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墳這種地方,要真只是單純地埋逝去的先人,那也就罷了,但趙家那幾位老不死的,除了一個在寶庫里,其余基本都在祖墳里躺著。
就算李追遠不提,等到了趙家,清點好寶庫后,趙毅也會想辦法邀請姓李的去自家墳頭上逛逛,最好讓姓李的親手插香祭拜。
他趙少爺,就是要做這開門揖盜的事兒!
“姓李的,你喊我來,肯定不僅僅是為了這個吧。”
“嗯。”李追遠往后退了一步,指了指潤生身上縱橫交匯的墨斗線,“你用生死門縫幫我看一下。”
趙毅走上前,看著潤生,目光微凝。
他不信姓李的只是單純讓他看墨痕,很快,他就從墨痕的深淺變化以及兩側濺灑出來的細微墨點里,瞧出了深層規律與真實意圖。
趙毅抬頭,不敢置信道:
“姓李的,你這是要在潤生身上開鑿京杭大運河么?”
李追遠:“我大學專業就是這個。”
趙毅:“你在欺負我沒上過大學?”
李追遠伸手拍了拍潤生的胳膊:“潤生哥,可以起來了,把墨痕洗掉。”
“好。”
潤生起身下了桌,壩子上一桌老太太正在打牌,他就沒去井口打水洗,而是直接下了家旁邊的小河。
李追遠則走到井邊,按壓出水,井口邊緣處有洗衣粉殘留,凝固結了塊,手打濕后可以在那里抓一把來搓搓。
趙毅跟了出來,彎下腰,壓低了聲音道:
“我不信你想不到更穩妥的方法來解決潤生身上的問題,我看阿友和壯壯身上的問題不是已經被你很好解決了么?”
李追遠甩了甩手上的水珠:“風險確實很大,所以才特意請你過來看一下。”
趙毅:“已經不是很大的問題了,只是粗略一看,我就已經瞧出三十六處死穴位。”
李追遠:“三十六處么?”
趙毅:“怎么,現在知道害怕了么?”
李追遠:“我看出了四十二處。”
趙毅:“我只是乍看一眼。”
李追遠:“墨痕都在你腦子里記下了,那你就
辛苦一下,先做好梳理,發現的死穴起碼得超過四十二處,然后再做一套解決方案,盡快交給我。”
趙毅:“喂喂喂,不避人了是吧?真把我當譚文彬嘴里的編外隊長了?”
李追遠站起身的同時點點頭:“你不算自己人么?”
趙毅抿了抿嘴唇:“姓李的,你是在把我當桃林下那位一樣地整。”
可偏偏,在聽到這句話后,趙毅心里還挺受用的,有種很舒服且略帶點發飄的感覺。
李追遠:“時間有限,盡快吧,等潤生身上的問題處理好了,我還得回金陵。”
趙毅:“金陵有什么大事要發生?”
李追遠:“我、彬彬哥和阿友得回學校參加期末考。”
趙毅嘴角抽了抽:“還真是天大的事呢。”
頓了頓,趙毅又問道:“姓李的,你是要自己上手開鑿么?”
李追遠搖了搖頭:“不是,我沒那個雕刻水平。”
趙毅:“難得還有你不會的東西。”
李追遠:“時間精力有限,誰能去把所有東西
<第305章
都學完學好?勉強夠用就行。”
趙毅:“那我很好奇,你打算找誰幫你雕刻?這雕刻的可不僅僅是軀體,得觸及靈魂,就算方案里把死穴全都找出來解決好了,真到動手時,都不用手抖,只需一個簡單分神,就能讓潤生靈魂碎裂頃刻暴斃。”
李追遠:“到時候,你自然就知道了。”
趙毅:“我是真搞不明白,你對你手下人這么狠,他們怎么還對你這么死心塌地?”
李追遠:“我一開始沒打算這么做。”
趙毅:“嗯哼?”
李追遠:“潤生哥從豐都回來后,話少了很多。”
趙毅聞言,怔了一下。
等回過神來時,少年已回到屋里,上了樓。
趙毅用手摩挲著自己的下巴,轉身往外走。
恰好碰見剛在河里洗完澡上來的潤生,全身上下都濕漉漉的,一步一個腳印。
趙毅:“上次謝謝了,保下了她倆的命。”
潤生:“現在還。”
趙毅:“我會的。”
回到大胡子家,蕭鶯鶯坐在壩子上正在做紙扎。
趙毅在她旁邊蹲下,就地取材,指尖快速滑動,一個紙人開始成形。
蕭鶯鶯停下手中的動作,認真看著。
一個很高的紙人傀儡被趙毅“捏”了出來,即使沒上色涂抹,光是這體型,就給蕭鶯鶯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趙毅:“想學么?”
蕭鶯鶯:“我學不會。”
趙毅站起身,將“白板潤生”扛起,進屋上樓,來到自己被安排的房間里。
紙人擺在身前,白紙在面前鋪開,趙毅手持毛筆,在紙人身上一邊描畫一邊在紙上做著記錄。
老田頭端著一盤切好的水果進來,上面還插著牙簽。
“少爺,吃點水果。”
“放那兒吧。”
“少爺,你這是在做什么?”
“陪姓李的發瘋,做一件幾乎不可能成功的事。”
“嘿嘿,少爺你這話說的,在我眼里,那位和少爺你聯手,這世上好像就沒有辦不成的事兒。”
“把后者去掉,這話也成立,姓李的只是手頭事情多,才把這費時費力的前期工作丟給我罷了。”
“少爺……”
“咋了?”趙毅停下毛筆,看向老田頭。
“有件事,少爺你可能不知道。”
“你說。”
“就是那位劉金霞,村里都傳她命硬,克夫。”
“不是,老田,你真想找老伴兒啊?”
“啊?不不不,當然不是。”老田慌忙擺著手,“是少爺你先前隨口一說,我在外頭恰好就又隨耳一聽,這才對少爺你隨口一提。”
趙毅低頭,一邊寫著東西一邊道:
“老田,你得讓我緩緩。”
“少爺,我真沒那個心思,你不要多想。”
“誰都很難很快接受自己會有一個后媽。”
老田頭鼻子忽然一酸,眼淚就要淌下來,他趕忙伸手擦去。
“少爺,你忙著,我去做飯去。”
“嗯。”
老田頭離開房間后,趙毅再次抬起頭,看著門口,聳了聳肩,感慨道:
“這村子,還真是養人吶。”
放下鋼筆,李追遠揉了揉有些酸痛的手腕。
他剛剛把《走江行為規范》最新兩篇寫好了。
第一篇是完整記錄上一浪的經過,結尾夾雜著自己每個抉擇上的思考,以及自己對大帝與菩薩這種“神仙存在”的新認知。
第二篇則平鋪直敘,全是所看所聞,沒有所想,像小學生春游結束后被老師要求去寫的游記。
游玩的地方也不算偏僻,是個人都有資格去,算是個大眾熱門景點。
起身,伸了個懶腰,走到阿璃身邊。
女孩的畫已經完成,畢竟留白的地方比較大,不費功夫。
這會兒,阿璃將一塊材質似玉的磨刀石擺在面前,將自己的雕刻工具進行打磨。
紗門外有風徐徐吹入,搖晃著女孩臉側的青
絲,少年耳畔仿佛聽到了風鈴脆響。
就這么看著、聽著,李追遠用手撐著自己的頭,慢慢閉上了眼。
女孩將刻刀放在面前,仔細觀察了一番,然后扭過頭,看向已經睡著了的李追遠。
夏日炎炎,蹭著偷來的那一縷風,又最是好眠。
阿璃將手中東西放下,學著少年的姿勢,也用手撐著頭,與少年面對面,端詳著他,時不時的,嘴角還會浮現出淡淡的酒窩。
一樓廳里,譚文彬坐在棺材蓋上,翹著腿,懷里捧著半個西瓜,邊用勺挖著吃邊看電視。
正看得津津有味時,電視機忽然一閃,熄了。
譚文彬伸手按了一下燈開關,沒反應。
走到壩子上,譚文彬眺望四周,這會兒是白天,沒誰家會亮燈,也不是誰家都有彩電且對著窗。
譚文彬耳朵微動,聽到了遠處一戶人家掛在墻壁上的收音機正播報著新聞。
那就不是停電。
譚文彬往屋后走,恰好這時林書友從工坊小屋里走出來。
“彬哥,跳閘了是不?”
“阿友,你弄的?”
林書友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歉然道:“我剛在工坊里看書時,不小心按動了打磨機的開關,然后燈就滅了。”
“我去看看是不是跳閘了。”
“還是我去吧,我弄的。”
林書友馬上跑過去查看,不一會兒就又跑了回來:“彬哥,不是跳閘了,那里好像燒壞了,一股焦味兒。”
譚文彬:“我去找村里電工。”
林書友:“家里有現成的工具,我去修一下就好。”
譚文彬:“你會修?”
林書友:“這有什么難的。再說了,電工都在上班,等他下班回村,天都黑了。”
譚文彬:“那你去試試吧。”
林書友:“哥,你瞧好吧。”
譚文彬回去繼續吃起了西瓜。
劉金霞這一把輪空,就先離桌上了趟瓷缸,出來時,看見爬在墻上正在修理的林書友。
“這是燒壞了?”
劉金霞在屋外打牌,停沒停電還真不知道。
林書友:“嗯。”
劉金霞:“你在修吶?”
林書友:“對,快修好了。”
劉金霞:“呵呵,不愧是大學生,什么活兒都會干。”
搞定。
林書友把閘推上去,結果他停電后忘記關掉打磨機,這剛推上去,就“霹靂嘩啦”一陣閃。
“呃呃呃呃呃呃!”
林書友的身體也跟著顫抖起來,豎瞳都被電得開啟。
“啪!”
又燒壞了。
斷電后的林書友舒了口氣,伸手向下壓了壓被電立起來的頭發,重新修理起來。
劉金霞剛剛被那一幕嚇了一跳,瞧著這小伙子是被電了,可人被電了后卻跟個沒事兒人似的,只得感慨道:
“不愧是大學生啊,還能耐電。”
“劉瞎子,到你了,上桌!”
“來嘍,來嘍!”
這次修好后,林書友沒推閘,而是先下去回木屋里關了機器拔了電源,再回來將閘推上去,電恢復了。
走到客廳,林書友看見譚文彬重新看起了電視,就湊了過去,拿起勺,挖西瓜吃。
譚文彬把注意力從電視機上挪開,掃了一下林書友,疑惑道:
“你去噴了摩絲?”
林書友:“沒,讀書犯困,電了一下,精神多了。”
譚文彬沒戳穿他:“我吃飽了,剩下的你都吃了吧,不夠的話,井里還有鎮著的,你再去開。”
“我夠了,夠我吃了。唉,彬哥,我發現還是在學校教室里看書最有感覺,在其它地方看書效率好低啊。”
“想陳琳了直說。”
“陳琳是誰?”
林書友愣了一下,才將名字與人重合到了一起。
主要是上次經歷太快,來也匆匆去也匆匆,這名字,還真沒叫熟。
譚文彬:“你繼續裝。”
林書友:“我沒有。”
譚文彬拍了拍林書友的肩膀:“放心吧,阿友,我懂你,你是想她了對不對,想以此為借口,早點去金陵找她對不對?”
林書友:“我……有么?”
譚文彬:“我會跟小遠哥提的,不過看情況,小遠哥是打算把潤生的問題解決好后,再去金陵,應該快了。”
林書友:“哦。”
其實,林書友有沒有想陳琳,譚文彬不清楚,但他是想周云云了。
這時,譚文彬腰間的傳呼機響了,他拿起大哥大,假裝找信號好的地方,走出客廳,號碼歸屬地是金陵。
嘿,還真是想曹操曹操就到。
電話接通后,譚文彬對著話筒道:
“喂,達令。”
電話那邊沉默了一會兒,回應道:
“應該叫爹地。”
“喲,譚主任,怎么想起來有空給您這流落在外多年的兒子打電話了?”
“你在哪里?”
“在南通呢。”
“我有個同事,最近因公受傷,在市人民醫院住院,你代替我去探望一下,我這里手頭有案子,脫不開身。”
“行,沒問題。”
譚云龍將對方名字說了出來,具體病房號得由譚文彬到時候自己去問詢。
“還有,你媽和云云,還有云云的那個叫琳琳的同學,一起去旅游了。”
“去哪兒了?”
“常州。”
“瞎,出去玩一趟,干嘛跑這么遠,從金陵到常州,路上多危險吶。”
譚云龍自然聽出了兒子嘴里的陰陽怪氣,這省內旅游,確實沒什么勁。
“本來是我單位的福利,可以帶一個家屬,我去不了,就讓云云陪你媽去了,至于那個琳琳,是自費去的。”
“爸,說真的,也就是您兒子我優秀,要是換個不爭氣的兒子,我媽早就覺得把孩子糊弄成人,任務完成,直接和你離了去追求新的幸福與自由了。
咱家相冊里,你和我媽上次一起旅游時拍的照片里,還沒有我吧?”
“你要是得空且閑,可以去常州找她們。”
“我可是很忙的,剛從外面實習回來,過兩天還得去金陵參加期末考試。”
“好了,就這么個事,掛了。”
譚文彬收起大哥大,對林書友喊道:“阿友,我去趟市區里的醫院,幫我爸看望一個同事。”
林書友擦了一下嘴角的西瓜子,點頭道:“放心吧,彬哥,你就安心去吧,家里有我。”
譚文彬坐進皮卡,開車離開了。
來到市人民醫院后,問了一下人,找到病房,譚文彬提著中途買的果籃和營養品走了進去。
一個中年男人躺在病床上,旁邊坐著一個年輕人,應該是他的兒子。
譚文彬留意到,這個比自己小幾歲的年輕人,黑色頭發邊緣,還有一撮鮮麗豐富的顏色。
應該是染過頭追求個性,然后被自己親爹強行按回去又染了黑。
中年男人姓劉,叫劉強,是譚云龍在石港鎮派出所最后一年調過來的,所以譚文彬對他并不熟悉。
他是在抓捕一名逃犯時頭部受了傷,不過問題并不嚴重,需要休養。
劉強對譚云龍很是欽佩與崇拜,他是親眼看著譚云龍從鎮派出所里升上去的,而且,不僅是在工作上,包括婚姻與家庭,劉強都認為譚云龍比自己強很多。
他離婚了,兒子跟自己,結果高中沒考上,是那種分低到自己都不好意思去求人找關系的那種。
代父走完探望流程后,譚文彬離開了病房。
車里油不多了,就先將車開到加油站加了油,回去路上還得再次經過醫院,結果在醫院門口,看見劉強的兒子劉平正和一群頭發五顏六色的家伙湊在一起抽煙說著話。
劉平看見了車里的譚文彬,將手里的煙丟掉,對譚文彬揮了揮手,譚文彬也對他笑了笑。
每個年輕人都有一段追求個性的時期,警察家庭里的父親角色往往更為威嚴霸道,一定程度上也會激發出更大的叛逆。
譚文彬邊開車邊想著,要是自己高二暑假的那天黃昏,自己親爹沒有把小遠哥領進家里,自己的人生軌跡又該是怎樣?
嘿,想想還真有意思。
等綠燈時,譚文彬點了根煙,將夾著煙的手放在車窗外。
高三一年,現在大一臨近期末,也就兩年時間。
兩年啊,過得好快,快到像是不經意間溜走;又好慢,慢到現在的自己看劉平,有種父輩視角的感覺。
前面交通管制了,有交警在疏導交通。
譚文彬看向斜前方,是一所中學大門。
原本外頭就圍滿了人,此時里面的學生正一窩蜂地走出來,人群瞬間沸騰。
譚文彬這才記起來,今兒個是高考第一天,按照場次,下午場考的是數學。
本打算慢慢磨著開走的,但譚文彬注意到三道熟悉的身影,分別是雷子、潘子和英子。
搖下車窗,譚文彬喊了他們。
哪怕是排除小遠哥那里的關系,這仨也是自己的學弟學妹,尤其是潘子和雷子,以前譚文彬在學校里跟人茬架時,這倆人都會在旁邊興奮地看著。
“彬哥。”
“彬哥。”
潘子和雷子熱情地喊著。
譚文彬問道:“你們校車呢?”
石港中學不是高考考場,就像去年考點在平潮中學,學校就組織了大巴車接送本校考生去考點。
潘子:“今年沒校車,學校給了車票,喏,前面就是站臺,在那里可以坐到直達石港的車。”
去年考場遠,今年在市區,近很多,而且有直達的鄉鎮大巴車線路,確實不用再組織校車。
當然,家里條件好的,可以由家長自己負責接送考,亦或者干脆在附近定個旅館。
其實,潘子他們還有一件事沒說,那就是今年可以直接住進這個考點學校的學生寢室,吃也在食堂,但得每人交一筆食宿費。
仨人都沒對家里說,潘子和雷子是本就不對高考抱有希望,算是來走個形式,知道自己考不上,英子爸媽不在家,自己現在住爺奶家,沒好意思跟爺奶提這事兒要錢。
“來,上車,我載你們回去。”
“謝謝彬哥!”
潘子和雷子坐進后車座。
“謝謝彬哥。”英子也去往后車座。
譚文彬:“別擠了,坐副駕駛。”
英子應了一聲,繞過來坐了進去。
前面車比較堵,譚文彬一點一點跟進著,順便開口問道:
“今年難不難?”
潘子:“彬哥,這你可就問錯人了。”
雷子:“我們也嘗不出咸淡啊。”
譚文彬看向英子,英子點了點頭,道:“語文閱讀理解有點偏,數學難的,但沒你們上一屆那么夸張。”
“哈哈。”聽到這個,譚文彬就忍不住笑了,自己去年那屆數學卷子是真他娘的變態,他還記得很多同學走出考場時是一副天塌了的模樣,更有不少人干脆是哭著走出考場的。
后來才知道,那一屆高考數學卷出題人是葛軍。
譚文彬在金陵上學時,還在《揚子晚報》上看到過關于葛軍的一篇專訪。
他平時沒看報紙的習慣,這還是在店里時陰萌拿給他看的,說上面寫了小遠哥。
專訪大標題是“特級教師”“高考數學出卷人”下面副標題是“我與省狀元之間的約定”。
譚文彬這才知道,原來小遠哥早就認識這個出
卷人,倆人還交談過,而且文章里用的是“相談甚歡”、“理念相合”。
也就是小遠哥還是那年奧數競賽一等獎獲得者,要不然這篇報道還真不適合發出來,會引來極大非議。
至于那屆數學卷難,文章里也給出了很合理的解釋:我是以高考狀元的標準來要求你們。
譚文彬:“考完一門就忘一門,下面輕裝上陣,好好發揮。”
英子攥緊拳頭,點頭道:“嗯!”
譚文彬察覺到,英子的臉上,有一種異樣的潮紅。
起初,他還以為是剛考完,身上的焦躁還沒退去,可如今車都開出去好一會兒了,英子卻還是這樣。
“你是不是身體不舒服,還是發燒了?”
“沒有啊,我覺得我挺好的,本來都因緊張生了病的,但吃了趙大哥給的偏方后,我現在好多了。”
趙毅的偏方?
譚文彬記起來了這件事,那晚小遠哥沒在家里吃飯,劉姨說是小遠哥爺爺來喊他去家里吃,還特意邀請了趙毅。
既然小遠哥知道,那英子應該是沒問題。
況且,趙毅也沒理由去坑小遠哥的親戚。
就是,這怎么看起來都有些不對勁,有種大病將來前的“回光返照”。
但考慮到現在是高考期間,你甚至不能說這是件壞事。
體考不能服用興奮劑,筆考里應該不算作弊吧?
會就是會,不會就是不會,不可能你興奮地跺腳題目答案就能跺出來。
途中,譚文彬在路旁一家比較大的店門口停下來,請他們喝飲料,這家店有立式冰箱,飲料都是冰過的,卻不至于像張嬸小賣部的冰柜,飲料放進去只能凍成冰塊。
仨人知趣兒,選的是酒瓶裝的檸檬酸,譚文彬給它們推了回去,要了罐裝的,酒瓶裝的檸檬酸優點是便宜,但有一定概率不干凈,喝了會拉肚子。
開進村里后,將車停下,三人再次道謝,下了車。
劉姨見譚文彬回來了,就喊道:
“吃晚飯啦!”
譚文彬和林書友剛剛恢復,繼續進補,正是食
量最大時,反觀潤生,今晚吃得很少。
林書友:“潤生,你今天怎么……哎喲!”
阿友桌下的腳,被譚文彬用力踩了一下。
劉姨也注意到了,但她也沒問。
李三江由于坐的角度問題,只能看見三頭最能吃的家伙圍著大盆在哼哧哼哧干飯,倒也沒留意其中一頭今兒個沒胃口。
夜深了,大家都睡了。
林書友偷偷摸摸從棺材里爬出,躡手躡腳地來到譚文彬棺材旁,眼睛看向縫隙,想要探尋一下里頭是否有光亮。
下一刻,里面的手電筒打開,林書友看見了緊貼縫隙的眼睛。
饒是身為真君兼鬼帥大人,也被嚇了一跳。
譚文彬:“干嘛?”
林書友:“晚上起風了,怕彬哥你吹著涼,想著起來給你掖掖棺角。”
譚文彬:“我不在看書,都說了,我已經復習好了。”
林書友:“嗯嗯。”
阿友回到自己棺材里,安心地入眠。
譚文彬打開電筒,照著書,繼續學習起來。
少頃,他聽到了隔壁潤生棺材里有動靜,一開始他以為潤生是出去解小手,誰知很快又聽到了三輪車駛出壩子的動靜。
奇了怪了,潤生這么晚出去干嘛?
三輪車在深夜的馬路上邊快速行駛著,潤生嘴里叼著一根“雪茄”,既是在抽,亦是在充當車燈。
來到江邊,潤生下了車,在上一次的位置那里坐下,看著月光下平靜的江面。
過了一會兒,遠處江面上,一只腰間系掛著鏟勺的大白老鼠蹬著雙腿推著一口鍋向這邊游了過來。
大白老鼠一邊游一邊罵道:
普通人一輩子能吃上一頓供餐就算很好運了,哪有你這樣的,吃上癮把這里當食堂了。
都睡著入定了還被喊起來做飯,這日子真是沒法過了,誰來救救鼠啊!”
翌日下午,雙眼滿是血絲的趙毅將一個厚厚的本子遞給李追遠。
李追遠在露臺藤椅上坐下,開始快速翻閱。
翻完后,總計四十五個死穴位,而且每一個后
面都標注了解決方案。
李追遠:“很好,你辛苦了。”
趙毅:“我知道潤生走的是《秦氏觀蛟法》的路子,但我這里為了規避這四十五個死穴位,做了太多改動,你得根據我的思路重新做一下修改整合,要不然適配不上去。”
李追遠:“沒事,可以直接修改《秦氏觀蛟法》。”
趙毅眨了眨眼,一時竟無法反駁。
李追遠:“你去休息吧。”
趙毅:“什么時候開鑿?”
李追遠:“得晚上了。”
趙毅:“行,那我睡一覺夜里再過來觀禮。”
李追遠走進房間,在書桌前坐下,手拿鋼筆,將趙毅的本子放在面前不斷翻頁,自己在下面則不斷做著最終的規劃設計。
阿璃就站在少年身邊,少年每畫好一幅,她就拿過來仔細觀看。
深夜。
譚文彬和林書友在李大爺家的田里清出了一塊區域,圍繞著它布置起了陣法。
潤生想幫忙,卻被拒絕了。
在李追遠的要求下,潤生坐到圈中央的板凳上。
在潤生身旁,還擺著好幾張高度不一的板凳。
趙毅一邊打著呵欠一邊走了過來,林書友喊道:“三只眼,來幫忙布陣。”
“啊”揉了揉眼,走到林書友面前,伸手從其懷里抓了一把黑色的小陣旗,然后隨手一拋,小陣旗全部插入地面落位。
林書友:“你這是在干嘛?”
趙毅:“這叫拋秧法。”
林書友:“你怎么能這么不負責任?”
趙毅無奈地擺擺手:“你盡管去驗算,快去。”
林書友瞪了趙毅一眼,雖然明知道以三只眼的水平不會出錯,但為了潤生著想,阿友還是重新一根根驗算了一遍,嗯,確實沒出錯。
趙毅走到李追遠身邊:“雕刻師是誰,怎么沒看見呢?”
李追遠看向身后,道:“來了。”
趙毅回頭轉身,看見身著鵝黃色裙子、頭插木簪的阿璃,提著一個小籃子,走了過來。
“我早猜到會是她。”
阿璃走到李追遠面前,李追遠右手掌心凝聚出血瓷色的陣旗,揮舞之下,陣法開啟,譚文彬、林書友和趙毅全部站在圈外。
潤生褪去上身衣物,赤膊著坐在那里。
李追遠從阿璃手中籃子里取出一把小榔頭和一根鑿子,將它們置于自己右手掌心,讓這血瓷色陣旗附著在了它們身上,在它們表面染上了一層殷紅。
隨即,李追遠將這套工具遞還給了阿璃。
阿璃接過鑿子和小榔頭,踩著板凳,來到最高處。
此時,阿璃就站在潤生背后,潤生的腦袋就在阿璃身前下方。
女孩舉起鑿子,四周陣法氣息被引動,鑿子被女孩抵在了潤生的頭頂中心區域。
趙毅點了一根煙,深吸一口。
身旁的林書友感慨道:“三只眼,沒想到吧?這沒什么,因為我也沒想到小遠哥居然會選擇這種方法來解決潤生的問題。”
趙毅強忍著,才沒咳起來把煙給咽下去,最后順著氣,將煙從鼻腔里緩緩噴出,附和道:
“是啊,我是真沒料到,不愧是你的小遠哥,就是與眾不同。”
“那是。”
趙毅抖了抖煙灰,看著圈內的少年和女孩,趙毅腦海中再次回想起當初那位擅自給自己投遞婚書的大長老。
他說,他夢到了有兩條龍翱翔過九江,此乃我九江趙之天命吉兆!
大長老,你沒夢錯,這里,確實有兩條龍。
抬頭,趙毅看見了有一只蠱蟲在飛,不停撲騰著翅膀的同時,兩根觸須不斷交織,似是無比緊張忐忑。
圈內,
阿璃一只手舉起小榔頭,上面的血光與陣法形成合力,被加持上了力量,而后對著被自己另一只手扶住的鑿子,砸了下去。
“砰!”
“吼!”
坐在那里的潤生先是發出一聲如野獸般的咆哮,緊接著是一串刺耳的撕裂聲,潤生臉上出現了很多道裂紋,且有不斷撐大的趨勢,直到里面的白骨都能清晰可見。
就這,還沒完,伴隨著一道道“咔嚓咔嚓”令人心悸的摩擦脆響,
潤生,頭骨開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