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鶯距離二爺近,正好將墨雪那幾句話聽在耳中。
一時間,她不由訝異的看向二爺。
吳世勛也被抓住了?
那今天她們受這些驚嚇,似乎還挺值的。
畢竟范縣丞被逮捕了,吳世勛也被抓住了,再加上早已被關在監牢中的岐叟和趙雄,云歸縣“五大害”豈不是只剩下一個新風樓的老鴇嬌娘?
五害將除,這是好事兒啊。
果然,二爺聞言鳳眸中溢出精光來。他說了一句“很好!這就去看看!”隨即帶著墨雪就往外走。
在路過云鶯時,二爺似乎想到了什么,就隨口囑咐了一句,“丁姑姑身上余毒未消,有什么事情你且幫襯著些。”
云鶯這時候可不敢推辭,趕緊行禮應承說:“奴婢聽姑姑的吩咐。”
二爺邁著龍行虎步,很快消失在眼前。云鶯走去丁姑姑身側,問丁姑姑之后要做何事。
丁姑姑看著滿地狼藉,以及被嚇得脫了力的木槿和秋寧,此時由衷慶幸還有一個云鶯在。
幸好云鶯膽色過人,臨危不亂,不然她們今天怕是全都要命喪于此。
念及自己這條老命,也能說是云鶯救下的,丁姑姑如今看云鶯特別順眼,對云鶯更多了幾分親近。
丁姑姑先是讓云鶯帶人將木槿和秋寧送回后院,然而木槿和秋寧還畏懼著,生恐會有逃出去的余孽藏在她們院子里對他們下手,她們便嚇的瑟瑟發抖。無論丁姑姑如何對他們說,隨云等人指定將縣衙內外都搜尋過一遍,指定不會再有危險了,可她們始終不信。
丁姑姑很頭疼,可看著她們慘白的臉色,也不好說什么。
關鍵還是,幾人身上的余毒都未消,也不知道貿然挪動,會不會對她們的身體有什么影響。
丁姑姑想到這里,便也不再強迫兩人必須回后院了。她還要繼續吩咐云鶯些什么,可卻陡然又感覺到胸口處傳來一陣銳痛,一時間她狼狽的趴在桌上,竟是再無力說話。
云鶯見狀,就猜到方才吃的那解毒丸,應該只是暫時穩住了丁姑姑幾人體內的毒素,而沒有徹底清除。
那這可就危險了。
她當即讓人扶著丁姑姑去美人榻上躺著,又點了個小丫鬟,想讓她往前院跑一趟,尋人去請大夫。
可惜丫鬟們俱都被嚇破了膽,誰也不敢這時候跑到外邊去。
實在沒辦法,云鶯只能帶了被劃傷了胳膊的禾穗,一道去了前院。
沿途看到有侍衛在巡邏,他們看到云鶯主仆時,俱都率先避開了些。
云鶯松口氣的同時,快步走到前院。
二爺自然是不在的,倒是雷霆留在這里。他聽了云鶯的訴求,當即點頭說這就派人去請,隨即打發了云鶯。
云鶯回到后院,就去灶房尋了些綠豆,大火煮了一鍋綠豆湯。
等她帶著綠豆湯回到了花廳,丁姑姑幾人眼睛都亮了。
云鶯不等她們說什么,率先道:“大夫已經去請了,是我擔心大夫過來的慢,就先去灶下煮了些綠豆湯過來。丁姑姑你們且先喝一些,綠豆湯清熱解毒,用了總歸是有些好處的。”
丁姑姑三人聞言自然不推辭,每人硬撐著喝了兩碗綠豆湯,跑了兩趟凈室,然后開始昏昏欲睡。
也就是此時,老大夫終于被請了過來。
老大夫衣衫一整,一看就是被人緊急從床上叫起來的。他本來還有些胸悶,可一看被請到了縣衙內,登時再不敢抱怨了。
給丁姑姑三人診了脈,果然她們身上余毒未清,可惜老大夫醫術平平,根本開不出高明的解毒方子。
一時間,老大夫只能赧然的推薦了別的大夫,并開了催吐和腹瀉的方子,讓先用一用。
這方子沒什么可稱道的,但是肯定不出錯。
送走了老大夫,天已經大亮了。
秋寧和木槿不知道是被折騰的沒力氣了,亦或是覺得天亮了,一切鬼祟就不敢再冒出來作惡,當云鶯提出送她們回房時,這次她們沒拒絕,爽快的被人扶了下去。
丁姑姑也熬不住了,回房休息去了。
整個后院只余下云鶯,她再次派人,去請老大夫推薦的大夫,以及早先曾與她有過一面之緣的大夫。另還讓人登記昨晚被毀壞的門窗桌椅,查看丟失的貴重物件,清理打掃花廳和院落。
忙完這些,云鶯好不容易抽出時間來用早膳,結果還沒動筷子,就覺得眼前有個陰影投下。
她抬頭一看,果不其然,是二爺回來了。
二爺看見她準備用早膳,也有些訝異,低沉的嗓音問她說:“你忙到了現在?”
云鶯微頷首,一邊起身給二爺見禮,一邊禮貌的問二爺:“您用過早膳沒有?”
“忙到現在,還沒來得及。”
“那您一道用點?”
“好,讓人上膳吧。”
云鶯聞言三兩句吩咐下去,小丫鬟們就火急火燎的往后廚跑了。
等人的時候云鶯也不好自己吃,就將昨晚自己做的事情說了說。
末了,她為難道:“也不知道丁姑姑她們中的是什么毒,若是知道毒.藥的名字,興許解藥還好找些。不然,只等著大夫摸脈開方,我總感覺解毒的希望不大。”
陳宴洲開口道:“已經審過了,昨晚下在宴席里的藥,是兩種毒藥混合而成的合成藥。云歸縣的大夫估計解不了,我已經派人前往府城尋醫,再過幾日大夫就會過來。”
“那大夫醫術高明么?”
陳宴洲懶懶的看她一眼,再沒說什么。可他明明什么都沒說,但又像是什么都說了。
云鶯看出了二爺的意思,訕訕的摸摸鼻子。也對,醫術不高明他費這么大精力去請醫做甚?閑的無聊給自己找事兒干么?
隨即她想到,既然連毒.藥是合成藥都知道了,那下藥的黑手想必也查清楚了?確定是府中出了內鬼么?
云鶯是這么想的,也是這么問的。
陳宴洲倒也沒瞞她,把昨天審出來的有關此事的消息告訴她。
說起來,并不是府內有內鬼,但是,這件事還真是府內的人給范縣丞等人提供了便利。
那個無意中幫了范縣丞的,可不正是口口喊冤的瑞珠?!
說起這事兒,就要說瑞珠起了貪心,暗地里收受各家給的孝敬一事了。
孝敬不是白收的,收了人家的孝敬,自然就要辦事。
而瑞珠為了多攥點銀子在自己手里,她先是收了齊家的干貨,將之作為土儀送到了京城的榮國公府……這事兒沒什么大不了。
關鍵是,因為她這個態度松動,就導致有些人覷準了時機,往這府里鉆營了起來。
就比如那往府里送屠宰好的豬牛羊和蔬果、米面的。
那商戶倒是沒壞心,勉強也能稱得上是老老實實做生意的買賣人,頂多就是他們比旁人心眼更多些,出了點小血就拿到了大單。
但誰又能想到,有人就瞅準了他們會按時給縣衙送入口的東西,早早有了打算。也因此,他們昨天中午特意送來的,二爺壽宴上需要用到的食材,其中幾樣肉類上面,竟是早早被人下了藥。
那藥自然是范縣丞派人下的,加之請來的大師傅受到了威脅,做菜時根本不敢嘗咸淡,于是,直到丁姑姑幾人毒發,眾人都沒發現,那宴席上的菜肴有什么不妥。
說到這里再說瑞珠無辜,那就純屬扯淡了。但要把一切罪過都歸咎在瑞珠身上,瑞珠似乎又有些冤。
云鶯有些糾結,就問二爺,“事情都查清楚了,先不說您如何處置范縣丞,只說瑞珠。二爺,您準備怎么處置瑞珠?”
還未等二爺回答,就有兩個小丫鬟分別拎了一個食盒過來。
食盒打開,里邊放著燒麥、蒸餃、包子和餡餅,再就是瘦肉粥、海鮮粥、云吞面,以及三五個佐粥的小菜。
云鶯要伺候二爺用膳,陳宴洲卻擺手讓她只管用自己的。
云鶯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最后到底是在二爺的冷眼下坐了下來,乖乖巧巧的用自己的早膳。
說實話,這還是云鶯與二爺一道同桌用膳。
昨晚那次不算,畢竟昨晚她都沒動筷子。
再說眼下,與二爺一起用膳云鶯挺不習慣。
關鍵是她不知道二爺是不是有食不語的規矩,她此時若是追問瑞珠的下場,不知道會不會犯二爺的忌諱。
也幸好云鶯沒問,因為二爺用膳期間,根本沒說閑話。
等到飯畢后,丫鬟收拾走了桌上的東西,二爺這才開口,說起了瑞珠。
“膽子不是一般的大,管家尚不足一月,便收人孝敬三千余兩。”
三千余兩?
這么多!
云鶯都怔住了,她再是沒想到,瑞珠膽子這么大,短短一個月時間,就收了三千余兩銀子。她這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吧?
雖說管事的人,多多少少都會收人孝敬,當家的夫人對此事也多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但你一個月收三千兩,這也太多了吧?
話又說回來,云歸縣這么窮,即便真有幾個做買賣的,那錢想必也掙得不容易,這些人當真能這么大手筆的給瑞珠送銀子?
云鶯就問二爺:“這……假的吧?會不會是算錯了?”
二爺“呵呵”,露出個諷刺的笑。
云鶯一見二爺那似笑非笑的模樣,當即不敢再逼逼叨叨。
但是瑞珠……再說一遍,她是真的真的沒想到瑞珠這么膽大妄為。
云鶯:“她收了不該收的銀子,再加上昨天的事情她也不算無辜,二爺準備怎么懲罰她?”
“懲罰她?”陳宴洲輕嗤,“這后院的丫鬟婆子,難道也要我來管?稍后這事兒自有丁姑姑處理,是殺是打全看丁姑姑的意思。若她還能留下一條命,就攆回京都還給她的主子。”
攆回京都還給她的主子?
云鶯默默品味這句話,覺得這處罰才真能要命。
話為什么這么說呢?
蓋因為瑞珠好歹是二夫人的大丫鬟,打狗還要看主人。
丁姑姑即便是看在二夫人的面子上,也不會真要了這丫鬟的命。而要提腳將這丫鬟賣了……那更不可能,畢竟包括瑞珠和云鶯在內,她們四人的身契全都在二夫人手上。
既殺不了她,也賣不得她,那其余的處罰對瑞珠來說就不痛不癢。
可若是把瑞珠送還給二夫人……
想想吧,瑞珠此番南下,鐵定是在二夫人跟前許諾了什么。不管是來監視其余三人,亦或是單純的籠絡二爺的心,總歸,她是有任務在身的。
可如今不過南下幾個月,她就被人送回去了。且被送回的原因,還是因為貪心不足做了蠢事,險些害了二爺性命。
二夫人的臉都丟盡了,哪怕只是為了在榮國公和榮國公夫人面前表態,她都得狠狠懲戒一番這丫頭。
打罵都是小的,最有可能是直接提腳賣了。
想到這兒,云鶯不由唏噓一聲,再次感嘆瑞珠糊涂,竟然什么銀子都敢沾。
想著想著,云鶯困意翻涌,她忙側首捂著嘴,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等她回頭過來,卻見二爺正看著他。
二爺器宇軒昂、神采飛揚,就連頭發絲似乎都在抖擻發光。言而總之一句話,他精神飽滿的根本不像是熬了一整夜。
反觀她,此時雙眼皮打架,困得眼睛都快睜不開了。
二爺本還想交代云鶯一些事情,可看她整個人都蔫蔫的,眼角更是泛著紅暈,眸中都是瑩亮的水霧。他不由的便把那些吩咐吞了回去,轉而問云鶯說:“困了?”
云鶯點點頭,“實在熬不住了。”
二爺聞言,說話的聲音似乎都軟了幾分。
他說:“那就回去先睡一覺。”
云鶯還想著丁姑姑幾人,就說,“可我有點不放心。”
“這院子里丫鬟婆子多的是,她們做不了決斷,還能連個人都伺候不了?”二爺道:“讓他們有事兒去前院尋雷霆,你回屋休息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