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二十一?瑞王世子?”
樓彧聽完王姮的話,微微一笑,“鄭十三倒是會選。”
細說起來,瑞王在諸多楊氏皇族中,不算最受寵、最有權勢的,卻也不是邊緣人物。
頂多就是他的處境略尷尬。
他的王爵,是上皇冊封,也就是說,他是上皇的心腹。
圣人登基后,清理了不少上皇的人,瑞王府卻并未受到太大的沖擊。
倒不是說他與圣人有什么交情,更多的,還是因為他的姓氏、輩分等。
瑞王也足夠聰明,懂得審時度勢。
上皇已經成了上皇,而圣人坐穩朝堂,瑞王便快速的調整了方略。
他不像獨孤家,一條路走到底。
他是皇族、宗室中,最早表示對圣人臣服的一批人。
所以,他保住了王爵,也維持住了瑞王府的體面。
但,也僅止于此。
到底不是圣人的心腹,瑞王現在空有王爵,卻并不領實差。
沒有實權,更摸不到兵權,如今還好,還是身份貴重的王爺。
可若是過個十幾年,世子承爵,若還不能建功立業,瑞王府注定會成為閑散宗室。
瑞王府的處境,京中的權貴們都有所察覺。
瑞王想為世子求娶一門極好的婚事,就有些困難。
高不成、低不就,說的就是瑞王府的現狀。
鄭十三選中楊壽,便是看準了這一點——
稍稍努力一下,她就能夠嫁入王府!
“阿兄,你的意思是,此事可行?”
王姮心里已經有了決斷,她就是要幫鄭十三實現愿望。
她說這話,不過是想讓樓彧幫忙!
樓彧唇邊的笑紋加深,小丫頭的那點小心思,如何瞞過他?
雖然已經知道小丫頭會演戲,她所展現出來的單純,不過是她想讓人看到的。
未必就是真的!
但,樓彧還是能夠看穿她。
“放心吧,這件事我會去處理!”
不就是找瑞王談一談,然后確定這門婚事嘛。
樓彧這幾年,在京中的布局,可是相當多、相當廣的。
瑞王,樓彧沒有直接的利益關系,但,“關系”這種東西,只要他想,就可以有!
“阿兄,太好了!我代十三娘謝謝你!”
王姮一聽這話,就知道,鄭十三與楊二十一的婚事,將再無問題。
樓彧開了口,他就會將此事辦好。
興許啊,在她離京前,十三娘就真能順利的嫁入瑞王府呢。
樓彧答應了王姮,沒過幾日,便找了個時間,前往瑞王府,與瑞王在書房談了一炷香的時間。
沒人知道兩人談了什么,但,樓彧當天晚上,回到國公府,就順路從后山進入到了公主府。
“瑞王已經答應了,不日就會請媒人提親。”
他看向王姮,“阿姮,你是想讓鄭十三在公主府,還是回鄭家?”
按理來說,鄭十三是鄭家的女兒,提親這種事兒,也當跟鄭家直接聯系。
只是,鄭十三的情況不一樣。
她是王姮的玩伴,這幾年一直都守在她的身邊。
王姮成為瑯琊公主后,鄭十三更是成為她名正言順的公主伴讀。
王姮作為“君”,完全有資格決定鄭十三的婚事。
讓鄭十三在公主府出嫁,不是對鄭家的羞辱,而是在抬高鄭十三的身份。
“我問問十三娘吧。這、畢竟是她的人生大事。”
“鄭家確實敗落了,也從未看重過十三娘,但她到底姓鄭,嫡母生父都在,她不好太過與鄭家生分。”
倒不是怕鄭家會生事兒,而是擔心讓十三娘被人扣上不孝的帽子。
“她嫁入瑞王府,本就是高嫁。”
“暗地里,不定有多少人羨慕、嫉妒,若是因此而想要找她的麻煩,她與鄭家的恩怨,便是最好的靶子!”
在大虞朝,孝道大如天。
就像王姮,已經是尊貴的公主,卻還是為了有個孝順的名聲,而故意讓自己做著讓自己不愿意的事兒。
鄭十三的身份,遠遠比不上王姮,她更需要謹言慎行,萬不能有半步行差踏錯。
“那就讓她先回鄭家!瑞王府去鄭家提親!”
樓彧明白了王姮的意思,點點頭,說道:“鄭家那邊,我也會派人去打招呼——”
瑞王要求娶的不是鄭氏女,而是鄭十三。
所以,鄭家不得玩兒文字游戲,搞什么“姐妹替嫁”那一套。
雖然這種可行性并不大,但樓彧習慣了周到、縝密,一絲一毫的漏洞,他也絕不允許有!
“嗯嗯,還是阿兄思慮周全。”
王姮絕美的小臉上,滿都對樓彧的信任、欽佩。
這不是偽裝,而是她真的認定樓彧靠譜——
只要是他應下來的事兒,定會辦得盡善盡美,絕不會有什么“意外”!
通善坊,比鄰曲江,算是京城最為偏僻的坊。
鄭家在京城置辦的房產,就在通善坊。
五進五出的大院子,對于尋常人家來說,已是宛若仙宮的豪宅。
而對于真正的世家望族來說,卻只是普通。
尤其還是通善坊的宅院,愈發彰顯出鄭家的敗落。
一輛不算新、卻也不顯破敗的馬車,緩緩駛向鄭宅。
隨著車夫一聲吆喝,馬車穩穩的停了下來。
宅院門口的小廝,正偷偷靠著墻角躲懶。
聽到動靜,趕忙扶著帽子,跑了出來。
馬車上跳下一個梳著雙丫髻的丫鬟,落地后,便趕忙從車廂后面搬來腳蹬。
丫鬟將腳凳放好,便站在腳凳旁。
車門再次被打開,一只纖纖玉手伸了出來。
小廝就看到一個身姿窈窕、容貌清美的女子走了下來。
她穿著京城最新樣式的齊胸襦裙,一條披帛,隨意的搭在肩上。
烏鴉鴉的頭發,梳成了雙螺髻,發髻上簪著赤金鑲寶的發釵。
耳朵上帶著同色系寶石的耳鐺,還有看著就是同一套首飾的臂釧、鐲子等配飾。
只這一身的裝扮,就是妥妥的貴女。
還有她的氣質,看著嬌媚柔弱、我見猶憐,卻還是有種從內而外透出來的矜貴。
“嘶!這是哪家的貴女?竟這般氣派?”
鄭家沒落已久,進京后,來往的姻親故舊,大多也都敗落。
唯一的、也是最尊貴的姻親,便是安國公樓家。
然而,還不等鄭家背靠安國公復興家族,圣人就登基了。
作為上皇的心腹,樓謹這個安國公徹底淪為富貴閑人。
空有爵位,卻無實權,在京城,最不缺的就是這種貴人。
安國公府也沒落了。
樓謹自顧不暇,也就更加無法庇護、扶持一大群的便宜親戚。
鄭家作為樓家不遠不近的親戚,只會更加的衰敗。
樓太夫人倒是想繼續用鄭氏女攀附權貴,但之前鄭遲的退婚,幾乎將鄭氏女的名聲敗壞殆盡。
鄭家,即便想賣女求榮,都不能夠。
主家落魄,奴婢也就垂頭喪氣。
平日里都沒有什么像樣的訪客,今日忽然看到這么一位看著就尊貴的小女郎,小廝一時間都有些不知所措。
還是另一個年長些門房,看到那少女,便趕忙迎了上來。
“奴婢見過十三娘!”
行了禮,門房還不忘給那小廝一巴掌:“你這憨才,傻站著做什么?這是咱們家的小娘子!”
其實,在聽到門房口稱“十三娘”的時候,那小廝就反應過來:原來是家里那位去給瑯琊公主做伴讀的十三娘啊!
這位,可是整個鄭家,唯一能夠拿得出手的人了。
樓太夫人、女君等出門交際,都會把她抬出來做幌子。
只是,這位十三娘一直都住在公主府。
回京幾個月了,也只回來了兩次。
所以,真不怪小廝認不出來。
不只是他一個奴婢,就是鄭家一些不受寵的主子們,也沒有見過十三娘呢。
“嗯!大母、母親可都在?”
鄭十三矜持的點點頭,看了眼明明是新院子,卻透著暮氣的鄭宅,輕聲問了一句。
“在!都在!”
大夏天的,外頭的日頭毒、暑氣重,不在家里待著,還能去哪兒?
呃,好吧,就算是在家里,也很熱。
人家真正的望族、權貴,暑熱難耐的時候,都會去城外的莊子消暑。
而鄭家,在京城的產業,少得可憐。
除了這套宅院,就只有城郊的一個小農莊,遠遠達不到避暑的要求。
鄭十三對鄭家的情況并不十分了解,不過能夠想象得到。
尤其是她被奴婢引著,一路來到中軸線的主院,進入到堂屋,卻感受不到一絲涼意的時候,鄭十三就深刻體會到:鄭家果然徹底沒落了。
樓太夫人的正堂,竟是連個冰鑒都沒有。
夏日的冰,確實貴。
可鄭家也不是平頭百姓啊。
全家都用,估計用不起。
但家里最尊貴的太夫人,都沒有冰,就很能說明問題了。
“喲,這不是十三娘嗎,你不在公主府享福,怎么忽然就回來了?”
鄭遲看到鄭十三一身的光鮮,眼睛里的嫉妒,幾乎要化作實質。
家族敗落,生計艱難,如今更是連婚姻都十分的不順。
自詡是尊貴嫡女的鄭遲,心性早已扭曲。
見曾經匍匐在自己腳邊的卑賤玩意兒,如今卻這般風光,她根本不能忍,開口就是挑釁:“怎么,得罪了貴人,被公主攆回來了?”
樓太夫人也目光凌厲的看向鄭十三:“十三娘,怎么忽然就回來了?可是公主府有什么事兒?”
“回稟大母,公主為孫女兒謀了一門親事,過兩日,媒人就會來提親!”
鄭十三不疾不徐,緩緩的拋出了一個足以震驚整個鄭家的重磅消息:“瑞王世子楊二十一郎,欲求娶孫女兒為世子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