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君為何要把那少年放走?”馬遜怒氣沖沖質問道。
王覽哼了一聲,“這就是你給本縣說話的態度嗎?”
馬遜強忍怒火道:“長公主的家奴死在江都,一旦長公主怪罪下來,不光縣君要遭殃,下官也難以幸免,現在只有那少年一個線索,縣君把他放走了,我們怎么查案?”
王覽淡淡道:“他不是嫌疑人,他是同行者,船夫已經證明他半途上船,認識盧公公,他其實是唯一的幸存者,關在牢中不合適!”
“但殺人劍在他手中!”
“那是很平常的劍,哪里都可以買到,我們沒法證明它就是殺人劍,馬縣尉,他是蕭家子弟,蕭琮把他保出去了,如果有需要可以隨時把他找來詢問。”
說完,王覽轉身走了,馬遜咬牙問道:“縣君,案子怎么辦?”
王覽沒有睬他,直接走了。
馬遜氣得一跺腳,轉身匆匆離去。
馬遜卻沒有注意到,在他身后不遠處,一個黑影若即若離地跟著他。
馬車內,蕭琮摸了摸蕭夏的頭頂笑道:“你真的什么都忘記了?”
蕭夏嘆口氣道:“我感覺什么都記得,但又什么都想不起來了,我甚至連自己叫什么名字也忘了,怎么想也想不起來!”
蕭夏心中怦怦直跳,但愿這位家主別看出他在演戲。
蕭琮微微笑道:“你叫蕭夏,小名叫小七郎,想起來了嗎?”
蕭夏瞪大眼睛,心中異常震驚,他在隋朝竟然也叫蕭夏,這是巧合嗎?還是冥冥中命運之神的安排?莫非他又輪回到了一千四百年前的前世?
“好好養傷吧!那個案子你就別管了,你活著就是最大幸運。”
蕭夏把思緒又拉回現實,他沉吟片刻道:“家主,兇殺案和馬縣尉有關系!”
“哦?你怎么知道?”
“今天下午,縣尉在牢里想殺我滅口,多虧縣醫回來,他才沒有得逞!”
蕭琮臉色頓時變得十分難看,心中冷冷哼了一聲,果然是宇文述。
一輛馬車停在一座宅子前,縣尉馬遜跳下馬車,走到大門前,他有節奏地拍了幾下門環,門開了一條縫,馬遜一閃身進去了。
一個身材瘦高的蒙面黑衣人悄然出現在宅子對面的小巷里,他后背一個花布包裹,目光仿佛利刃一般穿透了黑漆漆的大門。
內宅的一間屋子里,一個身材矮小的老者怒氣沖沖訓斥馬遜,“連這點小事都辦不好,你還能做什么?”
馬遜咬牙恨恨道:“我是準備半夜殺那個少年,但哪里想到他是蕭家子弟,王覽把他放了,我有什么辦法?”
“你在船上就應該把他宰了!”
馬遜陰沉著臉道:“大管家,別再說這種事后的話了,你根本沒告訴我要殺這個少年,是收他入牢后你才告訴我,我哪里知道?我還以為你們就是為了搶那盞寶燈?”
瘦小老者冷笑一聲道:“誰告訴你是我們干的?誰又告訴你,船上有寶燈?”
馬遜愕然,“難道不是你們?”
瘦小老者哼了一聲,“我們是準備在淮河動手,但被人捷足先登了,如果是我們下手,那少年怎么可能活下來!”
“那燈又是怎么回事?魏刺史告訴我們,要我們查那盞燈!”
“魏厲虎是在轉移你們的視線,他怕王覽發現那個男孩才是真正的目標,事實上,船上的燈是假的,真的百寶琉璃燈還在蕭家手中,還沒有修好。”
馬遜恍然,“莫非長公主派盧公公來,就是為了接那少年進京?”
瘦小老者點點頭,“你還不算笨!”
“那少年究竟是什么人?”
“他是什么人你就別問了,你還是想想怎么尋找機會把他干掉吧!要不然,我回去怎么交差?”
話音剛落,門砰地被踢開了,身材瘦高的蒙面黑衣人如旋風般沖進來,身法快如閃電,一劍刺穿了瘦小老者的咽喉,瘦小老者悶叫一聲,仰頭栽倒,
馬遜嚇得魂飛魄散,轉身便逃。
黑衣人長劍一送,長劍脫手而出,劍尖從后頸射入,從咽喉透出,將馬遜釘死在地上。
黑衣人走上前拔出劍,在馬遜身上擦干了血跡,隨手將背后的花布包裹扔在馬遜身上,大步走出了房間,院子里躺著七八具武士尸體,都是一劍斃命。
蒙面黑衣人走出大門,大搖大擺走了,很快,大門前擠滿了看熱鬧的百姓。
不多時,縣令王覽帶著捕快和衙役急匆匆趕到,封鎖了現場,他們沖進后院,眼前的一幕讓王覽呆住了。
郡衙后堂,刺史魏厲虎喝了口茶,這才慢悠悠對惶惶不安的王覽道:“既然在馬遜身邊找到了寶燈,案子不就結了嗎?縣尉馬遜勾結大盜殺人越貨,因為分贓不均發生內訌而死,就這樣報上去吧!”
王覽滿臉為難道:“但馬遜是宇文大將軍的人,另一個被殺的老者是大將軍府總管,宇文大將軍恐怕不會善罷甘休,還有,卑職擔心長公主不會接受這個結論?”
魏厲虎冷笑一聲,“還真是個小縣令,整天杞人憂天,宇文述不肯善罷甘休關你什么事,他會找你這個小縣令的麻煩?長公主不接受結論又與你何干?你一個小縣令難道還能改變朝廷格局?”
王覽呆立半晌,躬身道:“感謝使君開導!”
“去吧!按照我說的做,這個案子江都部分就算結束了,至于京城那部分,和咱們沒有關系。”
“卑職遵令!”
王覽躬身行一禮,匆匆走了。
王覽剛走,屏風后轉出一個二十余歲的錦袍男子,長得相貌俊秀,印堂中有一顆很大的紅痣,正是之前酒樓內的錦袍公子。
此時,錦袍公子在魏厲虎面前居高臨下,臉上掛著一絲傲慢的冷意。
魏厲虎顯然對這個年輕錦袍公子十分忌憚,他躬身陪笑道:“一切按照殿下的吩咐安排好了!”
錦袍公子點點頭,“江都之事就算結束了,不要再起任何波瀾,我自會向父王解釋。”
魏厲虎嘆了口氣,“可惜功虧一簣,居然讓那少年僥幸活下來了。”
錦袍男子一轉身,目光凌厲地盯著魏厲虎道:“出手人是天下三大高手之一,能瞬間殺死四名六品武士,你覺得他會失手嗎?獄中兩次下手都沒有成功,你覺得只是偶然?”
“可是......”
“沒有可是,在船上已經確定那孩子死了,至于他現在怎么還活著,是天意,你懂了嗎?”
“天意?”
魏厲虎喃喃低語,他又問道:“還需要卑職出手嗎?”
錦袍男子負手望著天空半晌,淡淡道:“你可以出手,但要有耐心,要有策略,事關登基大計,絕不能把我父王牽涉進去。”
“請殿下放心!”
魏厲虎點點頭,又低聲問道:“殿下還會再來嗎?”
“年底吧!年底你們江都城還會有一場大戲,我應該會來。”
想到年底的江都城大戲,魏厲虎眼中也充滿了期待。
與此同時,在淮河邊山陽縣城的一家客棧內,一名三十歲左右的馬臉男子憂心忡忡對幾名心腹手下道:“大總管被刺,馬遜也死了,形勢不明,現在暫時也得不到我父親指令,我們只能返回長安。”
眾人紛紛點頭,他們奉命來淮河伏擊盧公公的座船,不料船只沒等到,卻傳來了大管事和馬縣尉的死訊,著實令他們惶恐。
男子又對坐在旁邊一對地位頗高的孿生武士笑道:“只能拜托兩位繼續潛伏在江都,可以先在江都陳家呆幾個月,再尋找機會混入江都蕭家,耐心等待大將軍的命令!”
兩名孿生武士一起躬身行禮,“謹遵長公子之令!”
次日天亮,馬臉男子帶著一百多名手下返回了長安。
縣尉馬遜之死,就像一扇門轟然關上了,把所有秘密都隔離到了門的另一邊,江都又恢復了往常的平靜,就仿佛什么事都沒有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