撈尸人第三百零一章_宙斯小說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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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一章


更新時間:2025年06月24日  作者:純潔滴小龍  分類: 都市 | 異術超能 | 純潔滴小龍 | 撈尸人 
李三江身子前傾,屁股懸空,半跪在畫著圓圈的瓷磚上,看著盤膝坐在對面圓圈里雙手不斷揮舞的少年。

瞧瞧這認真的眼神,再看看這嚴肅的表情,包括這手勢不斷變化的小動作,一套接著一套,都不帶重復的。

嘿,別說,自家小遠侯整起這些把式來,還真像那么一回事兒!

李三江心里當即升騰出一種后繼有人的自豪感。

但很快,這心思就被李三江自己給拍滅,反思自己到底在想個什么東西。

自己這行當是個什么好行當么?總不可能讓伢兒以后也走自己這一行吧?

可這種勸告的話剛轉到喉嚨里,就又被自個兒生生咽了下去。

畢竟別家孩子鼓搗這個你還真能說道說道,自家小遠侯早就考上大學、實習都開始挺久的了,所以伢兒只是腦子好使,以前跟著自己坐齋時記下學會了些東西。

嗯,只是紙糊表面的功夫,當不得真。

這會兒,伢兒是認真在做,哪怕明知是假的,也想給自己祈個福,盡一份心意,那自己好生受著就是了,讓伢兒心里踏實樂呵些。

摸了摸口袋,掏出一根煙點上,李三江卸下心里一切

負擔,就這么看著自家曾孫繼續在賣力操持。

也不曉得是這頭頂燈泡又老化的緣故,還是自己吐出來的煙沒能及時散開,亦或者是自己眼神不行了,怎么自家小選侯身上看起來,有種被打了光的感覺?

李三江舔了舔嘴唇,這光打得好啊,以后自己出去做法事時要是能有這種光,主家心里豈不是能更踏實?

“太爺,火柴。”

“哦,好。”

李三江將火柴盒丟了過去。

李追遠從中抽出一根火柴,劃燃后再點燃手中黃紙。

李三江手里夾著煙,開口指點道:“小遠侯啊,這黃紙不能從角上點,這樣往上竄得快,動作來不及做……”

李追遠將手中黃紙,向地上一拍。

“啪。”

李三江目光一迷,身子朝前一傾,直接趴在了瓷磚上,睡了過去。

成功了。

李追遠站起身,將這半睡半昏的太爺攙扶上床,蓋上被子。

將房間地面做了番簡單收拾,又給太爺茶缸里續了水,再將煙灰缸做了個清理,李追遠回到自己房間拿起臉盆去外頭淋浴間洗澡。

洗完出來時,聽到太爺的呼嚕聲變大了,頗有種中氣回歸的感覺。

在門口站了一會兒后,李追遠回到自己房間,上床,閉眼,準備做夢。

夢來得很快,李追遠發現自己再次出現在一張飄浮著的床上,但下方的黑水正不斷退去,最后這張床擱淺。

環視四周,熟悉的故宮環境,但上下里外都像是被黑墨給浸染了一遍。

在夢中,李追遠重新蓋好被子,繼續睡覺。

晨曦初露端倪,東屋的燈就已亮起。

柳玉梅幫自己孫女梳妝好,臉與她輕輕貼在一起,看著鏡子里的祖孫二人。

欣賞完后,柳玉梅說道:

“來,奶奶給你換藥。”

拿出藥盒,準備去抓孫女的手時,孫女將手收了回去。

柳玉梅也沒強求,道:“那你把藥盒帶上去,讓小遠醒來后給你換。”

阿璃將縮回去的手,又遞送到奶奶面前。

柳玉梅被逗笑了:“不愿意麻煩小遠,麻煩奶奶就沒事是吧?”

解開包扎,重新上藥,再包扎回去時,柳玉梅打了一

個漂亮的結。

阿璃搖搖頭。

“行行行。”

柳玉梅把結拆開,打了個和小遠一樣的結。

阿璃把手背放在面前看了看,似乎也不是很滿意。

同樣的結,不是同一個人打的,感覺就是不一樣。

柳玉梅當沒看見。

等阿璃推開房門走出去后,柳玉梅側身看了看供桌上的一眾牌位,又指了指門口阿璃先前離開的方向。

這供桌上,有一個算一個,不分秦柳,都是阿璃的長輩。

所以啊,這苦笑,不能只由自己一個人來笑。

對李追遠而言,回到家后的每一天醒來,都帶有期待。

準時的生物鐘讓他在固定時間蘇醒,側過頭,睜開眼。

一襲綠裳的阿璃正站在畫桌前,女孩不是在畫畫,而是在準備顏料。

昨日回來,一切匆忙,上一浪的經歷還沒講,今天肯定是要講的,然后她就要開畫了。

李追遠坐起身,女孩也轉過頭來看他。

這種風格的衣裳,很多時候并不適合少女穿,因為它們往往只是按照成年款的等比例裁剪,這就使得少女穿時會顯老氣。

不過,阿璃的衣服都是由柳玉梅親自設計再單獨定制的,自然就不存在這種問題,看起來青春英氣又不失精致靚麗。

李追遠記得,在玉虛子大魚那一浪里,自己曾見過柳家那位女龍王的畫像,畫中那位女龍王的服飾,就和阿璃現在身上穿的,有點像。

洗漱完后,少年往回走,阿璃坐在門口一張藤椅上,手里拿著兩罐健力寶。

李追遠在旁邊藤椅上躺了下來,一邊下棋,一邊講述起自己上一浪的經歷。

這棋下到關門,上一浪也講述到劉姨灶臺上面湯翻滾:

“吃早飯啦!”

李追遠牽著阿璃的手下了樓,剛坐下剝好一個咸鴨蛋,就聽到樓梯上有人走下來的聲音。

“哎喲嘿,啊”

李三江先是伸了個大大的懶腰,隨即仰頭,喉嚨里發出一串雜音,對著壩子外吐出一口強有力的唾沫。

雖走路時還有前傾,不大直得起腰,但整個人過往的精神頭,卻是完全回來了。

劉姨:“三江叔,今兒個氣色是真不錯,看來曾孫兒回來了,比什么靈丹妙藥都管用。”

李三江哈哈一笑,道:“那可不!”

吃過早飯,李三江想出門散步走走,他有陣子躺家養病沒出去了,真是憋得慌。

李追遠走上前,勸說道:“太爺,你才剛好,還是再養兩天吧。”

李三江搖頭:“村兒里不興久躺啊,再躺下去,就該有人來打聽要不要給我提前準備黃紙元寶了。”

李追遠就陪著太爺出去散步。

二人剛從小路走上村道,就聽到身后的三輪車聲,是潤生騎著出來了。

“潤生侯啊,要去西亭看山炮去吶?”

“嗯,給我爺補點糧食,還有打牌要輸的份子錢。”

“行,去吧,路上小心。”

“好的,李大爺。”

潤生看向小遠,笑了笑,然后就騎著三輪車走了。

來到西亭鎮下面的村里,隔著老遠,潤生就看見自家煙囪上冒出的炊煙。

把三輪車停入院子,潤生走進屋,揭開灶臺蓋,里頭正煮著紅薯粥,灶后沒人。

潤生又去檢查了一下米缸,里頭還有米,房梁上還掛

著咸魚、香腸。

大清早去鄰居家上完瓷缸的山大爺,一邊系著褲腰繩一邊從廚房小門里走進來。

看見潤生在這兒,馬上后退兩步,躲到墻后快速把腰繩系好再嵌進褲子里,這才重新走進來。

“潤生侯,回來了啊。”

“嗯,回來了,爺。”

山大爺故意大聲道:“呵呵,這紅薯以前吃多了燒心,現在有段時間不吃了,天天吃細糧的,居然還挺想得慌,正好我煮得挺多,咱仨一起喝點養養胃。”

煮得確實是多,以前農忙時,村里人喜歡早上起來煮一大鍋粥,等粥涼了固定了,再用筷子劃拉分出個幾塊,分個早中晚三頓的定食。

當然,山大爺這么做不是為了下地沒時間,純粹是懶。

潤生盛了兩碗粥放在桌上,給爺爺碗里夾了兩根腌瓜條又敲了個咸鴨蛋,給自己點了根香。

山大爺去院子里轉了一圈,抖了抖胳膊再甩了甩腿,道:

“唉,這頓頓吃細的,身子骨反而沒以前有力氣了。人吶,就是不能享福,福享多了身子骨就軟。這些天一直抽的軟煙,昨兒個別人給我送了根硬的,他娘的,居然抽不慣了都,割嗓子,哈哈!”

說完后,等了等,見沒人回應,山大爺有些疑惑地往屋內走:

“潤生侯啊,萌萌走著去鎮上供銷社了?這三輪車不還在院兒里嘛。”

再一見桌上擺著的兩碗粥,山大爺撓撓頭,“哦”了一聲,道:

“萌萌今兒個沒來啊,怪不得。”

山大爺像是個近期成績好等著求表揚的學生,卻發現家長這次沒到,不免有些意興闌珊。

坐下來后,掏了掏口袋,把錢放在了桌面上。

錢不多,但紙票子疊得很整齊,零錢也是被摞起來,這是提前特意整理過的。

牌是打了,也是輸了,但沒輸完,家里吃喝也都沒用光,放在以前,確實是相當大的進步。

拿起筷子,扒拉了兩口粥,山大爺又放下筷子,對潤生道:

“潤生侯,等你回去后,你就跟萌萌說我這次錢有余糧也有余……”

山大爺皺了皺眉,擺手道:

“不行,不能說,那丫頭會以為你故意偏向著我,合起伙來騙她的。”

頓了頓,山大爺又道:“帶錢了不,潤生侯?”

潤生點點頭,從兜里取出兩份錢,一份是日常開銷,另一份厚很多,是用來打牌輸的錢。

山大爺面露笑意,把錢接過來,規整了一下,道:

“這樣吧,過兩天我去三江侯那里,看看那老不死的,順便給萌萌也買點東西提過去,不空手去了。

潤生侯啊,你說萌萌那丫頭喜歡什么來著?衣服肯定不要我這老頭子買,對了,這丫頭喜歡吃零嘴的,我去供銷社里每樣都買些。

張三侯天天去市里做活兒來著,我晚上去找他,讓他幫忙去市里買幾袋火鍋底料,那丫頭肯定愛吃那個。”

山大爺絮絮叨叨地規劃著。

他這輩子沒結婚,把潤生接回來養的時候,他其實不懂怎么當好一個爺爺(父親)的角色,反正潤生打小皮實,摔了碰了自己揉揉就起來了,也不生病,斷頓時,爺倆一起餓著肚皮熬著,躺床上自己講講故事潤生侯也就睡著了。

等潤生成年了,飯量更大了,山大爺就把潤生侯往李三江那里一丟,那老東西能搞錢,日子過得滋潤,潤生侯跟著他能吃好喝好。

本以為能就此輕松,可到頭來,該自己承擔的責任卻還是跑不脫。

有時候,山大爺還真挺希望潤生侯能像村里其他后生一樣,娶了媳婦兒就忘了爹娘。

他自個兒糊自個兒,日子過得再緊巴,但在村里田野

地頭間,想餓死也是不可能的。

偏偏潤生侯是個孝順的主兒,偏偏萌萌那丫頭不管管,他要來給自己送贍養費,你這丫頭就讓他送啊?

送就送吧……一開始山大爺拿得還挺高興的,就是那丫頭次次來都得指桑罵槐數落自己一頓。

哎呀,人家湊彩禮娶回來的兒媳婦,在家罵公公,那公公大多也是不敢還嘴,更何況自己這個破落戶樣子,哪還有頂嘴的余地,只能低著頭受著。

村里一開始還有人問自己,是不是自己和潤生跟人牙子那兒買回來一個媳婦,要不然誰家正經女子會看上你們老陸家?

謠言傳了一會兒,就消停了,不是謠言止于智者,而是老陸家有個屁錢買媳婦兒!

為這事兒,李三江沒少數落他,他也沒太往心里去,直到萌萌特意給輸牌的錢,而且不再數落自己了。

這下子,可把山大爺臊得不輕,痛定思痛,忍了又忍,好不容易終于實現了盈余。

努力表現的意義在于,得證明自己就算幫不上潤生什么,當個累贅吧……好歹不是個無底洞的累贅。

“爺。”

“啊,咋了?”

“萌萌,暫時不回南通了,她留在老家山城了,要住一陣子。”

“一陣子……是多久?”

“兩三年吧。”

山大爺聞言,如遭雷擊,整個人在長凳上坐得筆直。

沒吃過豬肉好歹見過豬跑,山大爺曉得,處對象的男女分開兩三年意味著什么,都不用兩三年了,分開超過仨月,就相當于徹底吹了。

潤生吃完了粥,就騎著三輪車去鎮上供銷社給爺買生活品了,買回來時,發現爺還在長凳上坐著,面前的粥碗沒動。

潤生不知道該怎么安慰人,他沒那個腦子。

所以,他就去院子里劈起了柴。

其實,潤生也不懂什么叫處對象,他甚至都不清楚,自己和萌萌算不算是在處對象,也不曉得具體啥時候開始處的。

他覺得小遠和阿璃雖然年紀小,但那也是標準的天生一對,倆人在家時幾乎形影不離,還能一起坐露臺上一邊指著天上的星星一邊下棋。

阿璃明明不會說話,可倆人在一起時,卻仿佛有說不完的話。

他也見過譚文彬和周云云是怎么走到一起的,高中同學,又考上一個地方的大學。

以前譚文彬在家時,也沒少提過他那個班長,嗓門大,脾氣不好,動輒找他茬兒向老師打小報告,臨尾來一

句:也就是長得還行。

然后,他們倆就處對象了,雙方還各自去見了家長,一切水到渠成,只等畢業。

以前在大學看店時,潤生沒少看見那些大學情侶,他們都很自然,也很大方,有時候就算當著很多人的面,也不耽擱做些親昵的動作。

看了很多例子,可潤生就是找不到自己對應的例子在哪里。

心動的感覺到底是什么,潤生不懂。

雖然,他在當初林書友準備拿信紙給周云云寫情書時,在林書友身上見到過。

但他在豐都鬼街棺材鋪第一次見到陰萌時沒這種感覺,哪怕是到現在,還是沒有。

好像就是不知道在哪一天,看她忙碌流汗,就想著去遞一缸泡著藿香葉的涼白開,看她嘴巴閑了就想給她找點零嘴吃食,看她喜歡吃辣的自己做飯時就多放些辣椒,看她羨慕那些穿著光鮮亮麗的女大學生,就把自己每個月分的紅都交給她讓她去買衣服。

然后,陰萌看他衣服破了舊了,也會給他買衣服,大家伙受傷時她會第一個來查看自己傷勢,很是自然地一切以自己為先,而且還主動提出陪自己去給爺爺置辦生活品。

沒有小遠的那種細膩,也沒有譚文彬一同走過青春的美好,潤生這里只有一種默契。

我會下意識地對你好,而你,也會下意識地對我好。

“心動”的感覺,應該是水靈鮮活的吧,可這里,卻有點糙。

糙,能硌手,能觸摸得到,能知道它確實真的存在,不跳不水靈,也意味著很難變質。

“嚓!”

“嚓!”

“嚓!”

一根根小木樁被潤生整齊劈開,柴燒完了,就得劈,劈了后,就得燒,周而復始,日復一日。

別說愛情上的轟轟烈烈或者柔情似水了,事實上,大部分人的人生都很難弄出點動靜,也過不上滋潤。

煙花是好看,但往往都是少數人在放,大部分人都站在外圍抬頭看。

柴劈完了,潤生就將它們整齊地摞到墻邊。

拍了拍手,轉身,看向屋里。

卻瞧見山大爺已淚流滿面。

“爺,你……”

“潤生侯啊,是我當了你累贅啊!”

“不是的,爺,和你沒關系。”

“不是因為我還能是啥啊,你總不可能和萌萌那丫頭

吵架的,我曉得你,肯定是因為我,跟那三江侯說得一樣,是我不爭氣,拖你后腿讓你成不得家了,哎呀!”

“爺,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山大爺:“……”

潤生撓撓頭,他不是在嘲諷自己爺爺,而是陰萌是因為酆都大帝才不能回來的,和南通的一個普通年邁撈尸人,有什么關系。

山大爺的情緒被潤生打斷了,不嚎了,轉而問道:

“她留老家了,你怎的回南通了?”

“我會去接她的,但現在我沒那個能力,得等我混好了再說。”

山大爺面色一苦,得,還是自家條件太差了,還是因為自己。

“潤生侯啊,要不你再去趟山城,再磨磨,再求求,女孩子心軟,說不定……”

“爺,我現在磨不動哩。”

有十八層地獄橫著,現在的自己,上不去。

山大爺粥也不喝了,走進臥房,躺草席上,面朝里,枕著手縮著腿。

“爺,東西都弄好了,我就回了啊,李大爺那里還有事要做。”

山大爺抬手擺了擺,又放了回去。

潤生騎著三輪車離開了。

躺了不知多久,屋外有人來喊:“山叔,山叔,打牌了,來打牌了!”

山大爺起初沒反應,外頭的人就從正屋門挪到臥房窗戶邊,隔著紗網對里頭喊道:

“山叔,大上午的睡什么睡,打牌嘍!”

山大爺一個炸起,兩眼泛紅地對著窗外的人喊道:

“打牌,打牌,打你個死人牌,老子以后再也不打牌了!”

早上散完步后,李三江的精神頭更好了,但尾巴骨那里,卻更痛了。

“哎喲喲!”

坐下來時,李三江痛得直叫喚,但看著小遠侯,他又馬上忍住,生怕受到指責。

李追遠沒指責,讓太爺側躺在露臺上的藤椅后,又進屋給他拿了枕頭,幫他墊在了下面。

這樣,太爺就能右手撐著腦袋,左手夾著煙,一邊看風景一邊與前方村道上走過的村民隔著麥田聊聊天。

很多時候,其實彼此都沒能聽懂對方在喊什么,但反正也沒什么正經事,聊天的目的可能僅僅是為了聊過。

李追遠走進自己房間,阿璃站在書桌后,已開始畫

沒有狗懶子和本體的亂入,這一浪的構圖就很簡單。

李追遠已經看出了背景雛形,渺小的自己站在一座平臺上,身前,是巨大巍峨的酆都大帝。

考慮到這幅畫有著收藏和翻閱需求,所以酆都大帝的頭,不會出現在畫中,畫卷最上方是一片灰色的云層與隱約可見的大帝脖頸,下方大帝的腳倒是能畫出來,但再往下的菩薩則是以金光代替。

歸根究底,還是在李追遠。

以往走江記錄畫卷倒是不用這么麻煩,能畫上去的,基本都被李追遠給弄死了。

這兩尊,少年現在沒能力去弄。

阿璃在繼續畫著,李追遠則走到自己書桌旁,彎腰,自下面抽出一冊《正道伏魔錄》。

少年看過的所有書,基本都記在腦子里,但魏正道喜歡以佛皮紙寫書,翻看時的感覺,不是記憶內容能比的,光是這香味,就很容易讓人上頭。

魏正道精通百道,李追遠這里著重翻閱的是符甲篇。

符甲這東西,李追遠以前覺得性價比很低,首先,它制作工藝很復雜,材料更是難以湊齊;其次,這東西需要以“靈”去駕馭,與外界絕緣。

也就是說,李追遠將符甲展開后,必須得找個靈體強大存在的鉆進去,讓它去操控,同時在這段時間里,自己

還失去了對這靈的掌控,并且沒辦法直接對符甲灌輸力量。

更別提符甲的使用前提是,施術者需要有著較深的傀儡術造詣。

種種約束綜合起來,這符甲已經不叫雞肋了……而是只適合在特定情況下單獨為它包個餃子。

現在,李追遠找到了這碟醋。

三具符甲,未釋放時,可收納進小盒中,其體積,也就相當于三副撲克牌,很適合隨身攜帶。

這正好適合“增損二將”。

符甲一出,自立成傀,再引增損二將降臨,自己就等于有了三尊可隨時收放的護衛。

制作流程魏正道寫在上面了,挺詳細,里頭的難點李追遠也自信能與阿璃一起很快攻克,就是這材料……

目前李追遠這里的高端材料獲取,只能通過柳奶奶命劉姨特制的祖宗牌位。

但想要靠這種方式,獲得制作符甲的完整材料,幾乎不可能,除非有一座大家族寶庫,能夠讓自己去盡情挑選本品或者可替代品。

好在,這個寶庫,李追遠已經預定好了。

李追遠先拿出白紙,將魏正道書中的制作方法進行分析拆解,做到一半時,外頭傳來三輪車上壩的動靜,潤生還按了按車鈴。

“阿璃,我出去一趟。”

阿璃點了點頭,繼續專注畫畫。

李追遠下了樓,坐上潤生的三輪車,譚文彬和林書友也推了一輛三輪車出來,家里需要送貨,老舊三輪車有好幾輛。

潤生騎車下了壩子,后頭林書友騎著車載著譚文彬跟上,譚文彬手里還拿著一本書正專心閱讀。

林書友很是焦急地喊道:“彬哥,你現在不能看,不能看!”

因為知道要去哪里,所以林書友干脆站起來用力蹬,車速一下子提得飛快。

譚文彬把注意力從書本上挪開,發現潤生和小遠哥已在后頭,且越來越渺小,再看了看兩側這快速飛逝的風景和三輪車下面這不堪重負發出的“嘎吱嘎吱”聲。

“阿友,你瘋啦,騎這么快,我們倆現在這狀態,是真可能被車給撞死的!”

“那你不準看書了!”

“好好好,不看了,不看了。”

譚文彬放下書本。

車速驟降。

“彬哥,我們是好兄弟,你怎么能背著我偷偷努力呢?”

“你是天才,我是庸才,肯定得笨鳥先飛。”

“話是這么說沒錯,哦不,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

譚文彬:“對了,阿友,你看得怎么樣了?”

“課太多了,好難,光背誦不行,還得理解,彬哥,你呢?”

“我倒是快看好了。”

“這么快?彬哥,你有什么學習秘訣么,教教我!”

“阿友,你也是正兒八經高考上來的,你覺得學習有捷徑可走么?”

“唉,我知道沒有……”

“學習沒捷徑,但考試有。”

“嗯?”

“我在豐都時,就讓陸壹替我去找班上同學要任課老師畫的考試范圍,到家時郵包就寄送到了。”

“彬哥,你怎么能這樣,你拿到考試范圍卻不告訴我!”

“范圍我拿來自己畫好后,就把那包裹放你棺材里了,結果你看都沒看,直接拿去當枕頭。”

林書友:“……”

“嘿,阿友,你知道么,我班長位置居然還在,咱們班的班長還是我。

這學期選舉時,我人不在,居然也高票被選上了,反倒是原本的支書被選下去換人了。”

馬沙:不會管理,事倍功半還得罪人

“這不奇怪啊,同學們都相信彬哥你的能力。”

“屁的能力,老子人都不在學校能發揮個什么能力。

是因為陸壹還保留著以前的規矩,我們班上的同學到店里買東西能打折,體育課后還有免費飲料送。另外,班級活動時,物料和贊助,也是從我們店里走。”

“額……”

兩輛三輪車騎到了江邊。

一般來說,李追遠這邊的人,來江邊,都會選擇那個固定的位置,也就是昔日薛亮亮的跳江點。

李追遠一下來,就察覺到不遠處的岸邊,有陣法遮擋。

少年走過去,伸手向兩側各扒拉了兩下,就出現了一扇木門。

將木門打開,里頭是個小型倉庫格局。

停放著:一輛銀灰色轎車、一輛白色面包車、一輛黃色小皮卡、一輛小貨車和一輛大卡車。

大卡車上,還裝有五輛自行車和五輛摩托車。

車牌都是上好了的,各項文件也都擺在駕駛室里。

譚文彬進來一看,不禁感慨道:“不愧是我亮哥,大

氣!”

那摩托車,譚文彬覺得自己親爹見了,都得眼紅想騎著體驗一下。

潤生站在門外看,江邊水面上浮現出一口小巧的紅色棺材,潤生扭頭,看向它。

那棺材似乎對潤生有些面生,所以針對潤生散發出了陰冷氣息。

當譚文彬走出來時,陰冷氣息立刻消散,棺材潛入水中。

不一會兒,江面浮出一道卷簾,里面顯露出白家娘娘的身影。

她身上穿的不是以前的傳統服飾,而是陪薛亮亮一同去豐都時的衣服,頗有一種古典與現代結合、端莊和性感交融的意味。

也難怪羅工當初會對薛亮亮進行鄭重提醒,這種女子就算懷有身孕,也足以讓大部分年輕人難以把持。

白家娘娘對譚文彬行拜禮。

等李追遠從門里走出來后,拜禮立刻變為了跪禮。

李追遠沒阻止她,少年知道,她應該是在回來后,感受到了因護送薛亮亮去豐都而分潤到的功德。

事實的確如此,回來后過了一些天,白家娘娘就察覺到身上流淌過一陣溫暖的感覺,連一直都只是淺懷的肚子里,也出現了明顯的胎動。

等白家娘娘感謝完起身后,李追遠開口道:“要借你白家鎮一用。”

“白家鎮,恭迎您的駕臨。”

白家娘娘沉了下去。

前方水面下,出現了一盞盞白色燈籠的幻影。

李追遠:“潤生哥,你留在上面看車子,我帶彬哥和阿友下去。”

潤生:“好。”

李追遠走入水底,當水面沒過其頭頂時,他并未感到絲毫胸悶和不適,因為水面下站著兩排手持燈籠的白家娘娘。

見到李追遠后,她們集體跪下。

李追遠抬起手,又指了指前方,示意她們抓緊時間帶路。

譚文彬和林書友也跟了上來,雖然這會兒在水里不用憋氣,但說話還是不可以的。

一路沿著江底向下走,二人左看看右看看,頗有種當游客來重走薛亮亮當年路的感覺。

等白家鎮的牌坊出現在三人面前時,林書友看著里頭的情景,扭頭對譚文彬豎起大拇指。

譚文彬也點了點頭,深以為然。

他們不緊張,是因為他們已經早就過了那個階段,可

當時薛亮亮只是個普通人啊。

以一個普通人的視角,莫名其妙來到這種地方,進了這如此陰森恐怖的鎮子,薛亮亮最終竟然能爬入棺材,完成婚禮洞房……

這種膽魄和行動力,亮哥真乃神人也!

走入牌坊后,水中的感覺徹底消失,好似來到地面,也可以說話了。

林書友不斷張望兩側民居建筑,所有門都開著的,但不是每一戶里都有白家娘娘,可凡是有的,這些原本坐在里面如同鬼影照片的白家娘娘,此刻全都跪伏在門口,以示絕對恭敬。

“彬哥,這里的建筑風格,好漂亮細膩啊,南通不是沒有景點啊……”

譚文彬伸手抓住林書友的頭發往后拉,讓他清醒一點:

“阿友,你是最近專業書看多了,犯職業病了么?”

“嘿嘿。”林書友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然后又有些遺憾道,“可惜了,就是明顯有重新裝修過的痕跡,新舊不匹配。”

“你這不廢話么,忘記當初誰曾經下來過?”

李追遠看向薛亮亮的妻子,開口道:“我只是需要借助白家鎮的環境,你們退下吧。”

“是。”白家娘娘輕輕一福,隨即擺手道,“閉門關窗,

嚴禁窺視,違令者,裂身散魂!”

剎那間,鎮上的門窗,集體關閉。

薛亮亮的妻子也后退離開。

整個鎮子,一下子就顯得空落落的,無比寂靜。

李追遠:“布陣吧,把旗子插上。”

“明白!”

“明白!”

譚文彬和林書友去插陣旗,工程量并不多,因為李追遠已經在嘗試掌握白家鎮的部分陣法進行呼應。

切布置完畢后,李追遠指了指身前一塊區域,對譚文彬道:

“譚文彬,進去。”

“是,頭兒!”

譚文彬站了過去。

李追遠沒急著發動,而是看向身旁的林書友,目光深邃,開口道:

“好好看著。”

林書友:“明白!”

李追遠轉向譚文彬,右手攤開,掌心先是血霧彌漫,隨即浮現出一桿血瓷色的陣旗。

少年握住陣旗,輕輕一甩。

“嘩啦啦……嘩啦啦……”

地面上的青磚一塊塊脫離,串聯成三條枷鎖,全都貼在了譚文彬身上。

李追遠:“會有點疼。”

譚文彬用力點了一下頭,面露微笑。

手中陣旗搖曳,少年沉聲道:

“給我,滾出來!”

“啊!!!!!!”

譚文彬痛得雙膝跪伏在地,發出哀嚎。

這可不是一點點痛,這相當于在抽魂!

很快,一條巨大的白色蜈蚣先出來,其龐大的幻影落在了一側,緊接著,是那頭青牛,落于另一側。

蜈蚣和青牛身上都被那青磚凝聚而成的鐐銬纏繞著,可即使如此,它們在面對李追遠時,一個挺著長軀,一個四肢筆直。

第三個出來的是雙頭蟒,它落在了譚文彬身后,一出來,就將身體盤起,兩只蛇頭沒有落在小山堆上方,而是留了一段向下延伸,一直貼到了地上。

最后出來的,是血猿,它出現在了譚文彬身前,出來的同時,沖勢不減,扯動著身上的青磚鐐銬一陣激蕩。

如果沒有這個做牽制,說不定這血猿就會直接沖撞到李追遠。

這是大帝特意埋下的禍端,大帝以賞賜之名,將力量賜予到了它們身上,讓它們得以迅速成長。

從某個角度來說,它們沒在第一時間就針對譚文彬發起叛亂,就已經是看在譚文彬往日與它們的交情份上,給了面子。

當然,也是因為李追遠本人并未受傷昏迷,且一直待在譚文彬身邊,讓它們不敢選擇那最酷烈、撕破臉皮的反叛方式。

蜈蚣擺動著密密麻麻的觸角,青牛吐出濃重的鼻息,它們倆的要求很明確,可以繼續待在譚文彬體內,但權限與分配上,需要重新談。

血猿捶打著自己的胸膛,發出“咚咚咚”的震響,赤紅的眼眸掃過在場所有人,最后,看向上方,它想要的,是自由!

鄧陳繼續一聲不吭,保持匍匐,姿態壓到最低。

它看起來是最乖的,但放任那三頭鬧事不去阻止,譚文彬近期視力也嚴重下降到需要戴老花鏡的程度了,就足以可見,它也并不是那么乖。

它有畏懼,它腦子也清醒,所以它想的是,讓激進派去前頭鬧事,它在后頭裝無辜裝溫和,反正激進派爭取到的收益它也有份,還沒有風險。

譚文彬當然也看出來了,所以在李追遠詢問時,特意說了“鄧陳很乖”。

看著眼前四頭靈獸,很是感慨,事情竟走到了這一

要知道,當初,它們可都一個個爭先溫順乖巧,無比感恩戴德。

李追遠:“你們以為,我今天是來與你們談判的?”

少年揮舞陣旗。

酆都十二法旨————鬼門大開。

一道鬼門的虛影,出現在了李追遠身后,可怕的威壓降臨。

蜈蚣彎曲了自己的身形,青牛前蹄緩緩放低,就連血猿,也停止了嘶吼。

它們如今敢于造次的資本,是大帝給予的。

可那時的大帝,并不知道接下來會受自己脅迫,不得不認同他的正統傳人身份。

因此,既然是大帝埋下的禍患,那么身為大帝傳人的李追遠,自然有辦法去解。

“那頭豬想要吞并你們四個時,是我滅殺了那頭豬,救下了你們,未行最后斷除之舉,此為一恩。

是我庇護了那家照相館,讓江湖人士不敢靠近,且布置了聚靈陣,幫助你們恢復,此為二恩。

準入譚文彬體內,分潤走江功德,短短十年之期,就放爾等自由,此乃爾等與譚文彬共立之誓,此為三恩。”

似乎是聽出了少年言語里的不善,更是預感到了接下

來可能要發生的后果,雙頭蟒的蛇頭,馬上向前延伸,想要溫柔地去蹭一蹭譚文彬。

當激進派將要被打壓時,所謂的溫和派,就要出來表現打圓場了,至少,得洗去自己身上的干系。

酆都十二法旨———四鬼起轎!

“轟隆隆!”

血猿被狠狠壓倒在地,身體血液被迅猛抽出;青牛四蹄崩斷,癱在了地上;蜈蚣身體被猛烈壓縮,大量觸手脫落。

雙頭蟒的蛇頭被死死按在了一起,兩顆蛇頭劇烈摩擦碰撞,不斷變形。

少年伸手指向它們,業火自它們身上升騰,一個個的,在本就極為痛楚的時候,又發出了震慟悲鳴。

“咔嚓!”

鬼門開啟一條縫,自里面竄出四條漆黑的鎖鏈,一條條的,全部刺入它們的身軀,在它們的靈體內進行穿梭肆虐、捆縛打結。

李追遠緩緩抬起頭,語氣里沒有絲毫情緒:

“給過你們當人的平等機會,可你們不懂得珍惜,也當不習慣。

那好,

自今日起,你們就集體給我……

當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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