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面出現了巨大的旋窩,是要將人吸進去一般。
此處江面開闊,江水無風自動掀起巨大的波濤,似要將小舟拍碎一般。
處處透露著詭異。
就連小船也如鬼打墻一般,偏離軌跡,不肯向行駛。
江上了起了濃濃的白霧,丈外之處已經不能視物。
“此處發生過戰爭?”孫瀅問道,他能感覺到很重的怨氣,除了是古戰場以外不做他想。
“聽父親提起過此地,太祖曾和前朝余孽在此地發生過撕殺,在此斬殺前朝余孽十萬余人,摧毀戰船數百艘。世人常說的清水江之戰就發生在此地,前朝余孽看太祖快攻打過來,就提前三日告訴百姓說帶們遷徏,青壯年都去參戰了,余下些婦孺,我軍又比預定時間早了一天,驚慌失措的前朝皇帝下令砍斷了浮橋,超過十萬婦孺淹死在水中……”
“我有一點不明白,為什么選擇一個江面開闊的地方建浮橋?”這不是明顯的增加逃跑的難度嗎?
王浩接了話,“這里水流平緩,上了浮橋會覺得安全一些。就是這個地方,祖父也和我談起過這個地方。”
那就是這里了。
人死之后,不能接受自己已經是死的人,或分有怨氣、模死等情況,或不不能接受自己已經死亡的事實,或者有未完成的心愿和執念就會開形成怨氣,有極重怨氣就會在生前最后離世的地方徘徊,不愿意去投胎轉世。
清水江的上空飄蕩著數十萬人的怨念,遮天蔽日,現在正是正午,抬頭看天,也只能透過層層疊疊的薄霧,看到太陽如長滿毛的圓盤子掛在空中。
孫瀅念誦了二十遍《太上道君說解冤拔度妙經》,河上的旋渦終于小了一些,“其余的等我回去制一些符箓,準備些東西再來。我們繼續往下面走。”
小船繼續行駛。
一只鴿子從江小船上空飛過,被陸虞一下子射了下來。
王浩戲虐地望著陸虞道:“四爺為什么要殺生?剛才妹妹還在替那些枉死的人誦經……”
陸虞看了孫瀅一眼,淡淡地解釋道:“這是刑部專門養的傳消息的信鴿。”說話間他已經伸手接住了那鴿子,將緾在腿上的信件取了下來。
王浩忙問刑部有何發現。
陸虞搖頭道:“并無任何發現。”
孫瀅認真地道:“肯定有,也許他們做的隱蔽,我們的人根本發現不了。你們都幫我想一想,距離現在最近的有關民間的祭祀活動。”
王浩笑道:“現在剛剛十月,最近的夏日祭,七月半鬼節。”
孫瀅朝陸虞行了一禮,道:“還請陸大人與他們通一次消息,讓查夏日祭可有不妥之人。”
陸虞苦笑道:“我可沒這么大的本事,要先上那邊的大船,讓他們去送信。”
他說著掏出一塊碳筆,又找出早已經備好的紙,幾下就寫妥當了,交給了背后跟著的小船上的清風。
清風乘坐的那艘小船則掉了頭。
陸虞解釋道:“清風傳達命令,你我繼續前行。”
王浩則欣喜的說了一句:“霧散了。”
小船脫離了怨靈區,如同離弦之箭,順著水流方向飛快的向下方駛去。
陸虞十分輕松地從包裹里掏出一壺梨花白,一只切得很好擺在盤里的烤鴨,還有一大盤鹵牛肉,一盤油悶青蝦,一盤焗鹽雞,還有幾根小黃瓜,向孫瀅道:“船上生活清苦些,等上岸才能吃飯。先吃點墊下肚子。”
說著居然掏出個十分干凈的小盆,打了水。
王浩也一改之前的沉悶之氣,笑道:“妹妹,這是剛剛上來的時候四爺交待了才買的。是次柔嘉吵著要坐船我都沒給她這待遇……”
他話未說完,嘴里已經被陸虞塞了一嘴根黃瓜。
王浩便不再說話,彎腰趴在船舷上用清水洗了手,也不管小船如何晃悠,接過陸虞遞過來的筷子吃了起來。
孫瀅接過筷子,吃了一塊牛肉,便笑著問陸虞道:“是從九州春拿的?”
很奇怪,陸虞怎么知道她會來江上?
仿佛知道她要問什么,陸虞淡淡地道:“昨天晚上悟真道長就給我遞了信兒。”
難怪一切都準備好了。
三人簡單的塞了一點東西,繼續往前走。
一只鴿子飛過來,落在船舷上。陸虞走過去取了紙條看了一下,同孫瀅說道:“有三個州發現有前朝余孽在當地舉行過祭拜儀式,你猜的沒錯,就是七月半。”
王浩疑惑地道:“那咱們是不是打道回府對付這些人?”
孫瀅道:“不用,我們繼續沿江而下,一切盡在師父掌握之中,師父命令我今天來清水江看看,我不好忤逆師父。”
太陽快落下的時候他們已經到了清水江和清陽河的匯聚之地江行險地,兩岸多峻石陡壁。時不時有兇獸的身影在峭壁上現身。
“清陽河往下,就是我大夏最長的江,長江。這一帶有水匪出沒,出了事我父親也鞭長莫及。”王浩解釋道。
他話剛說完,前面有一艘小船便翻了。一船男男女女在水里掐扎著求救。
“好可憐,那孩子才幾歲,太可憐了,我們要不要先將他們救上來?”王浩問道,他急著像沒頭的蒼蠅一樣,若不是因為在劃船,只怕已經跳下去了。
陸虞看一眼孫瀅,沒說話。
孫瀅也沒說話,只是點起了香案,另外拿出一盞琉璃燈點著,掛在船頭,然后誦起了經文。
王浩煩燥的心情在聞到香的味道的時候奇異地被安撫了下來。
他突然發現翻掉的小船連同江里掙扎著的人,全部不見了。
“你剛才看到的都是水鬼弄出的幻像,有人在水中布了陣。”孫瀅說著抽出兩柄劍,都是通體發黑也分不出什么材質做出來。
一把遞給了王浩,一把遞給了陸虞。
將劍掂在手里,王浩才明白過來,這是燒焦的木頭做的!
“這是雷擊木制成的法器,邪崇不敢近身,若有邪崇近身,拿劍斬了就對了。這香也是特制的,可以驅邪。浩然兄不要怕,你是師父挑中的人,是五月五日午時生至陽之身,又是有大氣運之人,等閑邪崇不敢近身。切記不可心軟,所見一切皆為幻像。”
孫瀅說著已經將帶有抓鉤的繩子綁在船舷上,將抓鉤往峭壁上拋了過去。
一只五步蛇飛快地縮起了頭,溜走了。
“我上去布陣,你們守好這燈,不可滅了。”
孫瀅的速度很快,一句話沒說完,人已經攀上去了一半。
王浩想提醒她上面很危險,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她成親了夫婿就在一旁且對好很好,他不能也不該再增加的困撓。分心之際,一個穿著紅衣服笑得妖嬈的女鬼已經跳了上來,一把掐住他的脖子。
王浩不是什么憐香惜玉之人,一把雷擊木之劍直接刺破胸口,女鬼尖叫一聲,直接化為灰燼,被風吹散了。
王浩摸摸脖子,使頸地喘了口氣,這個畜牲,手勁還挺大,還說是幻術,他可是真的疼!
不敢再分心,他是上過戰場之人,殺伐之氣在這一刻達到頂峰,一船鬼魅,一個不留。
王浩和陸虞背靠著背,配合得相當完美。
不是說這香也有驅邪的效果,怎么還這么多鬼魅?
峭辟上越來越多的燈亮了起來,可以看到江面密密麻麻的全是邪物。
孫瀅的身影也越來越快。
“煜之,你吹鎖吶!”
陸虞向包裹里摸索出一個鎖吶,鼓起腮幫子吹了起來。
他吹得尖銳又高亢,難聽極了,但邪崇卻四散逃竄。配合著陸虞的是震天的鼓聲,后面的大船追上來了。船上幾百個手持
太妃雖然和其他人閑聊去了,但圍著孫瀅的人還是很多,都是些請教女人那些“難言之隱”的問題。
孫瀅面耐著性子一一做答,有些還應邀上門去看,一直到宴會結束,都在忙碌之中,根本沒有機會問有關鎮南王和那孩子相關的事。
幾個月之前,孫瀅在九州春吃飯的時候,曾遇到朝霞郡主的弟弟。
孫瀅一直記得那個名字,他叫周正,說是鎮王撿到的孩子,是鎮南王的兄長淮王的養子。她曾記得當初看到那個孩子就有似曾相似的感覺,又是撿到的,年紀也對得上,如果再確定了他的手上有胎記,那就確認無疑了。
可鎮南王府又非普通的人家,且不說王爺孤僻桀驁不馴,光是朝霞郡主和太妃一旦翻起臉來,一般人都難以招架。
想要認回弟弟必須從長計議。
“我記得縈妹妹喜歡陸大人,還曾對我們揚言非他不嫁呢!”柔嘉看著孫瀅嘲諷地笑了,“若不是陸家出了陸皇后,嫁給陸大人的一定是朝霞郡主,而不是孫夫人。”
就憑你家里那些爛事,還想嫁進士族豪門,做夢去吧。
柔嘉從前就有些看不上孫瀅,但她卻被孫瀅給算計了!
要知道皇宮是她從小生活的地方,在她看來,等于那就是她的地盤,而她卻被看不起的臭魚亂蝦給算計了,怎么能咽下這口氣嗎?
孫瀅望著柔嘉,心里嘆了口氣。
柔嘉公主真是個蠢貨,在主人的宴會上嘲諷起主人來了。
現在朝霞郡主是她的徒弟,她自然要護著,“陸家不僅有陸皇后娘娘,還有將要尚公主的陸駙馬,公主之前還和靖海侯小侯爺定了親呢,現在不一樣想嫁到我陸家?梧桐樹自然會引來金鳳凰,公主說是不是?”
“從前本郡主年紀小,看到長得好的男子便邁不動腳,不過陸大人已經是我的師公了,他和我師父恩愛著呢,誰在拿以前的陳芝麻爛谷子說事,別怪我翻臉。”朝霞郡主瞪了柔嘉一眼。
太妃說了,只要鎮南王府沒有謀反罪,誰的臉色都不用看,在大夏她可以橫著走,因為他的父親淮王當年是為了救皇上才死的,太妃為此還向先帝求了一道免死金牌,她才不怕什么公主。
朝霞群主說著,突然掩了嘴笑了起來,“公主,等你和駙馬完婚,孫夫人就是你的四嬸母,記得以后千萬不可和長輩這般說話,免得那些御史聞風而奏。”太妃一看柔嘉要惱,忙道:“縈縈,你這丫頭,公主在此哪有你說話的份,還不快向公主陪罪!”
看來,朝霞郡主也不止一次懟柔嘉公主了,立刻從善如流,向公主幫了一禮道:“柔嘉公主,臣女向來說話直,想到什么就說什么,孫夫人我以前是看著不順眼,但她現在是我師父了,我不想讓她在王府還被人欺負,一時情急,還請公主不要怪罪。”
柔嘉公主氣結:“你!我還是你堂姐呢?怎么不見你護著我?”
朝霞郡主狡黠地笑起來,“臣女自然知道你是堂姐,若有人欺負你,臣女必定第一個沖向前討回公道。”
這孩子,還挺護短的啊,不過我喜歡。
孫瀅親自給朝霞郡主端了杯茶,然后提出了告辭。
朝霞郡主忙道:“您是和陸大人一起走嗎?要不要我派人去和陸大人說一聲?”
孫瀅搖搖頭,“無妨,我們來的時候商量過了,就是這個時辰回去,還有旁的事要處理。”
朝霞郡主自然知道孫瀅在陸府管家一事,也就沒過多的挽留。
一直將人送到了王府大門,孫瀅剛要上馬車,卻看見周正在騎著從外面回來,當真是意外之極,忙笑道:“周公子這是出去了嗎?”
說完她又有些后悔,可實在沒有這種經驗,不知道該怎么打招呼。
孫瀅說完滿懷期待地望著周正,這孩子曬得跟煤炭差不多了,也不知是隨了誰,她和沈氏都是皮膚白皙,誰知道他怎這般黑?
不過既便是黑,也是相貌堂堂,一雙眼睛特別有神。
孫瀅不由自主地向他的手上望過去,希望能找到杜鵑說的胎記。不過她很快就失望了,現在正是早春,天還有些冷,他手上戴著手套,真想將手套取下來看看啊。
“孫師父好。”周正說著下了馬,特意向她行禮道:“在下和朋友們在蹴鞠,孫師父這么走就走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