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清楚告訴殿下,天子不會再南巡了,除非殿下調離江南,請殿下好好想一想我的話。”
元孝矩最后丟下一句話,便告辭走了。
回到府中,蕭夏還在書房里思索著元孝矩的話,他當然明白元孝矩這句話的意思,他們之前自己也討論過,齊王之亂后,朝廷必然會削藩,以防止下一個齊王出現。
第一個目標很清晰地指向自己,但元孝矩的話中還有另一層意思,天子也對自己起了疑心。
天子本身對自己沒有疑心,否則他就不會把江南道交給自己,但齊王的叛亂卻催生了他的疑心,連嫡子都造反了,自己這個私生子他還信得過嗎?
蕭夏終于意識到,自己助朝廷剿滅齊王叛亂,并不是一個明智之舉,齊王不滅,天子還不敢動自己,生怕把自己和齊王聯手,可一旦齊王覆滅,天子就會對自己下手了。
自己的八萬軍隊中,五萬募兵不會背叛自己,關鍵是水軍,如果來護兒接到天子的密旨,他會效忠誰?還有周法尚、陳棱、朱寬這些水軍高官,他們會效忠天子還是效忠自己?
蕭夏心中一陣后怕,他必須要未雨綢繆,盡快應對這種可能性.
入夜,劉文靜被蕭夏宣召,匆匆來到了晉王府,外書房內,蕭夏對劉文靜說了自己的擔憂。
劉文靜沉思良久道:“卑職考慮,有兩個應對方案,第一,殿下可以把來護兒的兒孫都安排在江都城內居住,周法尚、陳棱等人也一樣,這就是變相的人質,他們想背叛殿下,就不得不考慮自己的家人;
其次,趁水軍還沒有成型,殿下把水軍中下層,也就是郎將以下,全部換成自己的人,這樣,就算他們想背叛殿下,殿下也能迅速扭轉局勢,控制住水軍。”
蕭夏點點頭,這確實是兩個很好的辦法,也切實可行。
“我可以直接將訓練教官轉換成實際將領,這些訓練教官都來自我的親兵營!”
蕭夏的親兵營有一千人,都是跟隨他多年的老兵,對他忠心耿耿。
親兵營不光負責保護蕭夏的安全,同時也是訓練戰俘和新兵的教官。
劉文靜大喜道:“這個辦法不錯,殿下需要盡量實施,趁陳棱、朱寬等人不在。”
敲定了水軍應對方案,蕭夏又問道:“還有就是關隴貴族,我感覺今天元孝矩話中有話,如果我和關隴貴族合作,先生覺得有可行性嗎?”
劉文靜微微笑道:“殿下可以和他們接觸,也可以合作,但只要不被關隴貴族牽住鼻子走,我覺得問題都不大。”
停一下,劉文靜又道:“另外,卑職再提一個建議,這次剿滅山越豪強反叛,我們繳獲了大量財富,卑職認為,要盡快把這些財富變成戰爭資源,糧食、布匹、銅鐵、兵甲等等,另外,如果天子不再南巡,一千多少艘船只,能不能想辦法買過來?”
買船只可能性不大,畢竟朝廷大軍也要船只渡過黃河,其他物資倒可以。
蕭夏便緩緩點頭:“先生說得對,未雨綢繆,我們要提前為戰爭做準備了。”
江都一座大宅內,元孝矩坐在大堂上搖著扇子笑道:“南方的夏天太悶熱了,我這個北方人還真不習慣,賢侄,真是為難你了。”
元文真坐在一旁苦笑道:“這點悶熱侄兒能承受,關鍵是晉王不斷施加的壓力,侄兒才難以承受。”
元孝矩笑瞇瞇道:“放心吧!齊王這一造反,朝廷必然要考慮削藩,晉王在朝廷的重壓之下,不會再對你施加壓力了,相反,他會和關隴貴族進行合作,不是明天,就是后天,他一定會再來找我,要不然我跑江都來做什么?”
元文真躊躇片刻道:“侄兒有點不明白,漢王楊諒叛亂還沒有幾年,齊王楊暕又再次叛亂,先帝駕崩后,楊家的江山就開始不穩定了,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元孝矩淡淡笑道:“關鍵是楊家的江山來得太容易了,要不是關隴貴族支持他,他能奪取北周的社稷?可以說,我們關隴貴族就是隋王朝的根基,先帝在位雖然奪了我們的軍權,但他畢竟還是承認關隴貴族的重要性,不敢觸犯關隴貴族的利益。
可這位新帝可好,登基第二年就遷都洛陽,把關隴拋棄了,現在長安的房價只有幾年前的一半都不到了,十畝宅五千貫就能買到,房價還不如江都,還有眾多支撐大隋社稷的老將,幾乎都趕回家賦閑了,關隴貴族也逐步被他剝離了朝廷的決策中心,你想想看,根基都開始動搖,隋朝能穩定嗎?”
元文真點點頭,“侄兒算是明白了,新帝倒行逆施,最終釀成了今天的惡果。”
停一下,元文真又問道:“家主認為這次齊王造反,能堅持多久?”
元孝矩冷笑一聲道:“很多人都把這次齊王造反視同幾年前的漢王楊諒造反,要不了幾個月就會被撲滅,如果真這樣想就大錯特錯了。”
元文真愕然,連忙問道:“家主能給侄兒詳細說說嗎?”
元孝矩沉吟片刻道:“上次漢王造反,幾乎沒有勢力支持,加上他漢王自己操之過急,離開河東本土殺到關中來,結果被切斷補給后,大軍就分崩離析了,但這次齊王造反不一樣,他不會離開河北,背后有關隴貴族和保國會支持,你以為他招募的十萬軍都是烏合之眾?并不是,其實他們都是河北各郡郡兵,被保國會動員起來加入齊王軍。
還有我們在河北各地的莊園,莊園里面有大量糧食、兵器和銅錢,是我們對齊王的暗中支持,他只要拿下這些莊園,就能得到源源不斷的補給,更不用說黎陽倉,里面可是有一千五百口糧窖和四百座大倉庫,所以這次齊王造反,一旦朝廷輕敵,麻煩就大了。”
次日一早,蕭夏派人給元孝矩送了一張請柬,請他中午在廣陵大酒樓用餐。
廣陵大酒樓是江都的三大酒樓之一,是江都蕭家的產業。
中午時分,在三樓雅室內,蕭夏和元孝矩面對而坐,一名侍女在給他們煮酒。
酒菜上齊,蕭夏對侍女點點頭,侍女立刻知趣地退下了。
蕭夏親自給元孝矩斟滿一杯酒道:“昨晚我考慮了很久,家主最后暗示我的話,是不是天子在剿滅齊王叛亂后,下一步就對我削藩?”
元孝矩微微笑道:“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很多事情殿下身在局中,看得并不清楚,反倒是我這個旁觀者看得比殿下更透徹,有些事情殿下不知道,但我卻清清楚楚。”
蕭夏沉默片刻道:“舉個例子說說看?”
元孝矩顯然對今天的會面做了充分準備,他要說服蕭夏和關隴貴族合作,就得拿出一些蕭夏不知道的重大秘密。
“比如先帝搞的凌煙閣武士,自從天子登基后,殿下覺得它還存在嗎?”
蕭夏點點頭,“確實再也沒有消息了!”
“我告訴殿下,已經不存在了,去年凌煙閣失火,一把火燒得干干凈凈,凌煙閣已經名存實亡。”
蕭夏將杯中酒一飲而盡,又問道:“還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