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子洋繼續說道:
“是啊,頭三天的時候,野豬、刺猬、兔子什么的,趕都趕不盡,大黑忙得腳不沾地。”
“可奇怪的是,到了第四天,這些野獸突然就銷聲匿跡了,再也沒出現過。而且大黑也失蹤了一天。”
宮天五聽得有些疑惑,問道:
“大黑失蹤了一天?后來它自己回來了?”
崔子洋點點頭:
“是啊,它自己回來了,我也沒多想。”
“可后來我聽村里人說,那幾天有人看到一頭巨狼在附近出沒,一爪子就按倒了一頭野豬,然后卻將之放走了,就像是在玩鬧一樣,這玩意兒怕是妖,讓大家伙小心點。”
“我越想越覺得不對勁,現在看到這兩只小狗崽,我懷疑……它們可能有狼妖的血脈呢。”
崔小意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相信:
“狼妖的血脈?三哥,你是說大黑失蹤的那一天,揣上了狼妖的崽子?”
崔子洋沉聲道:
“我也只是猜測。但你們看,它們剛生下來就被餓了大半天,卻一點事都沒有。”
“再看看它們現在這精神頭兒,嘖嘖,說是普通小狗也沒人信啊。”
“啊??”
崔小意忽然有些興奮的道:
“我去年就見到市集上有高價收妖獸崽子的呢,開價十個銀寶!”
她此時看向兩只小狗崽的眼神,已經完全變成了銀寶的形狀了。
不過,馬上崔小意就迎來了兒子的憤怒之瞪,只能訕訕一笑,繼續切蘿卜了。
這時候,兩只小狗崽仿佛知道誰最護著自己,來到了宮天五腳邊挨挨擠擠的,發出了討好的嗚咽聲,顯然是聞到了牛骨頭的肉香要吃的。
宮天五想了想,便從鍋邊撈了小半碗牛骨頭煮出來油沫子,又去里面抓了兩把米糠拌上,攪拌了兩下便成了糊狀。
崔子洋見了哭笑不得的道:
“它們太小了,吃不了這樣的油葷會拉稀的。”
宮天五道:
“你都說了它們有妖狼血脈呢,我又不一口氣全喂,先試著喂一點看能消化不。”
然后宮天五便拿著油糠糊糊搓了兩個花生米大小的丸子,直接喂給了兩個小狗崽,它們吃到了帶油水的東西,那小尾巴立即搖得和風車似的。
喂了兩丸之后,宮天五便繼續拿米湯將之喂飽。
然后這時候牛骨頭也熟了,倒下新挖出來洗干凈切好的蘿卜煮了煮,便裝了滿滿一盆端上了桌子。
此時可以見到,的簡單飯桌中央擺著一大盆蘿卜煮牛骨頭,熱氣騰騰,湯色乳白。
牛骨頭上的筋肉燉得酥爛,蘿卜塊吸飽了湯汁,軟糯中帶著一絲甘甜,湯面上浮著幾滴金黃的油星,閃爍著誘人的光澤。
盆旁放著一碟醋崧,翠綠的菜葉上淋著褐色的醋汁,酸香撲鼻,清爽解膩。
一大塊蒸的雞蛋糕擺在靠近宮天五的這一側,表面光滑如鏡,色澤淡黃,散發著淡淡的蛋香。
大半碗槐葉冷淘靜靜地放在桌角,碧綠的冷淘面條裹著紅油,看著就誘人食欲。
冷淘入口冰涼滑爽,槐葉的清香在口中回蕩,仿佛夏日里的一縷涼風,驅散了飯桌上的燥熱。
主食是一疊胡餅,餅面金黃酥脆,撒著幾粒芝麻,散發著麥香與焦香。
在揉制面團的時候,廚子就往里面混上了切碎煎熟了的羊雜碎,烤制出來的胡餅咬上一口,就能嘗到肉的味道。
醋崧,雞蛋糕,槐葉冷淘,胡餅這四道菜都是宮天五提著食籃從公中廚房白嫖來的。
此時平民的家常飯食很簡單,就是蒸面餅/烤面餅撕著吃,沾上鹽水蒜汁,也有直接做成扯面片的。
講究一些的會多做一道素菜,水煮的野菜或是白菜,調料是鹽水和泡菜壇子里面的酸水。
平時陳崔氏呢,則是能在公中廚房領到胡餅,醋崧,至于槐葉冷淘要看運氣了,去晚了就沒有了。
只有宮天五這位七少爺才能有著雞蛋糕和槐葉冷淘隨便管飽的待遇。
當然,這是平時的飯食,宮天五在侯府里面比如遇到了教頭操練的話,那么會有肉夾饃之類的額外加餐。
此時都是一家人,所以也不講什么禮節,唏哩呼嚕就直接開動了,甩開筷子猛干,一家人都吃得肚兒圓。
一轉眼就是十天過去了,
這兩只小狗崽每天都要吃一兩斤米糠拌油飯,并且沒有任何消化不了的跡象。
只用了三天它們就睜開了眼睛,正常的狗子睜眼至少都要七天,平時活蹦亂跳,皮毛油光水滑。
此時十天過去,它們甚至都發育到了普通小狗崽一個月的程度。
而且它們智慧很高,對家里人都很是親近,崔小意本來還有些擔心它們獸性難馴,無故傷人,卻將心也是徹底放了下來。
對于宮天五來說,這十天也是讓他快速的融入了這個世界當中,甚至就連親媽崔小意也沒有發現什么破綻。
就算是有些異常,也是自動腦補為那天因為大黑的死,所以被刺激得太狠了些,所以性格有些變化。
這十天當中,宮天五在私塾當中表現出了一定的進步,獲得了塾師的稱贊。
而他切入的時間節點,則是前所未有的靠前,這時候南鄭的嚴分宜還沒出世呢。
不過在這個時間節點上,虛瞳組織依然存在,并且浮生圖這件寶物極其特殊,能夠做到不同位面的記錄信息共享。
也就是說,之前兩世宮天五被浮生圖記錄下來的相關信息,哪怕是他轉世以后,只要這個世界存在浮生圖,他的大部分被收集到的關鍵信息就會被共享過來。
同時,他對自己新獲得的天賦:識人之能,也是獲得新的了解。
比如自己三舅的這個“生財有道”天賦,雖然看起來只是個B類,卻已經相當不錯。
侯府是什么地方,肯定是精英薈萃了,但多數也就擁有C類天賦,比如膂力驚人,身手敏捷等等。
侯府負責采買的劉管事劉真,也就只有一個“口齒伶俐”的D類天賦。
倒是有一次上街,宮天五看到了一個被一群隨從簇擁著的商賈模樣的男子,擁有B類的天賦:錙銖必較。
后來一打聽,才知道這男人叫做湯言,乃是山南幫的三當家,平時就負責內務運營的。
而山南幫放在整個閬山國當中也是能排的進前十的,主業是販馬和負責幫忙運輸貨物,
用現代社會容易理解的話來說,這位三當家的職權可不小,相當于是SC省比亞迪4S店SC省順豐快遞SC省京東快遞的運營/商務總監。
能在這個崗位上干的風生水起,一做就是十年的,那是任何老師都教不會的,必須要有相應的天賦支撐。
因此,宮天五當時就托著下巴想了想,覺得自己這個三舅貌似還有點潛力啊。
不過,這世界上歷來都是千里馬多,伯樂少,有天賦卻郁郁而終,困窘而死的不要太多了。
既然宮天五已經決定要走一走天元帝的凡間之路,那么很顯然三舅的這個能力就不能讓他埋沒了。
這天宮天五從私塾當中放學之后,卻發覺府內明顯變得緊張了起來。
尤其是到了正堂之前,赫然發覺那里跪了十幾條垂頭喪氣的壯漢,赤裸上身,并且還有新鮮的血痕和傷痕,一看就是剛剛吃了軍棍。
宮天五心中一動,便朝著里面走了過去,他身為侯府的七少爺,并且還是個孩子,當然沒有人攔著。
大概走進去了十幾米遠,宮天五遠遠的就聽到對面傳來了陳云勝惱怒的聲音:
“真是可惡,去年十月的時候因為發了口蹄疫,所以本侯原定出塞的計劃未能成行,結果就被那老匹夫給暗中參了一本。”
緊接著,對面就傳來了另外一個粗豪的聲音:
“侯爺!你一聲令下,末將馬上帶人去砍了歷滔那個狗東西!”
宮天五聽了之后立即心中一動。
閬山國是在大荒當中靠西北的位置,往西方行去一萬余里,就是大雪山的駐地。
整個閬山國內的形勢還處于蒸蒸日上的狀態,國主魏屈年方四十八,生有六子。
陳家從建國之初就被委以重任,駐扎在了重鎮三盛城,在此足足經營了七八十年,此城乃是閬山國中第四大城,邊貿發達,不過壓力同樣也是巨大。
畢竟這里要面對草原上的乃蠻部族,還有西面的于闐國的雙重壓力。
不僅如此,整個三盛城也并非是陳云勝大權獨攬,還有一位坐鎮的巡撫歷滔分權。
陳云勝的權力主要是在軍務這塊上,而厲滔則是負責民政。
同時,三盛城當中的兩萬七千大軍當中,歷滔也能直轄掌控六千人左右,雙方的關系也很微妙。
說白了,歷滔的用處就是拿來掣肘,牽制陳云勝這位鎮北侯的。
若是他做不到這一點,甚至是沒有讓王上感覺到他能做到這一點,那么滾蛋就是遲早的事情。
此時聽這兩人的話意,宮天五頓時就明白應該是歷滔給侯府下了個絆子。
卻聽陳云勝斷喝道:
“住口!這種事情能隨便拿來說嗎?”
“哎現在王上直接將歷滔的折子轉給了我,卻沒有做任何批示,不出兵是不行了啊。”
宮天五聽到了這里之后,眼前頓時一亮,便迅速朝著家里面小跑了回去。
到家之后,親媽正在喂兩頭小狗崽,見到了宮天五之后立即笑道:
“回來了啊,我水都燒好了,今天給你做揪面片兒。”
宮天五搖搖頭道:
“來不及了,回來再吃,媽你知道三舅最近在干嘛嗎?”
崔小意愕然道:
“好像聽人說他在騾馬凼那邊給人做臨時記賬的活兒。”
宮天五道:
“好,知道了,我有急事要找他,對了你再拿三十個銀寶給我。”
崔小意聽了頓時大吃一驚:
“你要那么多錢干嘛?”
宮天五道:
“有個賺錢的機會,你難道指望三舅那里能拿得出來本錢?”
崔小意道:
“什么賺錢的機會?”
宮天五不耐煩的道:
“哎呀說了你也不懂,快去拿錢,別耽擱事兒。”
其實崔小意的脾氣本來是沒這么好的。
但一來她本身就是母以子貴,把兒子寶貝得不行。
二來上次大黑那件事,崔小意對兒子也深為抱歉,所以只能嘆了一口氣,進去數了三十個銀寶出來,拿錢袋裝了交給兒子。
等到宮天五走出十幾米外,這才突然叫道:
“哎,哎!!!你還沒吃飯呢,這里還有個熟雞子你拿著邊走邊吃啊。”
大概用了一個小時,宮天五終于氣喘吁吁的跑到了騾馬凼。
此地位于三盛城外兩里處,乃是方圓千里之內最大的牲市,祁支河從北面流過來,在這里突然轉向,流出了一個C字的形狀。
騾馬凼便位于這塊寬大的半島之上。
河灣的水流平緩,岸邊堆滿了草料和牲口的糞便,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混雜著泥土和牲畜氣息的味道,
宮天五剛到這里就差點被直接熏個跟斗。
在這里交易大概有一小半都是胡人,他們牽著馬匹、牛羊,從草原上風塵仆仆地趕來。
他們的衣著與中原人截然不同,皮袍厚重,腰間掛著短刀,臉上帶著風霜的痕跡,眼神中卻透露出一些茫然。
這些胡人雖然體格健壯,但在交易時卻顯得明顯有些吃虧。
語言不通是一回事,更重要的是,他們不會算賬,也不會討價還價,最擅長的方式就是以物易物,所以常常被精明的中原商人占了便宜。
在這種情況下,找個信得過的中人臨時幫忙做交易,便成了他們的剛性需求。
宮天五的三舅崔子洋便是窺準了這個商機,在此處混個溫飽還是沒問題的,但也僅僅是溫飽而已。
今天乃是初七,正是互市的大日子,宮天五站在了原地,望著眼前熙熙攘攘的人群頓時有些傻眼。
此處至少都有十萬頭牲口,交易的人也是至少過萬,要在這里尋找一個人就像是大海撈針一般。
同時,宮天五也注意到了有幾道不懷好意的眼神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他嘴角露出了一絲冷笑,右手已經悄然摸住了腰間藏起來的刀子,若是真有人不長眼,那么就要讓其吃點苦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