殺,是自衛。”

薛梟再沾取藥湯,眸色未抬:“那你和魏司簿,一路血紅、步步驚心,也為自衛?”

山月一怔。

薛梟也不再發問,待傷口浸滿藥物方探身放下木夾,像剛剛并未說過話,轉了個話頭:“魏司簿這些日頭,就留在南府吧,便是有喬裝尋找蛛絲馬跡的侍衛,也可統一口徑為,魏司簿那夜恐掉入海中,至今不見蹤影。”

山月也樂見薛梟回歸正題,吁出一口長氣,緩緩道:“好——”

常豫蘇自京兆尹逃出,目標很明確就是秋水渡,既如此,何不向常家暫時營造出常豫蘇成功誅殺水光的假象?常豫蘇向來行事乖張無度,自京兆尹逃出后不回府邸,反而四下游蕩,也符合他素日的風評。常家只會以為常豫蘇不知游躥到何處去了,而不會立刻尋找。

此間時辰,便是他們的先機。

“現今,常豫蘇是死是活?”

山月邊說邊將衣衫迅速穿好。

“活著,如今人在天寶觀。”

薛梟聲音很沉,站起身來,移開視線:“狗崽子人硬,骨頭硬,脾氣也硬,凡事一問三不知,吊在地牢里整整兩日,未進一滴水一粒米,餓得渴得滿目發慌,也仍舊一個字也不吐露。”

杜州決堤案,單有柳合舟的賄物往來賬冊只可鎖定人頭,卻未提供更多線索。

案子停滯不前。

柳合舟賄物中,以靖安大長公主及常家和一處名為觀案齋的畫坊,來往最為密切。

常家一定在杜州決堤案中扮演了什么角色,但常豫蘇什么也不肯說:或許是當時年幼,并不知情;亦或是單純找打。

山月聽到常豫蘇活押在天寶觀,隨即贊同頷首:那夜那時,殺了常豫蘇是最最簡單不過的事,不論是秋魚擲出的尖頭木竿,還是薛梟如及時雨般射出的利箭,均足以讓常豫蘇重傷。

重傷之下,饒是她,亦可一刀抹了他的脖子。

太便宜他了。

太便宜他了!

要撬開他的嘴,問常家的秘事,問靖安大長公主的秘事;要火燒冰凍地熱情招呼他,讓他感知到懼怕!痛苦!折磨!要留著他,留他一口氣,作為一張牌面,以備不時之需!

她怕極了薛梟會殺了他!

她在夢中,都在急切地阻止薛梟:“別殺他!別殺他!別這么輕易地殺了他!”

如今得知常豫蘇還活著,山月率先有些意外,但意外一閃而過,隨之而來的是意料之中的合情合理——她能想到的,薛梟必定能夠同軌同頻。

“咚咚咚——”

這個房間,只有一個心跳。

分不清是她的,還是薛梟的。

山月眨了眨眼,眼中的薛梟如陰雨晦暗,無邊無際的霧嶂中陡現的一溜云光,云光隨著她視線的移動,緩慢而遞增的清晰。

云光,與山月,好似一幅濃墨重彩的長卷。

“不是自衛。”

“也不是謀殺。”

“是復仇。”

“就像你要抓住常家的把柄、殺了謀害你母親的靖安大長公主一樣。”

“我和水光,也在為慘死的母親復仇。”

“我姓賀。”山月眸色閃動:“我不叫柳山月,我叫賀山月。”

山月告知以真姓實名,好似在伸出手來,重新認識對方。

薛梟猛地抬頭,眼前的一切急劇地蔓延,萬物生長,枝葉拂堤,似有一腔話迅速蓬勃,幾欲沖口而出。

山月眸色不再閃動,而是眼波微垂,迅速避開薛梟灼灼的視線:“當了這樣久的盟友,如今才以真面目示人,實在很是對不住你——”

說正事,最安全。

山月緊跟著添了一句:“若是方便,我想去天寶觀會一會常豫蘇。”

盟.盟友

仍是盟友。

薛梟喉頭微動,胸腔之中萬物回縮,但面容卻未有絲毫改變,甚至聲音放得更為輕柔:“可。先駕著車去京師逛一圈,再至天寶觀——叫大家伙看看咱們薛夫人兩耳不聞窗外事,清白單純地活在京師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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