攀金枝第四十一章 眾生相_宙斯小說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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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眾生相


更新時間:2025年02月14日  作者:薩琳娜  分類: 言情 | 古代言情 | 經商種田 | 薩琳娜 | 攀金枝 
正文

正文

除夕夜。

樓氏莊園彌漫著一股詭異的氣氛——

院子里張燈結彩,奴婢們進進出出,家中的年長郎君們掛桃符,燃爆竹。

噼里啪啦,熱熱鬧鬧。

可又因為家主樓謹不在,家中少了幾分莊重與嚴肅,多了些許歡鬧。

但,崔太夫人等女眷,卻陷入莫名的沉默之中。

“打聽清楚了?東苑請了府醫?”

崔太夫人盤膝坐在矮榻上,手里摩挲著一串佛珠,低聲問道。

李媼跪坐在崔太夫人身側,同樣壓低了聲音,緩緩說道:“東苑負責灑掃的小丫鬟,是我新認的干女兒,她雖不能進內院服侍,卻也能看到東苑進出的人。”

“前幾日,東苑確實請了府醫。當天下午,女君就命人去冀州送信,不到兩日的時間,冀州就有了回信……”

李媼非常客觀,沒有摻雜任何主觀意識的講述了小丫鬟的回稟。

崔太夫人眉頭微蹙:“女君?哼!憑她也配!”

一個賤婢!

當年在樓家的時候,跪在路邊,崔太夫人的眼角余光都不會掃一下。

而就是這么一個卑賤的奴婢,隔了幾年,搖身一變,居然就、就成了樓謹的正妻,還奪走了樓家的管家權。

幾乎就是獨孤氏來莊園跪拜完,還沒有等到中午,崔太夫人就從李媼那兒得知了“真相”。

崔太夫人險些氣個倒仰:賤婢!居然是那賤婢!

自家花錢買來的玩意兒,卻在她面前大搖大擺,言談間,更是膽敢嘲諷于她。

繼室?

她崔氏是繼室又如何?

就算是繼室,她亦是名滿天下的清河崔氏,是大周第一外戚之家。

那賤婢是個什么東西,幾貫錢買來的阿物,給樓謹暖床的通房……崔太夫人一想到跟她是婆媳,還要共處一室,就惡心不已。

偏偏,她都快氣暈了、嘔死了,卻還是不能發作出來。

她甚至都不能點破獨孤明月的身份。

這就是世家大族的規矩,哪怕所有人都知道,只要蒙上了“遮羞布”,就不能揭穿。

崔太夫人若是不顧這個“潛規則”,非要戳破這層窗戶紙,得罪的就不只是一個樓謹,還有獨孤家。

不管獨孤明月過去是怎樣的身份,她現在就是獨孤家承認的女兒。

折辱她,就是折辱整個獨孤氏。

崔太夫人還真不敢招惹獨孤家,更不敢得罪樓謹。

她的兒子還沒有成家立業,她的女兒還沒有嫁入高門,她、只能忍著!

忍,太難了。

崔太夫人真不是個好脾氣的人。

在外面壓制自己,不敢恣意開口。

在自己的院子里,身邊只有一個最心腹的李媼,崔太夫人便不會再忍。

聽到李媼稱呼獨孤明月為女君,崔太夫人滿眼鄙夷,冷聲道:“樓謹也是下賤,放著那么多的名門貴女不要,非要一個賤婢。”

“認親獨孤氏又如何?假的就是假的,這山雞啊,就算插上翠羽,也變不成鳳凰!”

李媼低著頭,沒有搭腔。

這話,自家太夫人小聲咕噥兩句,就已經很不妥了。

她一個奴婢,若是再不知分寸的附和,就是在找死。

裝著沒有聽到崔太夫人的唾罵,李媼繼續說道:“太夫人,奴婢猜測,約莫女君是有喜了!”

李媼倒是想收買府醫,以便能夠得到確切的消息。

可惜,府醫的嘴巴很嚴,就算李媼奉上一匣子的銀餅子,對方也一味婉拒。

李媼倒也理解,幾個月前,王家因為府醫鬧出了些許風波。

府醫淪為王廩與崔氏斗法的犧牲品。

不管真相到底如何,結果就是,王家的府醫被嚴懲,而包括王家在內,河東幾大豪族的家主都加強了對自家府醫的管控。

樓家,作為王家風波的“間接”關系人,樓謹加倍關注莊園里的所有奴婢等。

且,樓謹與王廩還不同。

王廩是世家子,講究一個謙謙君子、溫潤儒雅,即便是懲罰,也不會太過兇殘。

樓謹卻是行伍出身,主打一個簡單粗暴。

在內院,行軍杖、抽馬鞭,都不是稀罕事兒。

更嚴重些,直接處決了,也不過是一卷破席丟出去。

樓家上下,包括崔太夫人等主子們,都見過樓謹的雷霆手段,夠殘忍、夠血腥。

所以,只要樓謹一聲令下,樓家無人敢造次。

奴婢們也就更乖巧了。

李媼給的銀子確實不少,府醫卻覺得,有錢也要有命花。

李媼根本就無法從府醫那兒得到確鑿的答案。

不過,李媼有年紀,又在內院摸爬滾打二三十年,自是見多識廣、經驗豐富。

將小丫鬟回稟的所有細節放到一起,她略略想了想,就猜到了獨孤明月懷孕的這個可能。

“有喜了?”

崔太夫人神色一怔。

她剛才只顧著痛罵賤婢,根本沒有用心聽。

否則,以她的資歷和能力,也能猜出這一點。

平復了一下思緒,努力壓下了對獨孤明月的厭惡,崔太夫人細細一想,忍不住點頭:“有可能!”

這賤婢,倒是好福氣。

當初崔太夫人給樓謹選了兩個絕色美婢,樓謹先臨幸了獨孤明月。

獨孤明月很快就抓住了樓謹的心,更是快速的懷了孕。

一舉奪男,雖只是庶子,但在武將家里,嫡庶并沒有那么的嚴格。

但凡樓謹不是沒有娶妻,老將軍都不會容不下獨孤明月。

畢竟,武將是要上戰場的,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

庶子、庶出兄弟,總好過外人。

比如樓家,老將軍出征的時候,就會帶上族中的男丁,不分嫡庶。

而這些族人,只要有人活下來,只要有人立了功,那都是樓氏的榮耀。

樓謹沒有同母的兄弟,卻有不少庶兄庶弟。

這些年,樓謹帶兵征戰南北,這些庶出兄弟鞍前馬后,陣前沖鋒,絲毫不比樓謹的親衛、暗衛差。

樓謹有庶子,不算大逆不道。

生出了庶子的奴婢,也能“母以子貴”,在樓家,便能得到些許體面。

雖然女人的價值,不只是生育,可在古代,“好生養”,依然是女人的加分項。

獨孤明月與樓謹分離六七年,這才剛重逢三四個月,就、就又懷上了?

崔太夫人眼睛微瞇,仔細算了算日子,估計是兩人剛成親,獨孤明月就有了。

“哼,她倒是有個爭氣的好肚皮!”

本就得寵,還好生養,從今往后,這獨孤明月,定是樓謹身邊第一人!

崔太夫人心里,那叫一個酸啊。

她親生的十一郎,今年剛滿十六歲,已經可以成親。

只是,崔太夫人一心想要給兒子求娶一個四角俱全的新婦,出身、容貌、品格、才情等等方面,都要完美無缺……便耽擱了。

倒不是說沒有符合崔太夫人條件的人,而是相親是雙向的。

崔太夫人挑揀女方,人家女方也衡量樓氏子啊。

在崔太夫人眼中,她的十一郎自是千好萬好,配仙女兒都使得。

可事實卻是,樓十一郎雖是柱國將軍的嫡子,卻是嫡次子,比嫡長子小了十幾歲。

樓家早已由嫡長子繼承,樓十一郎只能分得極小的一部分,還要跟庶子們均分。

當然,崔太夫人的嫁妝,倒是可以都給十一郎。

但,真正值錢的,并不是那些死物,而是軍權,是訓練有素、彪悍勇武的數萬大軍啊。

崔太夫人一直把兒子當成眼珠子,也就格外的寵溺。

雖沒有把十一郎養成敗家子,卻也是個文不成、武不就的紈绔。

十六歲了,還沒有去過自家的軍營,更沒有上過戰場。

沒有戰功,只有一個云騎尉的勛職,正七品。

沒有才名,讀書平平,琴棋書畫等四藝也都稀松拉胯。

可以說,除了高貴的出身,以及還算不錯的皮囊,再無其他優點。

說句不怕人笑話的,樓十一郎甚至都會被樓彧欺負!

樓十一郎已經算是成年人,身高也比樓彧高半頭。

但,樓彧狠啊,不只是對別人狠,對自己也夠狠。

打起仗來,根本不要命。

力氣不如人,那就以全身之力死死咬住對方的弱點,任由對方如同雨點一樣落下來的拳頭狠狠砸在自己身上。

寧肯自損一千,也要殺敵八百。

樓十一郎是個嬌養長大的文弱小郎君,哪里見過樓彧這種玩命兒的狠人?

哦不,不是人,那小畜生就是頭狼崽子。

一雙眼睛全都是瘆人的寒光,張開嘴,就是能夠咬穿人喉嚨的獠牙!

樓十一郎跟樓彧打了幾次,每次都受傷——

你敢相信,樓彧能夠硬生生從他的胳膊上咬下一塊肉來!

還有一次,樓彧的手指已經扣住了他的眼眶,若不是侍衛們拼死拉開,他的那只眼睛,估計就廢了!

正堂外的廊廡下,樓十一郎樓讓,剛剛從外面回來。

外頭地面上的積雪還沒有消散,樓讓便穿了木屐。

在臺階上,褪去了木屐,穿著厚厚的足衣,樓讓來到了廊廡下。

廊下,門口,有兩個丫鬟一左一右的跪坐著侍候(兼放風)。

聽到動靜,抬眼看到來人是十一郎,便又都低下了頭。

這位雖不是小霸王,卻也是太夫人的心肝肉。

人家嫡親的母子,根本無需講究太多的虛禮。

樓讓擺擺手,不許丫鬟通傳。

他抬腳就要進門,卻聽到了兩個婦人的談話聲。

耳朵抖了抖,樓讓便認了出來,說話的人,正是阿母和李媼。

“……女君有孕,可是喜事啊!”

崔太夫人的話語里,帶著明顯的陰陽怪氣。

她不想看到獨孤明月懷孕,但在樓家,還有個人更不想。

“哈哈,大郎若是知道了這個喜訊,想必一定十分歡喜!”

“有了阿母,阿母又要給他生小弟弟、小妹妹……正可謂‘雙喜臨門’啊。”

崔太夫人只要一想到大郎那作天作地的頑劣模樣,就忍不住想笑。

哼,就算獨孤明月是他親娘又如何?

一母所出,手心手背,但手心就是比手背嬌嫩。

更不用說,獨孤明月根本就不敢承認自己是樓大郎的生母。

明明是同父同母,自己就是生母卑賤的庶孽,而弟弟妹妹卻是出身高貴的嫡子嫡女!

崔太夫人無比確信,樓大郎若是知道“真相”,一定會憤怒,甚至瘋狂。

可惜……不能說!

即便是暗中搞小動作,崔太夫人也沒有自信能夠真正瞞過樓謹。

崔太夫人雖做了樓家十幾年的主母,但,樓家到底有多少人,暗中有多少勢力,她依然不知道。

就是內院的這些奴婢,明面上是她的人,暗地里是否還有主子,崔太夫人也不敢保證。

算了,還是不要輕易冒險了。

獨孤明月的身份,絕對是樓謹的逆鱗,觸之即死!

但,即便樓大郎不知道真相,嫡與庶的天差地別,也足以讓他爆發。

樓讓不知道崔太夫人那豐富的內心活動,他只聽到了一個關鍵點:剛過門的阿嫂獨孤氏有喜了!

阿嫂要給阿兄生嫡子了?

那,樓大郎那個豎子,是不是就要失寵了?

不再是大哥唯一的兒子,甚至有些礙眼,那樓家的奴婢、侍衛,甚至是暗衛,應該也不會只圍著樓大郎!

“哈哈!樓大郎啊,樓大郎,你也有今天!”

老天終于開眼了。

“哈哈哈!耶耶報仇的機會,來了!”

樓讓無比興奮。

上一次的“過繼風云”,是崔太夫人炮制出來的。

所以,樓讓知道一些內幕,沒有趁機“落井下石”。

而這一次,樓大郎是真的要失寵,樓讓渾身的血液都在沸騰。

他興奮之余,忍不住伸手,輕輕撫摸著自己左手小臂內側,那里有個明顯的疤。

疤痕還有些猙獰,不是簡單的破皮、劃口子,而是有些凹凸。

去年,才六歲的樓大郎,就一口咬掉了他的一小塊肉。

接著,樓讓又撫上了自己的右眼。

今年春天,樓大郎用力扣住了自己的眼眶,指腹甚至都碰觸到了他的眼球。

就差那么一點兒,他就被樓大郎給弄瞎了!

“不敬長輩的小畜生,總算等到你落魄……你加注到耶耶身上的這些,耶耶定會雙倍的還給你!”

樓讓暗暗在心里發狠,白皙細嫩的面皮上布滿了陰鷙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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