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王楊諒被罰面壁一年,現在是九月份,距離期滿還有兩個月,天子便取消了漢王楊諒的禁足,起因是漢王楊諒給父皇上了一份奏折。
御書房內,天子楊堅將奏折放在桌上,食指關節敲了敲奏折問道:“里面的內容是真的嗎?”
楊諒躬身道:“回稟父皇,內容件件屬實,兒臣愿用人頭擔保!”
楊堅沉默片刻道:“朕讓你面壁思過,你還不老實?”
楊諒連忙道:“回稟父皇,兒臣已經知錯,下三濫的事情兒臣已經不屑為之,而且兒臣也沒有任何妄動,只是收集一些情報,替父皇長一只眼,這些事情兒臣不說,父皇就絕不會知道,沒有人愿意做惡人去得罪儲君。”
楊堅認可了楊諒的解釋,確實是這樣,這種事情高颎不會說,楊素不會說,其他大臣都不會說,都不想得罪儲君,也只有自己的兒子敢直言。
“朕知道了,這件事你做得不錯,從現在開始,你的禁足取消,可以參與商討兵部事務,但你要吸取教訓,不準再有刺殺、栽贓這種下三濫的事情發生,否則朕絕不輕饒。”
楊諒心中大喜,連忙跪下磕頭,哽咽道:“兒臣一定不辜負父皇的厚愛,全力捍衛大隋社稷!”
楊諒慢慢退下,楊堅的臉色變得陰沉起來,太子竟然背著自己私自招募大將,由此可見,他拼命鼓動自己開辦武舉,完全是出于他的私心,他想趁機私下招募將才,而絕不是為大隋招募人才。
他想干什么?想自己招募軍隊,還是想把禁軍的大將全部換成他的人,他已經急不可耐想上位了?想發動政變推翻自己?
楊堅眼中閃動著殺機,半晌,他下令道:“宣高颎、楊素、楊雄立刻來見朕!”
軍隊從來都是楊堅的逆鱗,不準任何人觸摸,太子雖然還沒有動手摳掉天子逆鱗,但他的手已經開始接近了。
不多時,高颎、楊素和楊雄三人匆匆趕來,躬身道:“參見陛下!”
楊堅問道:“武舉之事籌辦得如何?”
高颎連忙道:“很順利,目前已有超過三千人報名,兵部已經決定,十月初二在東大營正式舉行武舉初賽,十天內結束武舉,然后是武進士的文試,需要陛下主持。”
楊堅淡淡道:“朕身體不太好,就讓漢王替朕主持!”
高颎一怔,“按照慣例,應該是太子替陛下主持!”
楊堅冷冷道:“朕如果身體欠佳,無法舉行大朝,是不是也要太子坐在龍榻上,替朕主持大朝?”
高颎臉色大變,連忙跪下,“陛下,微臣絕無此意!”
“那你是什么意思,朕讓漢王主持,你非認為慣例是要太子來主持,那好,朕就遵從慣例,讓漢王來做太子,問題就解決了,這樣可以嗎?”
三人都跪下磕頭,“陛下息怒,陛下息怒,讓漢王主持也并非不可!”
楊堅哼了一聲,“朕不知道慣例嗎?朕讓漢王主持武舉,難道朕是老糊涂了?太子背著朕招募私軍,他當朕不知道?你們知道嗎?”
三人面面相覷,眼中都露出震驚之色,楊素連忙道:“回稟陛下,我們一點都不知情!”
“要得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楊堅負手走到窗前,長長嘆息一聲,他現在終于理解漢武帝晚年的困擾了,一旦衛家勢大,太子就開始不安生了。
“現在小七郎的任務完成了嗎?”楊堅又問道。
楊雄連忙道:“我們剛剛給他布置了第三個任務,鏟除北齊余孽保國會在長安的勢力,結果他只用兩天時間就完成了,將二十幾名保國會在長安的成員全部抓捕,可以說一網打盡,微臣今天一早去大理寺了解他破案過程,可以說非常機緣巧合。”
楊雄便把高歡玉璽案簡單說了一遍,楊堅欣然點頭道:“你們認為是機緣巧合,但朕卻覺得是冥冥中的天意,你們不會認為他兩天就破案,就還要繼續加難度吧!”
高颎心知肚明,天子把他們三人找來,其實并不是為太子之事,而是為了蕭夏入凌煙閣之事,他連忙表態道:“陛下,我們三人一致認為,蕭夏完成了第三個任務,已經完成了三個任務考驗,我們同意他入凌煙閣。”
楊堅點點頭又問道:“楊義臣的任務完成了嗎?”
“回稟陛下,他也完成了三個任務。”
楊堅沉思片刻道:“完成三個任務,說明他們做事能力不錯,但他們自身的武藝和才學如何,還無從知曉,朕建議讓他們參加武舉。”
停一下,楊堅對楊雄道:“你去提醒漢王,朕讓他主持武舉,是對他的考驗,朕希望他無論親疏,一律公平以待。”
“微臣遵旨!”
楊堅又緩緩道:“太子要作妖就隨他去,你們不要提醒他,朕要看一看,他究竟要走到哪一步?”
入夜,龍榻芙蓉帳內,天子楊堅摟著陳貴人,疲憊地嘆息一聲道:“太子讓朕太失望了。”
陳貴人柔聲道:“臣妾也是出身皇家,能理解陛下的苦惱,帝位只有一個,盯著它的人太多,不過我父親倒是給我說過怎么解決這個苦惱。”
楊堅點點頭,“愛妃說說看,怎么解決?”
“陛下,太子之所以窺視皇位,是因為他沒有競爭,所以他的目光就向上看,可一旦他的太子之位有了競爭,他就顧不上皇位了,怎么保住太子之位才是他殫精竭慮考慮的事情。”
楊堅嘆口氣,“朕也是這樣考慮的,所以才讓晉王和漢王復出,平衡太子之位。”
“陛下做法不錯,但力度不夠,晉王被貶黜這五年,太子羽翼已經豐滿,陛下要平衡太子,必須要給晉王更大的權力,比如讓晉王帶兵出征。”
楊堅若有所思,點點頭,“愛妃說得有理。”
為什么齊國余孽保國會要刺殺陳叔寶,原因就在這里,嫁禍給太子,一旦陳貴人認定是太子殺了自己兄長,枕邊風就很可怕了。
天子讓漢王楊諒負責武舉之事震動了朝野,官場之事從來不會一是一,二是二,必須要透過現象看本質,武舉應該由兵部負責,天子讓漢王總管武舉并非越俎代庖,而是準備讓漢王接手兵部了。
這比讓晉王接手刑部還要讓朝廷震驚,要知道天子從不準五個兒子染指兵部,現在忽然讓漢王主管兵部事務,這里面的意義非同小可。
漢王復出,并全權負責武舉之事讓太子楊勇很受傷,按理,武舉是他提出來的,父皇剛開始還反對,他再三堅持,父皇才終于同意舉行武舉。
眼看還有不到一個月就舉行武舉了,就在這個節骨眼上,父皇忽然讓漢王全權負責武舉,根本不和自己商量,楊勇儼如迎頭挨了一棍,他能感覺到父皇對自己的不滿。
楊勇急忙找來張云秋商量對策,張云秋也一時想不到問題出在哪里?
“或許天子就是想讓漢王復出,正好有武舉,他就借這個契機讓漢王主持武舉,然后就順利成章復出了,就像天子去江都巡視,讓晉王復出一樣。”
楊勇眉頭一皺道:“這個道理我明白,但父皇為什么不和我商量,他明知武舉一直是我在籌劃,實際上也是我全權負責,一點不商量就直接把武舉從我手中奪走,先生不覺得這里面有問題嗎?”
張云秋點點頭,“確實是有點問題,殿下可以問問高颎,他一定知情!”
楊勇嘆息一聲道:“高颎雖然也是我丈人,但這些年我從來就沒有去找他,我這個時候去找他比較敏感,他也不會對我說什么!”
張云秋微微一笑,“這容易,殿下讓安平王楊嶷和襄城王楊恪去探望外祖父,高颎自然心知肚明,他一定會給殿下一個暗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