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先生!先生!”
王姮仿佛一只歡快的鳥兒,一路走,一路喊著。
作為生命中,為數不多靠譜的長輩,王姮對沈度是尊敬的。
他不止教授她學識、才藝,也讓她知道大虞的山川河流、各地風土人情,更言傳身教了她許多為人處世的道理。
最重要的一點,沈度給樓彧填充了豐富的內涵,讓他從里到外都成為真正的飽學之士、文雅君子。
王姮與樓彧一對小苦瓜,六親緣淺,沒有長輩教導、幫扶。
在某種程度上,沈度填補了一定的空缺。
是以,王姮、樓彧對沈先生,亦有著一定的孺慕之情。
這幾年,王姮把自己關在家里守孝,幾乎很少外出。
沈度在朝堂上攪風攪雨,在驪山書院教育育人,王姮都不曾現場觀摩,只能通過樓彧得知他的情況。
如今,忙完了守孝、成親等人生大事,王姮來到驪山,只想好好與先生親近親近。
堂屋里,沈度隨意的坐在席上,身后有圍屏,圍屏上的字畫都是他的字跡。
他歪著身子,手肘撐著憑幾。
他下首兩側都有賓客。
顧哲等親傳弟子,以及前來拜會的四皇子妃,書院的客座女先生韋般若。
韋般若正襟危坐,面前長幾上擺放著一架古琴。
她正在撫琴,請沈先生品鑒、指點。
沈度作為聞名天下的海內名士,諸多才藝無一不精。
年少時,一曲《廣陵散》,驚艷整個建康。
沈度還曾自創曲譜,一時間引得無數樂伎爭相演奏。
今日韋般若所彈奏的,就是沈先生最喜歡的《流水》。
“……淙淙錚錚,幽間之寒流;清清冷冷,松根之細流。”
沈度微微閉著眼睛,放在憑幾上的手,手指有規律的捻動著。
他的臉上,有著明顯的贊賞之意。
而能都得到琴技高超的沈先生的一聲稱贊,足以證明韋般若的琴,確實撫得極好!
王姮一連串的“先生”,傳到堂屋的時候,韋般若正好彈到了第三段,琴音清澈、活潑,讓人聽了禁不住的心生愉悅。
可惜,如此美妙的琴聲,被一記記的“先生”給打斷了。
韋般若眼底閃過一抹嫌棄,按在琴弦上的兩只手,忽然停了下來。
沈度卻沒有被打擾的氣惱,他已經從那嬌美的聲音辨出了來人——阿玖!他第一個女弟子!
她已貴為瑯琊公主,還嫁給了他另一個“孽徒”。
哼,兩個小混蛋,本就頑劣,如今湊到了一起,還不定怎么胡鬧呢。
就算聽不出聲音,沈度也知道,能夠在他沈名士的院子里大呼小叫的人,除了王姮,再無旁人。
本就是親傳弟子,還是個嬌滴滴、甜糯糯的小女郎,曾經對沈度亦有“救命”的恩情。
雖然表現平庸,總因為她而被質疑“名師”的資格,沈度內心深處還是最喜歡王姮。
厭食癥的痛苦只有經歷過的人,才能體會。
那年在沂州,看到小丫頭那般歡快的享受美食,已經快要把自己餓死的沈先生,終于有了想要進食的欲望。
隨后,他因著諸多考慮,收樓彧為弟子,順便將他的小伙伴王家九娘也收入門下。
許多人,包括王衍、顧哲等弟子,都以為王姮只是順帶的“贈品”,唯有沈度自己知道,他是真的想收王姮為徒。
他與王姮非親非故,若沒有“師徒”的名分,還如何親近?
若不親近,他如何“自救”?
作為冷傲孤高的名士,沈度確實惜才,樓彧也確實是他欣賞的天才。
但,沈度又是“惜命”的,天才再優秀,也是旁人。
而身體與性命,卻是他自己的!
所以,在樓彧與王姮之間,他其實是更偏向王姮的。
就算王姮入門后,表現得資質平平,還憊懶嬌氣,沈度嘴里嫌棄著,卻從未想過要把這“污點”般的劣徒趕出去。
他一直寵著,竭盡所能的教授著。
幸而,很快沈度發現,自家女弟子,不是真的愚鈍,而是有意藏拙。
沈度暗自慶幸的同時,又責怪逆徒的不信任。
幾十歲的人,看破了生死,卻忍不住的為了王姮而別扭。
別扭歸別扭,沈度卻沒有放松對王姮的課業要求。
文史經算卜工術醫……凡沈度自己會的,他都毫不保留的教給了王姮。
王姮:……我不想上進,我只想躺平!
奈何上有嚴師、旁有阿兄,王姮只能咬牙學啊學,終于學有所成的變成世人眼中的名門庸才、美麗廢物!
沈度:……也罷,只要有真才實學,愿不愿展示,都不重要!
沈度、樓彧都知道王姮的真實水平,也都愿意縱容她的藏拙。
但外人可就不知道了——
“阿玖!含章!”
沈度坐直身子,笑著看著門口光影中慢慢浮現出來的一對璧人。
男子高挑俊美,女子嬌俏絕色。
金童玉女,不過如此。
沈度自己未婚未育,一直都把弟子們當成子侄。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而諸多弟子中,他最寵愛的莫過于王姮、樓彧……呃,雖然兩個逆徒偶爾會坑他,但也是最孝順!
如今,他掌管驪山書院,還坐擁驪山、京城等諸多產業,這都是弟子們的孝敬啊。
沈氏早已沒落,沈度的姻親故舊等,也在長安過得并不如意。
沈度靠著兩個愛徒的孝敬,不但自己過得富貴、恣意,還能貼補、幫扶一眾親友。
且,有驪山書院這個平臺,他總能盡可能的教導、扶植下一代。
或許,幾年、十幾年后,他的沈氏,王衍的王氏,顧哲的顧氏等,能夠再度崛起!
本就是心愛的小徒弟,又有利益的牽絆,沈度對王姮、樓彧二人的親近與疼愛,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姮拜見先生!”
“彧拜見先生!”
進了正堂,王姮的頑皮瞬間收斂。
她與樓彧并肩而立,恭敬的向沈度行跪拜大禮。
昏禮時,沈度坐到了主位,兩人已經行過禮。
今日則是弟子的拜見禮。
“好了!都起來吧!哈哈,你們小夫妻新婚燕爾的,不說在京城呆著,跑來老夫這兒作甚?”
隨意的擺擺手,沈度讓兩人起來。
他眉眼帶笑,看向兩人的目光都是柔和的,哪里還有半分嚴師的模樣?
王姮也是眉眼彎彎,親昵的說道:“自是想念先生啊。”
“哼,我看你是無事不登三寶殿。你分明就是為了書院,而不是我這個老朽!”
王姮蹭到沈度身前,愛嬌的與沈先生斗嘴。
沈度嫌棄的冷哼,眼底的寵溺卻沒有絲毫的遮掩。
雙手放在琴弦上的韋般若,看到這么一副“師生和睦”的畫面,禁不住有些反酸:
就王九這樣的草包,也就是命好,靠著樓彧,攀附上了沈先生。
偏偏她不爭氣,旁人求都求不來的名師,她卻不珍惜。
在沈先生門下學了這些年,竟只有“書”還算能夠拿得出手。
而沈先生可是全能,同樣的弟子,樓彧就完美繼承,王九卻——
雖然是王姮三顧茅廬,極力邀請韋般若來書院讀書,兩位貴人,也因為此事,而完成了“和解”。
但,在內心深處,韋般若還是嫌棄王姮,并有著她自己都不愿承認的嫉妒。
王九何德何能,先是拜入名士門下,隨后又嫁給樓彧這樣的少年天才?
明明她韋般若比王九更優秀,更配做名士弟子、俊彥娘子!
“錚”
心緒難平,韋般若一時間就沒有控制好,手指猛地動了一下,瞬間發出了聲響。
一旁敘舊(斗嘴?)的師徒倆,以及含笑圍觀的某人,齊齊被這琴音驚醒。
“瞧我,只顧著與你吵嘴,卻忘了還有貴客!”
“來,阿玖、含章,快來與四皇子妃見禮!”
沈度看了眼韋般若,笑著提醒兩個弟子。
王姮、樓彧仿佛這時才看到堂上還有一個“熟人”,他們齊齊轉身,給韋般若見禮。
王姮作為公主,與四皇子妃都是皇室中人,無需行大禮。
她微微欠身,“瑯琊見過四皇子妃!”
樓彧則叉手行禮:“臣樓彧拜見四皇子妃!”
韋般若矜持的點頭回禮:“兩位無需多禮,這里不是京城,更不是皇宮,不必拘泥于俗禮。我們同為書院的先生,又都在沈先生面前求教,算是自己人!”
韋般若嫁了人,在皇宮一番歷練,果然“進益”了。
她還是驕傲的,卻不再“形于色”,更不會恃才傲物,以勢壓人。
她淺淺笑著,柔聲向王、樓二人釋放善意。
“對!哈哈,都是書院的先生,算是同事呢。”
沈度哈哈笑著打圓場。
王姮、樓彧也都捧場的笑了笑。
“既是自己人,那我就不客氣了!”
韋般若卻話鋒一轉,忽的說道:“沈先生乃古琴大家,公主作為先生的愛徒,想必也得了先生的真傳。不止今日我是否有幸,能夠聆聽公主的琴音?”
王姮挑眉,哦豁,這是挑釁吧。
京城上下誰人不知,韋般若詩畫雙絕、精通古琴。
而瑯琊公主呢,就是個會點兒書法的草包。
韋般若當眾邀請王姮撫琴,擺明就是想看王姮的笑話。
王姮:……這人還真是不死心啊,明明已經“和解”,卻還總想找機會針對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