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瑜一想到開學以后她會被全校九百多名的師生議論、嘲笑，成為各科老師之間的茶間飯后笑料。
她就惱怒地直砸枕頭。
將竹編的涼席當成蘇婉的臉用指甲狠狠地在上面劃著。
“那她也要通過開學前的模擬考試才能入學，我特意聯系了魏縣的教育局讓人幫忙打聽了一下，蘇婉就是一個問題學生，考試一直都是抄別人的，被抓住好幾次了，真實水平就是個位數。”
李素梅去拉方瑜，生怕弄傷了手不好彈鋼琴：“現在這件事鬧得這么大，霍家就是想給蘇婉開后門也不行。”
當初她就是怕霍紅會利用年級主任的身份給蘇婉摸底考試答案，但是又不能被霍家給發現了。
所以才讓自己的妹妹以職務之便刊登蘇婉的學習成績。
其次最主要的一點兒就是，不能讓這個小騷貨把她看中的女婿給勾搭走了。
她作為一名成熟女性，很清楚男人喜歡什么樣的女人。
那小騷貨的臉和身材真的是長在了男人的心坎上。
臉蛋柔婉清純、仿若初雨梨花。
身段玲瓏浮凸，腰身嫩如柳，該翹的地方翹，該挺的地方挺，就跟夏天枝頭熟透了的水蜜桃似的，十分的誘人。
別看霍梟寒冷硬剛直，對女人不屑一顧，但是說不定就吃一套。
而霍家三代從軍，體面低調，霍梟寒又少年英才，立過不少戰功。
不管是霍家和組織上都不可能讓霍梟寒迎娶一個被眾人都知道有“污點”的女人。
誰能想到，這個蘇婉也是真的能折騰，不僅讓大眾同情她，更是連累她妹妹被調查批評。
直到找了一個冒充登報者才讓這件事平息。
“媽，我咽不下這口氣。”方瑜咬牙切齒地說著，將床上的枕頭往地下用力一扔：“要不是她，我至于受這個委屈嘛？我好不容易看上一個人，全被她給攪和了。”
“方瑜，霍家其他人還不知道這件事，還特意讓你去參加后天的交誼舞聯誼會，說明也是看好你的。
這幾天你就好好的把這首鋼琴曲子練熟，到時候在聯誼會上多多表現你自己，肯定能吸引到霍團長的注意。”
李素梅試探出霍家人還不知道這件事后就立馬湊了過去。
她就這么一個寶貝女兒，肯定是盼著她能嫁個有權有勢的好人家。
尤其霍團長她和女兒都看重了。
“霍團長性子冷硬，不愛說話，你就主動點兒，把你大小姐的脾氣收一收，主動承認你的錯誤，讓他知道你是個知書達理，溫柔賢惠的人。”
方瑜皺著眉頭明顯不愿意，她始終都不認為是自己做錯了，明明就是她們自己沒帶夠錢。
但又沒有其他辦法，誰讓她喜歡霍團長呢，又那么的優秀，閃耀。
除了老一輩，有幾個能活著拿到一等功的。
“那我得好好的打扮打扮。也不知道那個小賤人都在霍團長面前說了我什么。”方瑜像是想到了什么：“等到那個小賤人模擬考試的時候，我就去監考，要是讓我發現她作弊抄襲……”
說到這她冷勾起陰狠的唇角，她絕對不會讓她好過。
李素梅當然也不會這么輕易的放過蘇婉，只是現在最重要的就是方瑜和霍團長相親的事情。
彎腰撿起地上的枕頭后，就打開半導體錄音機，陪著方瑜練習交誼舞舞步。
之后又練起了鋼琴，反復彈奏同一首曲子，一直練到不會出任何差錯為止。
“蘇婉，這是昨天從我鄉下娘家摘來的桃子，你拿著吃。”
“蘇婉啊，這兩件衣服都是我出嫁女兒穿的，還很新，沒穿過幾次，你拿去穿。”
“還有這雙鞋，37碼的，你穿應該正合適。”
家屬院里的人從百姓小報上得知了蘇婉貧苦的家世后，對蘇婉比以往的更加熱情。
紛紛跑到宋家給蘇婉送吃的喝的，還把家里的舊衣裳舊鞋子拿來送給蘇婉。
還十分關心她學費的下落。
有的人還拿出一些毛票，給她買學習文具。
蘇婉一一推辭，也解釋了她的學費已經找到了，但依舊抵擋不住大家的熱情和好心，只好收下一些舊衣服和鞋。
在這個物資匱乏的年代，別人給的舊衣服就相當于是新衣服。
而且住在家屬院里的人，家庭條件都不差，衣服除了顏色不再鮮艷外，衣服都是好好的，上面也沒有補丁，款式花紋比她自己的衣服都要好看。
送來的衣服鞋子有夏天穿的，也有秋冬穿的。
這下她也不用煩等她上學后沒有衣服穿了。
“你這孩子，什么事都憋心里，也不跟我們說，也不知道你膽子怎么那么大的？”楊書記幫蘇婉將秋冬的舊衣服疊好，臉上滿是心疼，但是同時更多的是對蘇婉這種不屈不撓精神的欣賞。
“嬸嬸，你看現在大家不都對我改觀了嗎？我其實被人誤會不要緊，我清者自清，主要是我怕連累你和叔叔，尤其文博哥又馬上結婚了，我不想給你們惹麻煩。”
蘇婉調皮地沖著楊書記吐了吐舌頭，嬌俏的說：“也是怕你們不要我在這做了。”
“你這孩子，說的什么胡話。”楊書記嗔了一句，用手點了點蘇婉頰邊的酒窩：“我巴不得你不走呢，我和你叔叔行得正端得直，才不會理會這莫須有的事情。”
“不過，這到底是誰把你的成績登報上去，就這么見不得你好？”楊書記問出了心中的疑惑。
“我也不知道。”盡管蘇婉心里已經有了答案，但是總歸沒有實質性的證據。
方瑜母女倆隨便找了一個人冒充登報的人，這件事也就到此結束了。
“能知道你學習成績的人，可能是你身邊的人，你還是多留一個心眼為好。”楊書記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蘇婉的親戚肯定不會做這種事情，那她能夠想到的就是她的妹妹了。
那天她妹妹腫著一張臉跑到他們家來找蘇婉，她就覺得奇奇怪怪的。
覺得她妹妹不像是表面上看上去那么乖巧簡單。
“叮鈴鈴……”刺耳的電話鈴聲響起，楊書記走到客廳接聽。
“喂，文博什么事啊？”楊書記聽到電話里傳來文博的聲音，想著是不是文博把什么東西丟在家里忘拿了。
“媽，蘇婉現在在家嗎？今天我們醫院的護士要和軍區搞了一個交誼舞聯誼會，結果兒科的一位護衛突然闌尾炎發作要緊急動手術去不了，醫院也沒有其他合適的人，現在少一個人，你看能不能讓蘇婉過來。”李文博電話那邊十分的著急。
接著電話里又傳來了軍區醫院蔣書記的聲音：“楊書記啊，你家那位保姆蘇婉同學，我也在報紙上看到了，馬上就要上高三了，也算是有文化的，這次聯誼的都是軍區領導干部，我一時實在找不到合適的人，就想讓蘇婉同學頂替一下兒科的阮婷婷去參加，你看行不行？”
蔣書記也是沒有辦法了，名單早就報上去了，能去參加這次交誼舞聯誼會的都是精心挑出來的一批，最低學歷就是高中。
畢竟這些領導干部要么能力出眾，要么是軍校畢業的，文化水平要是差太多，被當場發現了，這得多難看。
“這能行嗎？”楊書記有些擔憂地說。
“能行的，考慮到女同志到了現場會拘束，所以都會戴面具，等快結束了才會摘下來，蘇婉同學到了那里，我會盯著，她就看看，吃些小點心就行。”蔣書記聲音洪亮穩妥從聽筒中傳來。
“行，那我現在就讓蘇婉收拾一下，坐公交車趕過去。”楊書記放下電話，就開始在那堆舊衣服中給蘇婉挑衣服，挑了一條八成新的藍白相間的布拉吉后就趕緊讓蘇婉換上。
“蘇婉你快換上這條裙子，再穿上這雙小白鞋……”楊書記將事情簡單地跟蘇婉說了一下，就推著她到衛生間去洗臉。
“你到了那里有人會教你怎么做，聯誼會上還有好多平時商店里沒有賣的餅干食品，你就當是去玩的，順便見見世面。”楊書記隔著衛生間的門叮囑著。
上輩子蘇婉是煩死相親了，但是聽說有好吃的，眼睛一下就亮了起來。
不是她嘴饞，而是這個年代確實沒有什么零嘴零食，再加上這種沒錢的苦日子她可能至少要再過一年。
既然能有地方蹭吃的，她干嘛不去。
于是換上布拉吉和小白鞋之后就坐公交來到了軍人俱樂部。
等在軍人俱樂部門口的蔣書記看到從公交車上下來的蘇婉，眼睛一亮，衣服雖然看上去有些舊了。
但是那張溫婉嬌美的臉蛋著實招人。
眼似水杏，唇不點而紅，聘聘婷婷的走來時如一朵濯清的白芍精致的藏也藏不住。
簡直比畫報上的女演員還要的好看。
得虧是要戴面具，不然就這模樣、身段，等聯誼結束不知道得有多少人相上她。
蔣書記拉著她的手一邊將一個小兔子形狀的半截面具拿給她，一邊交代著她到了禮堂的注意事項。
“蘇婉同學，你一定要記得你頂替的人是兒科護士阮婷婷，要是有人問起你名字，你可不能說錯了。”
“好，我知道了。”蘇婉點點頭，聲音甜甜的。
蔣書記又上下打量了蘇婉一眼，聽到她聲音完全沒有老家口音，更是完全放下心來，笑瞇著眼：“到了禮堂你也不要害怕，雖然你是頂替阮婷婷來的，但也要積極參與進去，這次聯誼會，組織上十分重視，能去參加的人，資料都是經過嚴格審批的。”
蘇婉再次點了點頭，將小兔子面具戴在臉上。
她明白蔣書記的意思，就是她千萬不能被軍區領導發現是頂替的。
到了禮堂后，廣播里放著悠揚的歌曲，老式的燈光打在舞池中間。
十幾個身穿著米黃色短袖軍裝的軍官牽著戴著面具，打扮鮮亮精致的女同志，翩翩起舞。
從他們生疏的動作和略顯僵硬的表情來看，交誼舞聯誼會才剛剛開始。
蔣書記帶著她徑直地來到一位四五十歲的中年軍官面前：“政委同志真是不好意思，婷婷家里有事耽誤了。”
劉政委背負著手，微笑和煦的看了一眼蘇婉，唇角笑容隨即擴大，點了點頭：“婷婷同志剛來先去那邊喝點兒水休息一下吧。”
“謝謝政委。”這正和蘇婉的心意，彎起紅唇頰邊梨渦輕陷，清甜可人，眉眼也彎彎的。
轉身就朝墻邊放著飲水點心的桌子走去。
劉政委意味深長的看著蘇婉纖柔的背影，對著蔣書記說：“這位女同志挺不錯啊。”
隨后就大步走進了禮堂的休息間，朗健有力的說：“團長同志，人女同志來了，你快點兒跟我出來吧。”
霍梟寒抿著唇，立體而俊美的面容上是一片冷峻，鋒銳的刀眉簇起，顯得對這樣的場合十分的排斥。
整個人全身上下又冷又硬，就跟塊千年冰塊似的。
“怎么回事？霍團長，難道讓人女同志干坐在那，沒有舞伴？”劉政委催促著，態度嚴肅：“你的個人問題一天不解決，組織上的聯誼會，你是一個都跑不了，別說你后天要上手術臺，就是躺病床上都要相。你可是團級干部，要起到帶頭作用。”
霍梟寒站起身，身姿筆直清冷地朝門外走去。
劉政委指著站在墻邊點心桌前的蘇婉，給霍梟寒使了一個眼色：“那位是婷婷同志，我覺得挺不錯的。”
見霍梟寒不動，又推了他一下。
蘇婉喝了幾口水，吃了兩塊兒小餅干之后，就坐在了舞池旁邊的椅子上。
實在是所有的人都在舞臺上跳舞，就她一個人站在點心桌前，顯得十分的尷尬突兀，她也不好意思吃。
剛將一塊兒奶糖剝了糖紙放到嘴中時，一抹碩長挺拔的身影就站在了蘇婉的面前。
“你好同志，要跳舞嗎？”霍梟寒神色緊繃，后脊脊背繃直，頭一次對女孩發出邀請，顯得有些不自在。
蘇婉聽著這低沉富有磁性的冰冷金屬嗓音，抬起頭，看著面前的霍梟寒，清瑩透亮的烏眸是一片愣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