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府位于江都城北部,這是一座占地約三十畝的大宅,住著家主蕭琮和他的三個兄弟。
這座大宅也是整個蕭氏家族的中心,掌控著數百族人和無數依附者的命運。
此時,在府宅中庭的外書房內,大管家劉應正小心翼翼向家主蕭琮匯報他的調查結果。
“家主,小七郎確實失憶了,我用各種辦法試探,他都記不得,他甚至忘記了悶老漢是誰?很明顯不是假裝。”
家主蕭琮有些郁悶,又問道:“張御醫怎么說?”
“張御醫說,被重擊后失去記憶的情況也有,但一般都會變成白癡,像小七郎這樣的情況很少見,他說他也是第一次見到。”
蕭琮點點頭,“就這樣吧!不要再試探了。”
“可是....可是他現在和以前不一樣了,是不是給他換個住處?”
蕭琮沉思片刻道:“暫時先讓他住在那里,看看他能否恢復記憶,實在不行再給他換,現在一切照舊。”
“我明白了!”
蕭琮又淡淡道:“劉管家,小七郎的秘密只有三人知曉,我不希望再有第四人知道。”
“請家主放心,卑職守口如瓶!”
劉管家下去了,茶童又進來稟報道:“家主,張總管已經等一會兒了。”
“請他進來!”
片刻,門開了,走進來一個極為高大魁梧的中年男子,方臉虬須,一對銅鈴大眼,皮膚黝黑如炭,他是家主蕭琮一年前請來的武館總管教,姓張,大家都叫他張總管。
蕭琮對他十分信任。
張總管躬身行一禮,“參見家主!”
“請坐吧!”
蕭琮擺手請他坐下,問道:“總管去看了死者,感覺如何?”
張總管沉聲道:“殺死馬縣尉的人應該就是客船上的兇手,殺人手法同出一撤,一劍斃命,堪稱高手中的高手。”
“有多高?”
“至少是八品武道以上,卑職懷疑已經到九品了。”
“九品!”
蕭琮瞇起了眼睛,居然動用了九品武道高手,對方還真是下了血本。
“但為什么九品高手也殺不了小七郎?”
張總管搖搖頭,“卑職也不知道,要么小七郎有神靈護佑,要么就是對方并不是真想殺他。”
蕭琮沉思片刻道:“你有什么建議?”
“家主,小七郎藏在江都的秘密已經暴露了,肯定還會有刺客出現,危險并沒有解除,卑職強烈建議小七郎練武以自保。”
蕭琮眉頭一皺,“練武就能逃過九品高手的刺殺?”
“家主,九品高手不會再出現了,一旦六品以上高手出現,卑職都會發現,卑職擔心他們會用普通刺客,那才讓人防不勝防,如果小七郎能練武,他至少不會站著受死,或許能在關鍵時逃過一死。”
“短時間內練武會有效果?”
張總管一臉自信道:“只要是卑職親自教,保證兩三月后就會有奇效。”
蕭琮笑了笑道:“你不是說那孩子一直仇視你,死活不肯跟你練武嗎?”
張總管沉思片刻道:“此一時,彼一時,既然他失憶了,卑職再勸勸他,或許他就會答應了,只要他肯學,卑職會親自教他。”
蕭琮負手來回踱步,沉思良久道:“既然要做,就一定要成功,不如略施小計,讓他心甘情愿接受。”
蕭夏慢慢睜開了眼睛,頭頂的傷口已經結痂,包扎的布也拆除了,這是他回到蕭府的第三天,他成功讓所有人都相信他重傷失憶了。
但同時,他心中也充滿了失落。
他原以為是自己是大家族的公子,養尊處優,有丫鬟伺候,過著錦衣玉食的生活。
但實際上,他的生活竟然如此落魄,甚至連下人都不如。
房間里空空蕩蕩,最多七八個平方,沒有窗,屋里光線比較暗,地上也是泥地,起伏不平,四周墻壁是泥土和稻草混在一起。
他躺在一張破舊的木板上,兩頭墊了幾塊磚頭,這就是他的床了,床上只有一床綴滿了補丁的舊被褥,連枕頭都是一個破口袋,里面裝滿了糠皮。
除此之外,別的好像也沒有了,完全就是家徒四壁。
當然,蕭夏也隱隱猜到,家主是為了把他隱藏起來。
藏一顆沙子最好的辦法,就是把它扔到沙灘上。
藏一個人最好的辦法,就是把他塞進貧民窟里。
蕭夏翻身坐了起來,看見了自己麻桿一般的細長腿,這是他唯一比較滿意的地方,他今年十五歲,這是虛歲,實際才十四歲,身高就超過一米七了,說明他隋朝父母的身材很高,
對了,他還是個孤兒,劉管家告訴他,他是洛陽蕭家人,出身貧寒,從小父母雙亡,家主見他可憐,把他從洛陽領到江都撫養,已經有四年了。
信他個大頭鬼,或許父母沒有了,但出身貧寒會和長公主楊麗華的宦官總管坐在一艘船上?有四名高手護衛。
還差點在監獄里被滅口,這會是出身貧寒的待遇嗎?
蕭夏當然知道自己隋朝的身份不一般,但具體怎么不一般,他就不知道了。
那天家主把他從縣衙保回來,他就再也沒有見過家主。
這時,蕭夏忽然想到什么?連忙趴在泥土地上,向床下望去,昨天晚上管家送來一口箱子,是他帶去京城的行李,縣衙返還給他,他還沒有來得及打開。
他探身鉆進床下,吃力地把箱子從床下拖出來。
是一口破舊的竹箱子,沒有鎖,打開來里面都是一些舊衣服。
翻到最下面,竟然有一大袋銅錢,蕭夏眼睛一亮,連忙把銅錢倒出來細數,一百枚一堆,整整十堆,這就是一貫錢啊!
他還是第一次見到隋朝的銅錢,這好像是開皇五銖錢。
旁邊還有十幾枚散錢,他連忙把散錢摸起來放進口袋里。
又繼續摸箱底,看看還有沒有其他好東西。
“咦!這是什么?”
他在箱子的一角摸到了一個硬邦邦的東西。
東西不大,正好能放在掌心,用一塊紅綢布包著。
蕭夏打開紅綢布,便一眼認出,這就是掛在自己脖子上那塊玉珮啊!
他用這塊玉珮向老死囚換取信息,最后卻被縣醫一把奪走了,沒想到縣醫又把它還給了自己。
哎!縣醫是好人,救了自己的性命,有機會一定要感謝他。
蕭夏又看了看玉珮,在牢房內玉珮的手感很粗糙,但他沒有細看。
蕭夏拿玉珮走到門口對著陽光細看,白度一般,結構很大,里面全是棉點,是那種低端的青海昆侖玉,雕工也粗糙,他以為雕的是一條狗,看半天原來是一只麒麟。
這種貨色在后世地攤上也就值十塊錢,隋朝能值多少錢不知道,但肯定也貴不到哪里去?
應該是隋朝父母留給他的紀念。
果然是不值錢的東西,蕭夏又把它包起來塞回原處,這玉珮品質太差,他不喜歡。
這時,門開了,一個后背佝僂的老者走進來,拎進一個馬桶,又將一大碗飯放在馬桶蓋上,轉身慢吞吞走了。
佝僂老者叫做悶大爺,人如其名,蕭夏三天來沒聽他說過一句話,還是管家給他介紹的,照顧他整整四年。
這是早飯,蕭夏上前端起粗瓷大碗,碗里的飯很粗糙,就是把麥粒直接蒸熟了,沒有磨成面粉,再配一塊咸菜,好在量比較大,滿滿一大碗。
蕭夏正值發育期,一頓不吃就餓得慌,雖然麥飯很粗糙,但也吃得格外香甜。
他索性端著粗瓷大碗走到院子里,一邊刨飯一邊打量。
院子很小,最多十個平方,破破爛爛的院門,沒有水井,也沒有藤架、更沒有養雞什么的,啥都沒有,就是一塊光禿禿的泥地。
“小七郎!”
外面忽然沖進來一個小娘子,約十二三歲,衣裙破舊,長得又瘦又小,牙齒很難看,大門牙嘴唇包不住。
這就是他在隋朝見到的第一個女人,小九娘,蕭夏叫她齙牙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