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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謐的車廂內。
周慧粗糙的雙手緊緊地交握在膝蓋上,連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
她偷偷地打量著前方的年輕人,又看看身邊的女兒,心中充滿了驚愕和巨大的不解。
她雖然和張妍在生活中接觸不算很多,但畢竟是自己身上掉下的肉,對這個女兒的性格,她比誰都了解。
內向、膽怯,甚至有些自卑。
身邊關系好的朋友就那么一兩個,異性朋友更是少得可憐。
她從來不知道,也從未聽女兒提起過,她竟然還認識這樣一個…這樣出眾的男生。
而且關系竟然這么密切,如果不是真心喜歡他,張妍是絕對不可能和他這么親密的。
這些年,她一直在城市的底層打工,在飯店的后廚洗過碗,在酒店里鋪過床單,在寫字樓里做保潔。
形形色色的人見過不少,也算是有一些見識。
坐下這輛車就是世界上最頂級的豪車,勞斯萊斯,動輒就要上千萬。
而他身上穿的那套質感高級的西裝,也絕不是普通人能穿得起的。
這是一個遠遠超越了他們所屬階層的人,一個生活在另一個世界的人。
按理說,自己的女兒,絕不可能和這樣的人產生交集。
更重要的是,以張妍的性格,她根本不敢對這樣的人產生感情。
正在這時。
唐宋掛斷電話,轉過身,朝后看了過來。
“醫院方面已經聯系好了,今天何主任剛好在,他是國內淋巴瘤領域的權威專家。別擔心,一定會沒事的。”
張妍的嘴唇動了動,只能小聲地說出一句:“謝謝。”
“橘子的事你也別擔心。”唐宋的目光轉向張妍,語氣變得更柔和了些,“醫院這邊有最專業的特護,24小時輪班,可以把阿姨照顧得很好,你不需要時時刻刻守在這里。”
聽到“橘子”,張妍那一直緊繃的身體,終于稍稍放松了下來。
抬起頭,清澈的、怯怯的眼睛閃了閃,似乎想要說些什么,但最后還是擠出了個“嗯”。
一旁的周慧大著膽子看向唐宋,對方的眼神中,沒有一丁點高高在上的審視,反而帶著濃濃的安撫意味,真誠而溫暖。
這讓她瞬間松了口氣。
和她見過的那些有權有勢的人比起來,唐宋可以說太好相處了。
很快,車子平穩地抵達中山大學附屬腫瘤醫院。
幾乎就在他們下車的同時,陳瑤三人乘坐的出租車也緊跟著趕到。
背著書包的陳雙雙徑直跑了過來,接著攙扶住周慧的另一只胳膊,小聲道:“媽,姐。”
她的眼淚已經完全止住了,目光時不時偷看唐宋。
周慧看著一直抵觸張妍的小女兒變得這么乖巧融洽,心里一陣欣慰。
“媽,您慢點,小心臺階。”陳瑤快步上前,臉上帶著關切又尷尬的神情。
周慧蹙了蹙眉,沒有搭理她。
“我打個電話。”唐宋說著,再次撥通了一個電話,只是簡單地說了句:“你好,我們到了,就在門診樓門口。”
話音剛落,醫院大門內便快步走出來一行人,穿著白大褂,帶著醫院工牌。
看到唐宋,眾人迅速上前迎接。
為首的是一位四十多歲、氣質干練的中年女人。
她的臉上帶著熱情的微笑,徑直走到唐宋面前,主動伸出手:“您好唐先生,我是中山大學附屬腫瘤醫院院辦主任,林晚。”
聽到她的自我介紹,周慧、陳瑤幾人都被嚇了一跳。
所謂“院辦”,其實就是“院長辦公室”是醫院的核心行政綜合部門。
她們怎么也想不到,前來接待的,竟然會是這樣一位領導。
“你好,林主任,辛苦你們了。”唐宋禮貌的和她握了握手,微微側身道:“這位就是患者,周慧。”
周慧看著對方,緊張得手心冒汗,只能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應該的。”林主任的目光溫和地掃過周慧,轉而對唐宋說道:“藥科大學附屬第一醫院的全部病歷資料都已經同步轉過來了,專家團隊正在內部開一個預備會,進行初步的研究。我們現在就可以過去。”
“嗯,好的。”
一行六人跟著醫院的團隊,穿過一條人流相對稀少的內部行政通道,乘坐電梯,直達住院部特需醫療中心。
這里的環境與樓下喧鬧的普通病區截然不同。
地面鋪著厚厚的地毯,轉角處擺放著精心修剪的綠植,空氣中沒有一絲消毒水的味道,反而彌漫著淡淡的香薰氣息。
林主任將他們引入一間寬敞明亮的獨立休息室,輕聲說道:“幾位先在這里稍作休息,喝點水。”
周慧等人局促地坐在沙發上,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里放。
這種只有在電視劇里才見過的“特權”待遇,是他們一生都未曾想象過的。
張妍偷偷看著身邊的唐宋,心里既安定又慌亂。
等了一陣后。
休息室的門被再次推開。
一行7人走了進來,都是身著白大褂、氣質不凡的醫生。
不大的會診室瞬間顯得有些擁擠。
林主任在一旁輕聲介紹:“唐先生,這位是分管醫療業務的張博副院長;這位是血液腫瘤內科的學科帶頭人,何主任;這位是血液病理學的王教授;這位是我們CART治療中心的馬主任…”
看著一位位專家,聽著一個個響亮的名頭。
陳金龍和陳瑤已經震驚到近乎麻木。
注意到張妍和周慧那緊張不安的目光,唐宋主動上前,和專家們寒暄了兩句。
然后介紹道:“這位是周慧阿姨,患者本人。這位是她的女兒,張妍。”
張妍連忙朝著專家們深深地彎了彎腰,“麻煩你們了,謝謝,謝謝。”
林主任適時開口道:“會診室內空間有限,為了保證專家的討論效率,其他幾位家屬可以先在這里休息一下,有結論了我們會第一時間過來溝通。”
陳金龍和陳瑤立刻點頭,“好的,好的。”
隨即,在唐宋的陪同下,張妍扶著母親周慧,跟隨專家團隊前往了旁邊的獨立會診室。
緊急專家會診正式開始。
休息室內。
陳雙雙癱坐在沙發上,那根一直緊繃到快要斷裂的神經終于松弛下來。
眼里涌動著劫后余生的喜悅與無法言喻的震撼。
一開始打電話聯系張妍這個“姐姐”,只是抱著最后一絲渺茫的希望,是溺水者胡亂抓住的一根浮木。
卻沒想到,這根浮木后面,竟然是一艘堅不可摧的巨輪。
旁邊的陳金龍低垂著腦袋,臉上交織著如釋重負的喜悅,以及濃濃的羞愧。
他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擔。
只有陳瑤,眼神閃爍不定,用力地咬著下嘴唇。
她低頭看著手機,屏幕上是她發給哥哥陳炳文的消息。
這個反轉來得太快、太猛烈,已經完全超出了她和哥哥事先預演的劇本。
她不知道接下來該如何應對。
時間在焦灼的等待中被無限拉長。
“叮鈴鈴——”手機鈴聲響起。
陳瑤連忙站起身,一邊接通電話,一邊朝外走去。
過了一陣。
一個二十八九歲的男生匆匆走了進來。
他穿著一身普通的西裝,頭發用發膠梳得一絲不茍,臉上掛著焦急和忐忑。
“哥!”
“瑤瑤!”陳炳文來到陳瑤面前,急切的問道:“到底怎么回事?!”
“具體的我也不知道,誰能想到張妍還認識這么個朋友……”
陳瑤低聲說著唐宋出現后發生的一切,滿臉懊惱和后悔。
不是后悔之前的刻薄和冷漠,而是后悔錯過了唐宋這個翻身的機會。
有道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如果沒有這樁事,以張妍和周慧的性格,絕對可以被他們拿捏,以后不知道能有多少好處。
可現在整成這樣,
“哥,現在我們該怎么辦?”陳瑤看著自己哥哥。
陳瑤畢竟是個剛畢業的大學生,面對這么大的事,很難快速理清頭緒。
之所以那么快地做出反應,完全是他在背后指點,所有的主意也都是他出的。
他沒上過大學,高中畢業就開始在社會上摸爬滾打,做了將近十年銷售。
為人極其圓滑世故。
有些話父親不好說,他也不方便講,由她這個剛畢業的、不懂事的妹妹來說,最合適不過。
當然,之前也是害怕真的和周慧鬧大了,對方會起訴離婚,要分財產。
他一直沒露面,也是為了留個后手,到時候出面安撫。
如今看來,是對的。
隨即,陳炳文表情一陣變化,壓低聲音,用只有兩人能聽見的音量飛快地說了起來。
陳瑤目光閃爍,不斷點頭,臉上露出驚喜。
很快,兩人交流結束。
陳炳文深吸一口氣,臉上瞬間換上了一副沉痛又孝順的表情,大步走入休息室。
“爸!雙雙!我媽怎么樣了?醫生怎么說?!”
看到兒子到了,陳金龍迅速站起身,“炳文,你來了。”
陳雙雙眼里閃過厭惡的神色,錯開目光,不去看這個哥哥。
又過了半個小時,會診室的門終于打開。
幾乎是在張妍和周慧走出來的瞬間,陳炳文立刻第一個“沖”了上去。
一把扶住周慧的胳膊,聲音里帶著壓抑的哽咽:“媽!您怎么樣?我剛聽瑤瑤說了您的病情,才知道竟然這么重!您和我爸怎么都不告訴我啊!”
接著,他轉過身,面向唐宋和張妍,臉上充滿了感激與愧疚。
“這位就是唐先生吧?真的太感謝您了,太感謝您了!我是瑤瑤和雙雙的哥哥,陳炳文。”
“你好。”唐宋點點頭,衣服下擺突然被輕輕拉了拉。
轉過頭,就看到了張妍正朝他搖頭。
從她的眼神中,唐宋立刻發現了異常,將寒暄的話收了回來。
陳炳文又感謝了幾句。
接著猛地轉頭,對著自己的妹妹陳瑤厲聲喝道:“你也是!媽病得這么重,你怎么能想著省錢不治呢?還故意瞞著我?”
“哥,你…你不是快結婚了嘛,我怕嫂子…”
“閉嘴!在你眼里,我就是那種為了結婚連親人生命都不管不顧的人嗎?!”
他的聲音洪亮,飽含情感。
陳瑤眼圈一紅,低下頭,走到張妍和周慧面前,聲音里帶著哭腔:“媽,張妍,對不起,我錯了…是我太不懂事了,是我錯了…”
然而周慧只是靜靜地看著他們,渾濁的眼睛里沒有半點感動。
片刻后,她緩緩開口道:“是這樣嗎?”
陳炳文一愣,隨即斬釘截鐵地說道:“當然是了!媽,我要是早知道您病情這么嚴重,我就是把婚房賣了,到處去借錢,這婚不結了,也一定要把您的病治好!”
周慧咳嗽一聲,那雙因病痛而顯得渾濁的眼睛里,此刻卻透出一股異常的銳利。
她看著面前的兄妹兩人,平靜地說道:“剛剛專家們說了,接下來就用那個…卡替(CART)療法。說我的身體狀況還不錯,有很大機會能治好。”
她頓了頓,目光在兩人臉上緩緩掃過,繼續道:“既然這樣,那我也想通了,我打算治了。這筆錢,專家說大概要一百五十萬。炳文,你剛才不是說,就算賣房也要給媽治嗎?那…咱們就湊一湊吧。”
話音剛落,陳炳文和陳瑤臉上的表情瞬間凝固。
就在這時,張妍深吸一口氣,突然向前一步,目光第一次如此堅定地直視著陳瑤,“我的錢不多,前期住院和檢查,我暫時只能湊出三四萬。但我之后工作還會繼續賺錢,再轉給我媽。”
經過了一個多小時的會診,她的腦子已經完全清醒了。
如果有可能,她是真的不愿意欠唐宋這么多錢。
那些人情和醫療資源,畢竟是為了母親的生命。
可150萬元,這個數字太過沉重,她真的還不起。
這份沉甸甸的“恩情”,會讓她更加自卑,她也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回報他。
被張妍那雙清澈而灼灼的目光盯著,陳瑤下意識地往后退了半步,目光慌亂。
她突然反應過來,自己漏掉了一個致命的關鍵點。
這筆錢,從頭到尾,唐宋都還沒說他要出!
只是因為他表現出的強大和富有,讓他們下意識地就這么以為了!
陳炳文呆愣在那里,腦子里飛速權衡。
根本不敢開口答應。
他賭不起。
畢竟這種開勞斯萊斯的大富豪,身邊還不知道有多少女人。
張妍和對方的關系也未必多牢固。
一旦答應了,周慧真的這么做了,然后又沒攀上唐宋這個高枝,那他的人生就全完了。
周慧繼續道:“怎么?炳文、瑤瑤,這錢你們到底是湊還是不湊?!”
陳炳文語重心長道:“媽…您看您,怎么還跟我們置上氣了?現在主要是您的病太急,我們一時半會兒也湊不夠,一切以治病為主。”
“沒有錢怎么治病?你剛剛說的話,還算數嗎?”
“我…我…”
陳炳文支支吾吾的說不上話,額頭開始冒汗,下意識看向唐宋。
不過迎接他的,卻是兩道平靜淡漠的眼神,似乎已經看透了他的小心思。
感受到對方身上的氣場,他的心臟猛然攥緊。
漲紅著臉低下了頭。
周慧笑了笑,眼里閃過一絲嘲諷。
她在這家人身邊低眉順眼地生活了十五年,早就將這對兄妹的秉性看得一清二楚。
當她得知自己的癌癥化療失敗后,最擔心的就是張妍。
她怕自己走了以后,那個內向膽怯的女兒,會變得更加孤僻;
更怕她會重蹈自己的覆轍,遇人不淑,被人欺負,會過得比她還要苦。
然而今天突然出現的唐宋,卻讓她看到了“曙光”,也從張妍的臉上看到了清晰的愛慕和情感。
她最怕的就是,這家人像螞蝗一樣,借著這個機會,死死地粘上張妍,粘上唐宋。
將女兒好不容易才可能擁有的幸福,徹底毀掉。
所以她必須當著唐宋和張妍的面,親手撕下他們虛偽的面具,徹底斷了他們攀附的念想。
在這方面,她作為一個母親是無比自私的,也是無所畏懼的。
就在這無聲的對峙中。
唐宋的聲音突然響起:“已經中午了,阿姨,我們先去辦理住院吧。”
旁邊的林主任適時開口道:“對,正事要緊,午餐已經準備好了,家屬可以在休息室這邊吃。”
周慧點了點頭。
張妍小心地扶住母親的胳膊,輕聲道:“媽,我們走。”
陳雙雙看著這一幕,又回頭看了看自己垂頭喪氣的父親和臉色鐵青的哥哥姐姐,咬了咬嘴唇。
拎起自己的書包,小跑著跟了上去。
周慧的特需病房是個獨立的套間,除了配有獨立衛浴和先進醫療設備的病床區外,還有一個小小的會客廳,擺放著柔軟的沙發和茶幾。
窗外正對著醫院一片寧靜的中心花園,滿眼綠意,讓人心曠神怡。
房間里,接待顧問趙菲已經帶著兩名護工等候多時,看到他們進來,立刻迎了上去,“唐先生。”
唐宋點點頭,輕輕拉了拉張妍的手腕,“這是我的朋友張妍,也是病患的女兒,趙菲,接下來一段時間,你留在醫院這邊吧。”
“好的唐先生,沒問題。”
唐宋看向張妍道:“有什么事,就直接跟趙菲說,她會幫你解決的。”
張妍抬頭看了看對面那個氣質優雅的女人,局促的彎了彎腰,“麻煩您了。”
“您太客氣了,我幫您母親去辦理住院手續吧,這是周女士的專屬護工,24小時都會在這里。”
“謝謝。”
周慧局促地坐在沙發上,看著護工為她倒上溫水,看著這干凈得不像病房的環境,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
午餐很快被送了進來。
并非什么山珍海味,而是由醫院營養科專家團隊,根據周慧目前的身體狀況,精心搭配的四菜一湯。
菜色清淡,卻做得極為精致,用保溫餐盒細致地分裝著。
唐宋、張妍和陳雙雙的午餐則要豐盛許多,同樣營養均衡。
這頓飯,吃得異常安靜。
縈繞在母女三人心頭的陰霾,卻在這溫暖的飯菜和安寧的環境中,一點點地消散了。
飯后,護工開始為周慧整理床鋪。
準備午休。
張妍站在那里,看著母親在新換的、干凈柔軟的被褥中安頓下來,這才真正松了口氣。
“姐姐。”一道帶著怯意的聲音在身后響起。
張妍轉過頭,就看到了正小心翼翼看著她的陳雙雙。
“唐…唐宋哥哥他在外面等你。”陳雙雙指了指門外,聲音很輕,“你是不是應該去和他單獨聊一下?”
張妍的心頭一跳,用力抿了抿嘴唇,隨后“嗯”了一聲。
轉身,艱難的朝外走去。
周慧看著女兒,眼里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低不可聞的腳步聲靠近。
正在回消息的唐宋抬起頭,就看到了朝自己走來的張妍。
“張妍。”唐宋輕聲喚道。
“嗯…在。謝謝,對、對不起…我…”
張妍低著頭,雙手無措地絞著自己的衣角,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安靜的陰影。
今天上午,唐宋的突然出現,以及他所展現出的一切,在她心里掀起了山崩海嘯般的震動。
浪漫至死不渝,落俗無可避免。
她也是個正常的女性,在最絕望無助的時刻——
那個存在于她幻想中的少年,真的如同“超級賽亞人”一般降臨,摧毀了一切現實的障礙,讓她重新看到了光明。
心里的觸動和悸動難以言喻。
尤其是,她本就對他懷著一份連自己都理不清的、深沉的情感。
此刻看著他,這份積壓了十幾年的感情,像是被瞬間點燃的火山,幾乎要沖破胸腔,噴涌而出。
可是…巨大的自卑和窘迫,又像冰冷的鐵索將她困在原地。
在那封信里,她寫也祝你永遠像少年時那樣,熱烈、勇敢,眼中有光。
是因為…
她以為他也在生活的泥潭里掙扎,希望她這點微弱的“光”,能夠給予他一些微不足道的鼓舞。
可現在看來,他本身就是太陽。
唐宋放下手機,走到她面前,“為什么要說對不起?”
張妍的肩膀微不可察地顫了一下,“我…我給你添麻煩了,很大的麻煩,還有很多錢。”
“這對我來說并不算麻煩。”
“可是…”
唐宋搖搖頭,把手輕輕放到了她的肩膀上,“張妍,我們是好朋友嗎?”
張妍緩緩抬起頭,看著他的眼睛,嘴唇翕動,無比清晰地吐出一個字:“是。”
迷亂的重逢,路口的牽手,出租屋的粉刷,屬于少年時代的《七龍珠》……
這短暫三天的相處,她早已將眼前的唐宋和記憶中那個干凈的“少年”重迭在了一起。
那個會和她開玩笑、會關心她、會讓她心安的、最好的朋友。
“你看過《七龍珠》,應該記得悟空第一次打敗弗利薩吧?”
“記得。”張妍怔怔地看著他,下意識地回答道:“第十六卷。”
唐宋臉上露出干凈溫暖的笑容,“現在,生活和疾病就是那個‘弗利薩’,它讓你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壓力和恐懼。但也給了你一個變身的機會。”
張妍看著他的眼睛,淚水再也抑制不住,洶涌而出。
她用手背胡亂地抹著眼淚,哽咽著說出了心底最深的自卑:“可是我…我很笨的,我不是…賽亞人…”
在她看來,柳青檸才是真正的“賽亞人”。
唐宋看著眼前這個哭得梨花帶雨、渾身顫抖的女孩,內心涌起一陣復雜而深刻的感觸。
在這一刻,他突然理解了。
為什么在當初得到夢境系統時,看到的“未來畫面”中,張妍會在31歲才考上事業編。
又為什么會拖到那時候,才拐著彎托人聯系他。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用一封承載了十年心事的“信”,來重新開啟兩人之間的故事。
大概,就是因為她母親這場突如其來的重病。
作為唯一成年的女兒,以張妍善良而膽怯的性格,她絕對不可能放棄自己的母親。
這也意味著,在原本那條沒有他的時間線里,她在接下來的很長一段時間,都在為了這份沉重的責任與高昂的醫療費用,而深陷泥潭。
直到母親去世,她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了依靠,才鼓起勇氣考事業編,然后試著聯系他。
那時候的她,又是什么樣的一種心情和狀態的呢?
唐宋的心像被什么東西狠狠地揪了一下。
他得到系統,所改變的,從來都不止是他和柳青檸的人生。
還應該有她。
唐宋深吸一口氣,目光變得無比認真,“那你覺得,我是‘賽亞人’嗎?”
張妍抬起淚眼朦朧的眸子,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是。”
他突然俯下身,湊上前,離她的臉很近很近。
近到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溫熱的呼吸。
張妍的臉頰瞬間漲得通紅,身體不受控制地劇烈顫動。
“那我就把屬于我的力量借給你,等你學會了變身‘超級賽亞人’,再把這份力量還給我。”
他說著,突然低下頭,在張妍那還沾著淚痕的、冰涼的臉頰上,輕輕吻了一下。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被拉長、凝固。
“砰——砰砰——”
張妍的眼睛驟然瞪大,耳邊只剩下自己的心跳聲。
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
緊接著,她只覺得雙腿一軟,全身的力氣仿佛都被抽干,直接摔倒在了唐宋身上。
(愛腐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