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追遠回憶起小土狗脖子上的那塊銀元細節。
調皮好動是狗子的天性,那塊銀元紋理也被磨損得厲害,但可以確定的是,它不是以前外來流入的銀幣,也不是“乾隆寶藏”或道光年間的銀餅,從其輪廓制式上來看,應該是清廷正式鑄造的“光緒元寶”,亦被稱為龍洋。
這一細節,點出了神念圖的具體時間。
再結合龍王虞家自行封門一甲子,近些年才解封,江湖上偶有虞家人行走的傳聞。
整個時間線,差不多就能對上了。
這里當初發生的變故,導致龍王虞家遭受了沖擊,甚至直接使得其發生了“質”的變化。
趙毅:“一條狗,以龍王的身份回到家,就可以顛覆整個家族傳承性質了……”
李追遠:“你九江趙家有人躺棺材里沉睡當后手么?”
趙毅:“你干嘛?”
李追遠:“問問。”
趙毅:“這問得多少有些冒昧。”
李追遠:“那就是有了。”
趙毅:“誰家不這樣?”
李追遠:“正經龍王家不會這樣。”
趙毅:“……”
李追遠:“頻繁出龍王的家族,家里怎么可能會有躺棺材里續命的老不死,這是等著龍王去大義滅親么?”
趙毅:“所以,你的意思是,龍王在龍王家受到的制約很少,甚至是沒有制約。”
李追遠:“嗯,他想做什么,難度就會很低,哪怕是離經叛道、匪夷所思的事。”
趙毅的目光開始在四周逡巡,疑惑道:“既然封印已經不在了,那當年被鎮壓的東西,現在跑哪里去了?”
隨即,趙毅的目光落在下方那條體型巨大的狼狗身上:
“不會,就在這條狗的體內吧?”
似乎是主動呼應趙毅的這句問話,狼狗原本緊閉的眼睛,在此刻緩緩睜開。
隨之而來的,還有自潭底深處瘋狂向外涌出的威壓。
趙毅:“還真是這樣。”
李追遠:“它的本體已經被虞天南打崩了。”
趙毅:“所以,那時候的交易,就是將那條狗的記憶移植進虞天南體內,邪祟再將自己的記憶移植進狗的體內。”
李追遠:“不這樣做,邪祟無法在陣法中存活下來,它需要一具身體來維系己身。”
狼狗站起身,全身皮毛隨之舒展,將內部的腐爛呈現。
它張開嘴,發出一聲嚎叫,聲音擴散,在四方孔洞中形成連綿不絕的呼應。
潤生收起沒吃完的壓縮餅干,搓了搓手,將黃河鏟舉起,旁邊的陰萌抽出兩根驅魔鞭,往后站了站。
譚文彬從林書友背上滑落,坐在地上,林書友將雙锏抽出,用斥力隔空摩擦。
梁家姐妹則往前走了走,主動站在趙毅身后。
所有人,都做好了戰斗準備。
李追遠的注意力,則更多的放在上方那黑漆漆的粘稠小溪中。
哪怕當這條狼狗從潭底跳出時,李追遠也沒有給予它過多的關注。
李追遠拿出請柬,很是隨意地丟到了地上。
趙毅一邊將請柬掏出一邊問道:“你說它為什么要故意搞出‘封魔大會’的陣仗?”
李追遠:“自己能預感到劫,又知無法躲避,不如主動制劫、度劫,將主動權抓在自己手里。”
趙毅:“這邪祟,層次這么高么?”
李追遠:“不高也不值得龍王出手,我懷疑,它早就做了最壞的打算,哪怕失去強大肉身寄托后它會實力大損,但只要能劫后余生,就算從普通人的身體里重新開始,它也依舊有卷土重來的機會。
放得下才能拿得起,它的本意,就是把這次的放下,做個當眾表演。
也就是說,接下來,咱們打的,是一場表演賽。”
這也是李追遠對眼前狼狗不太上心的原因,生死搏殺卻不涉及生死,那無論打得多熱鬧得勁,都沒必要太過緊張。
趙毅:“其實,你可以不用講得如此詳細。”
裝作不知道,把眼前的問題解決,至于處理得是否干凈以及事后如何,就別管了。
這樣一來,這一浪就算是過去了,大部分功德也能到手。
李追遠:“這就是我不認同你那一套的原因。”
趙毅:“每個人都有適合自己的方法,我覺得我把眼前的問題解決了就算盡到了責任,反正代代有人點燈行走江湖,以后的事就交給以后的人做就行。”
趙少爺能用別人走一浪的時間完成三浪,就是因為他善于抓重點和解決重點,至于遺漏和后續可能會演變出的新問題,趙毅選擇相信后人的智慧。
李追遠:“我不喜歡這樣。”
少年想到了阿璃夢中的那些丑陋身影,他不想以后相似的事會重新上演,所以走江途中他所遇到的每一頭邪祟,都盡可能地去做到徹底湮滅,不留后患。
趙毅:“可是,你有能力去做的事,我……至少現在的我,不一定有。”
李追遠:“能力只是借口,態度上的敷衍,是能感受出來的。”
趙毅:“你還是站著說話不腰疼,居然都扯到態度上去了。”
李追遠:“態度又不是給我看的,你猜猜誰會看?”
趙毅的眼睛,立即睜大,他明白了少年的意思。
有些道理,不是不懂,只是以為懂了實則看得膚淺,等被人點撥后,才能領悟其中深意。
李追遠:“天道好糊弄,江湖上的人就算是在做壞事前,也喜歡捏造出一個師出有名、代表正道,這幾乎是一種默認的風氣。
但這是涉及到懲罰,也就是所謂的劫、天罰這一類。
在這方面,天道之所以能讓人覺得好糊弄,可能是因為其本身就受到某種桎梏,亦或者是,它覺得能形成這種‘自欺欺人’的默契,就是它可以接受的一個局面。
但我們點燈走江,難道是為了規避天道的懲罰么?
就算你市儈到把它當做一場買賣來做,也得考慮到你的甲方,一直是唯一的。
你的敷衍態度,一次意外可以理解,連續多次反復如此,你當甲方會不知道?
在責罰上,天道有著自己的桎梏和考量,但在獎勵方面,天道明顯有著更多的自主權,是能根據意向,進行主動傾斜的。
我走一浪的效果,抵得上你三浪,里面,就有這個原因。
另外,你還得考慮一件事,糙活兒做多了,江水就會一直給你派爛活兒。”
趙毅認真地看著李追遠:
“你到底把天道當作什么了?”
別看少年剛才的話語都是站在天道立場上為天道去考慮,實則這種研究與把控本質就是對天道的一種蔑視。
李追遠沒回答。
眼前的狼狗,正開始步步逼近,它那冰冷的眸子,不斷打量著在場眾人。
許是覺得這緊張壓抑的氛圍程度不夠,它又嚎了一聲。
可惜,效果還是沒達標,不是它所想要的。
因為兩個“頭兒”還在那里聊著天,明顯在說著非眼前的事,這種輕松無視,就很難讓下面的人感到緊張。
趙毅:“這些話,以前你可舍不得對我分享,今天一下子說這么多,我得拿什么來支付這筆費用?”
李追遠:“你知道的,我想徹底斷絕了它卷土重來的可能。”
趙毅:“那它就會拼命。”
李追遠:“所以,你也得拼。”
趙毅:“那這一浪的難度,就上去了啊,你不是說過,你這一浪會比較簡單么,就因為簡單,你就自己主動給自己加難度?”
李追遠:“這一浪其實很難,之所以變得簡單,是因為江水把你推到了我身邊。”
趙毅嘴角連續抽了好幾下,他知道少年是在故意給他情緒價值,知道少年是希望他能幫忙拼命,知道這是一種利用。
但沒辦法,正是因為知道姓李的是怎樣一個人,所以在他愿意說出這種話時,自個兒真的是受不住。
因此,任憑強忍強忍再強忍,趙毅最終還是破了功,笑了。
“媽的,這一浪是聯手走的,你就算是想發瘋,我能不配合么?”
李追遠往后退了幾步,紅線自右手中釋放,與自己伙伴們完成連接。
隨即,四個人心底都響起李追遠的聲音:
“幫我布置陣法。”
接下來,極具違和感的一幕出現。
狼狗還在那里繼續營造著威勢,可對面的潤生、陰萌與林書友,則拿出陣旗開始專注布置起陣法。
連坐在地上的譚文彬,都指揮著倆孩子去幫忙搬運一下陣法材料。
雖說在戰斗中利用陣法的事并不算罕見,但要么開戰前就偷偷提前布置好,要么同伴去鏖戰給你創造時間,很少見到還沒開打,就當著人家的面,堂而皇之地就布置起來的,這實在是太拿狗不當狼了。
梁艷:“什么意思,我們來擋。”
梁麗:“好像是的。”
梁艷:“阿麗,你對陣法有研究,他正在布置的,是什么陣法?”
梁麗:“雖然很特殊,但瞧著底層邏輯,像是聚靈陣。”
梁艷:“聚靈陣,這不是一般用來做那個事的么?”
梁麗:“嗯,是用來……”
趙毅的目光瞪了過來,梁麗閉上嘴。
聚靈陣,一般是用來召喚飄蕩的亡靈以助其超度的。
姓李的在這里布置這個陣法,就是想著把那邪祟圈禁束縛起來,讓其沒有逃脫的退路。
趙毅不知道這狼狗是否能看得懂陣法,如果看不懂,那它還能繼續演一段戲,自己也能友情配合演出。
要是它看得懂,那它就會在第一時刻拼命。
拼的是誰的命?還不是他趙毅的!
好在,目前來看,狼狗也只是處于疑惑階段。
它的后腿向后扒拉了兩下,抬起頭,身形未動,但風已經卷起。
趙毅沒等它真沖起來,直接喊道:“上!”
梁艷、梁麗馬上分開,各自朝狼狗一側沖去。
趙毅沒閑著,也是向狼狗發起了進攻,不過他雖然走的是正面,但故意身形飄忽,只等姐妹倆先出手,他再決定該如何進行下一步的配合。
然而,狼狗的眼眸里,閃現出一抹血光。
它的氣息瞬間爆發,強大的殺機直接鎖住后方正在布置陣法的李追遠身上,身上的毛發集體豎立,將這具封印已久且已經腐爛的身軀,最大程度的激發出來。
它動了,無視了梁家姐妹,甚至無視了就在它身前的趙毅,一個飛躍,裹挾著迅猛的腥風,直撲李追遠。
趙毅意識到:它懂,它懂陣法,它知道姓李的要干什么。
從一開始,這就是明牌。
李追遠沒打算騙它,因為他清楚,不可能騙得過。
能主動發“封魔大會”請柬做戲的邪祟,怎么可能看不出自己的目的?
趙毅之所以還心存僥幸,是因為他身處于抗擊第一線,總得盼點好。
“攔住它!”
趙毅下達了命令。
而已經位于兩側的姐妹,沒辦法再折返到正面,只能從側面發動攻擊。
狼狗的尾巴狠狠地抽向梁艷,尾巴掃過,梁艷沒被擊飛,而是從其毛發中鉆出,再借勢跳躍。
另一側,狼狗甩動頭顱,想要將梁麗撞開,但梁麗及時下壓了身形,堪堪躲過這一掃頭后,更是憑空借力,向其身軀主干逼近。
腥風凝滯于四周,兩姐妹的身形陷入了阻滯,不僅無法再進一步,反倒因為己身的勢能散去后,開始要被彈飛出去。
只是,這種困難,還真攔不住她們,趙毅曾在李追遠面前好幾次標榜過她們,眼下,她們以實力為自家這二分之一男人證明。
梁艷雙手掐印,腦袋用力后仰,將脖子上掛著的一枚銅鏡拉扯出來,銅鏡折射的光芒打在上方,伴隨著梁艷的術法催動,白色的光圈不斷變大。
梁麗則以匕首劃破兩根拇指,雙臂向上一甩,一把把匕首從其袖口內擲出,且每一把在離開前都被食指上的鮮血留下印記。
這些匕首全部沒入那團白光,緊接著快速垂直落下。
鮮血與白光交織,形成了紅與白并存的火焰,它們穿透了狼狗身外的腥風,扎入了狼狗的身體。
狼狗喉嚨處傳來一聲低哼,顯然這攻擊已經傷害到了它。
趙毅十指攤開,原本左手無名指上的玉扳指裂開,化作一條條晶瑩纏繞至掌心,其身形躍起,來到狼狗下方。
雙臂撐起,指尖快速高頻晃動,一根根既長又鋒銳的晶瑩自下而上竄入腥風后,切割向了狼狗下腹。
狼狗速度很快,趙毅這里多少還是慢了一點,切割動作并未能持續太久,雙方就要錯過,但趙毅故意在將錯過之前,十指緊扣,那一根根晶瑩全部向狼狗腹部下方位處的一個部位聚攏。
“噗哧……”
趙毅十指上的皮肉全部崩裂開,兩根食指處更是可見白骨。
他倒吸著涼氣,卻仍在強行讓自己握拳。
“啪嗒!”
兩團大大的東西就落在了趙毅身前不遠處,這東西雖已腐爛變質看起來很是惡心,可還是能認出到底是什么。
就在剛才,趙毅拼著十根手指差點廢掉,給這狼狗做了一場絕育。
也不知道到底是背上被插的匕首疼,還是因為那兩顆被切去后的痛,總之,原本氣勢如虹的狼狗,在中途被泄了力,落了下來。
雖距離李追遠那邊已經很近,但并未能打擾到陣法的布置。
趙毅及時回撤,再次擋在了李追遠等人的前方,雙拳握緊的他,十指被晶瑩包裹,像是戴上了一副手套。
梁艷與梁麗姐妹也來到了趙毅身側。
林書友的目光落在了趙毅雙手處,心中感慨這三只眼總能有機遇弄到好東西。
能分心出來看別的,證明他這里已經完活兒,不過,心底小遠哥的聲音再次響起,示意他一邊繼續裝模作樣地插陣旗,一邊留意邊上站著的陳靖。
林書友下意識地想要扭頭去看陳靖,雙眼猛地一鼓。
童子:“知道什么叫留意么,你還直接去看?”
林書友彎下腰,繼續插陣旗。
譚文彬一直坐在那里,他使的是童工。
不過,他的余光從頭到尾都將陳靖覆蓋。
小遠哥最早就提醒他了,他也知道是什么意思。
如果那條狼狗想找尋一個突破口,那擁有其相同血脈的陳靖,無疑是最好利用的一個選擇。
按理說,在利用完陳靖帶路后,保險起見,應該先將他控制起來,要么捆縛要么封印,最起碼讓他昏迷失去意識。
但小遠哥沒這么做,哪怕是現在也依舊放任其自由,這就有點故意請君入甕的意思。
潤生和陰萌還在繼續忙碌,按照李追遠的要求插旗和調整,李追遠沒給他倆派額外的活兒。
陳靖現在有些尷尬和局促,他想上去幫毅哥打狼狗,卻又擔心自己實力不夠上去會添亂,想幫彬彬哥布置陣法,可他又不懂這門道。
因此,他只能站在原地,拳頭一遍遍地握緊松開再握緊。
狼狗再次發出了一聲嚎叫,只是這次嚎叫聲顯得有些尖細。
它再次開始了沖鋒,趙毅依舊是老套路,揮手,示意雙胞胎先上。
林書友蹲在地上無意義地扭動著一根沒作用的陣旗,心里哼了一聲:
“三眼仔真是不要點臉,總是讓女人沖自己前面。”
童子:“這也是本事,你多學學。”
林書友:“我寧愿學彬哥。”
童子發出一聲嘆息:“那你只能等他人不在了后,幫他守護照顧。他活著的時候你要是這么做了,會自絕于整個團隊的。”
林書友:“童子,你到底在說什么東西?”
童子:“嗯?”
林書友:“我沒有,你不要聽那三只眼胡說!”
最早開始,在大學生聯誼活動中,林書友確實是對周云云動心了的,周云云無論是樣貌還是氣質,都是他喜歡的類型。
當時要不是潤生在商店柜臺前攔了一把,他都打算寫情書給人家送去了。
但在得知周云云是彬哥的對象后,哪怕當時二人并未處對象,林書友也立刻清醒了過來,沒再敢起過半分這類心思。
先前說學彬哥那樣,是他覺得把對象放在安全的地方進行保護,不去牽連她,很符合他的傳統觀念。
在林書友的潛意識里,曾對周云云生出過好感這件事,讓他心中羞愧,這是有著極高道德標準者的通病,偏偏這種“羞愧”,讓那三只眼發現詐出來了,就總是喜歡拿此作為要挾。
現在好了,事情有種越描越黑的感覺,連最近剛和自己同居的童子,也開始朝著那邊想。
童子:“你早點談新對象就好了,你放心,不該存在的時候,我能自我封閉,不會影響到你辦事。”
林書友:“童子,你怎么變得和我師父爺爺他們一樣了?”
童子沉默。
林書友繼續在心里道:“變得絮絮叨叨婆婆媽媽的,喜歡催婚。”
童子爆發了,在心底怒吼道:
“你忘了我們現在不是官將首而是真君了么,你不生孩子留下血脈以后怎么才能有人去起乩我!”
“抱歉……”
“轟!”
狼狗的二次沖擊,被梁家姐妹給攔了下來,她們聯手,快速布置出多道術法,形成合力。
但二人受到的沖擊,也是極大,胸口紛紛起伏,嘴角有鮮血溢出。
要是徐明在這里,這活兒根本就輪不到她們倆來干。
趙毅身形前沖,來到狼狗面前,拳頭連續砸下,打在狼狗鼻子上,將狼狗逼退。
落地后,趙毅心中沒有半分欣喜,他能感受到,狼狗在第二輪時,收了力。
這也就意味著,陳靖……
但趙少爺到底是趙少爺,他不僅沒回頭去看陳靖,反而裝作很得瑟的樣子大聲喊道:
“姓李的,你就好好布置你的陣法,有我在,這條狼狗壓根過不去!”
梁家姐妹對視一眼,有些不滿,卻也沒在這時說什么,只是默默地蓄力,準備下一輪的合擊。
狼狗抬起頭,仰起脖子,喉嚨處出現顏色的復雜變化。
“注意,它要噴東西了。”趙毅蹲了下來,指尖刺入自己胸口,從里頭引出心頭血落在地上,再左右各劃一道,讓地上的鮮血向兩側流動。
梁艷與梁麗毫不客氣地直接動用這珍貴的鮮血開始布置結界,以抵擋接下來的噴吐。
別人的心頭血,是有定量的,但趙毅有些特殊,自從他將生死門縫成功移植到心臟上后,他的心頭血變得更為珍貴的同時,量也更大。
可看著倆姐妹幾乎無節制地在使用他心頭血布置時,趙毅咬著牙道:
“可以了,別這么糟蹋。”
倆姐妹手里的動作停頓下來,她們不理解,既然要正面擋住對方,又怎么能不把防御布置得扎實?
主要是因為趙毅清楚,這狼狗接下來的噴吐,應該是為了給利用陳靖創造契機,真實傷害應該不多,主要是遮蔽。
此時,站在陣法中央的李追遠也留意到狼狗的動作,他現在站的這個位置,就是陣眼位,這是他特意留出的位置,等待陣眼自己送上門來。
到那時,這尊擁有特殊能力的邪祟,就不再擁有逃離的可能。
說真的,這位的確是有追求也有格局,它現在明明可以逃,哪怕舍去這狼狗肉身不要,隨便去將記憶移植進哪個工人或者其它李追遠未能發現的后手身上,它都可以逃出去。
但它就是要度這個劫,因為它清楚,就算能瞞過和躲過自己與趙毅,天道的眼睛還是會盯著它,到那時,說不定就會有實力更低的點燈人,被江水推過去去解決它的新載體。
有時候,從邪祟的視角看天道,也能收獲不少信息,讓天道的邏輯,在自己這里更為全面和立體。
狼狗嘴巴張開,黑色的火焰噴吐而出,與之同時噴吐出的,還有大量的黑煙。
梁家姐妹雙手向地上一拍,再朝上一拉,血色的三角屏障立起,不僅將三人護在其中,也是將火焰進行分割不至于侵襲到后方陣法。
但黑煙,卻不在此列,開始快速彌漫,瘋狂地吞噬一切視線。
狼狗的眼眸深處,像是有什么東西在燃燒。
站在角落里的陳靖,茫然地抬起頭,身體連續僵了幾下后,全身浮現出綠色的火焰,然后向陣法位置,沖了過去!
黑霧中,白鶴真君的豎瞳早已開啟。
當陳靖從他身側過去時,白鶴真君的手立刻探出,想要將他攔截。
但陳靖的速度在此刻竟提到匪夷所思的程度,出手的瞬間白鶴真君就意識到自己攔不住,當即掌心張開,術法凝聚,一張半透明的捕網出現,籠罩在陳靖前方。
“嗡!”
陳靖沒能第一時間沖破捕網,但他身上的火焰,卻在將這網繩燃燒。
兩個孩子浮現在他左右,齊齊用力拍掌,陳靖的面容浮現出些許痛苦,身上的火焰也開始搖曳。
李追遠走了過來,右手一甩,銅錢劍出現,對著陳靖額頭點去。
“啪!”
陳靖身上的火焰瞬間回收,迷茫的眼眸里也出現掙扎。
李追遠左手在銅錢劍上輕彈三下,陳靖的眼皮跟隨跳動,腳尖更是隨之踮起,伴隨著李追遠對銅錢劍的移動,陳靖也開始跟著走。
把他引入到陣眼位置后,李追遠自陳靖額頭處撤回銅錢劍,再順勢敲擊其膝蓋內側,陳靖坐了下來。
李追遠打了一記響指,聚靈陣開啟。
陳靖先是劇烈顫抖,隨即整個人都輕松了下來,除了手腳還在微顫外,頭腦恢復了清醒。
他開始大口喘息,然后看向周圍的環境,最后看向站在他面前的李追遠。
“我……”
“不要動,現在需要你作為陣眼,把邪祟完全抽取出來。”
“好!”
陳靖聽話地盤膝而坐,閉上眼,準備打坐。
“眼睛睜開。”
“是!”
陳靖睜開眼。
眼睛睜不睜,其實不影響陣法運轉,但李追遠可以通過其眼神來判斷他的狀態,要是有什么意外變故,也可以及時處理。
黑霧快速散去,狼狗立在那里,眼神中流露出驚愕。
它操控陳靖是為了毀掉那陣法,結果對方居然早有防備,不僅將陳靖直接拿下,還將其布置于陣中。
現在,那座陣法正在以陳靖為媒介,吸收著它的意識。
狼狗口中發出嚎叫,想要將自己與陳靖之間的牽連扯斷。
李追遠指尖按下紅泥后,在陳靖臉上和雙臂上快速畫上紋路,陳靖只覺得自己越來越精神,手腳的顫抖也比先前更加激烈。
狼狗再次嚎叫,更改中斷方式,李追遠就調整起陣法,維系住陳靖與狼狗的牽連。
梁艷:“他怎么做到的?”
梁麗:“在不破壞陣眼的前提下。”
這種博弈,她們倆其實也能做到,但陳靖絕對不可能安然無恙,最好的結果是留下性命變成一個白癡。
可少年卻能一邊與那狼狗見招拆招,一邊將陳靖庇護。
趙毅:“除了沖到前面打架,他好像沒什么是不能做到的。”
說完,趙毅就站起身,右手掌心往胸口一拍,先止住傷口流血,然后十指交叉,“拳套”變得更為鋒利。
梁家姐妹會意,也都站起身,擺開架勢。
眼下,確實是對這狼狗出手的最佳時機。
只是,狼狗卻并未給他們這一機會,原本的拉扯不再,一團團黑氣從狼狗身上迅猛脫離,甚至都不用經過陳靖,直接瘋狂涌入李追遠所主持的陣法中。
狼狗巨大的身軀,如同失去了操控,倒了下去。
陣法所在的區域,像是覆上了一層黑色的雞蛋殼。
李追遠用銅錢劍拍打陳靖的屁股,陳靖站起身。
“出去!”
“我……”
陳靖感受到了強烈的危險氣息,他腦子里的第一反應是,不能拋下同伴獨自面對危險。
只能說,品性是好的,但沒經歷過鍛煉,關鍵時刻難免有些拖泥帶水,還不如貪生怕死。
李追遠沒與陳靖廢話,一腳踹在陳靖身上,都是少年,踹他還是輕松,陳靖在黑色雞蛋殼完全封閉前,被踹出了陣法范圍。
銅錢劍向下一插,刺入陣眼位置。
原本因負載過大即將坍塌的陣法,被李追遠強行穩定下來。
好消息是,邪祟完全進入了這里;壞消息是,李追遠本人也被困進了這座陣法中。
一張扭曲猙獰的人臉自濃郁的黑暗中浮現。
在神念圖中,李追遠遠遠地見過這張臉,那時應該是它的全盛時期,現在的它比那會兒,要小和虛弱太多。
即使沒能實現完全鎮殺,但虞天南當初,確實是將它毀去了根基。
“你為什么要這么做,我們本可以彼此體面,可你,非得不給我活路!”
李追遠:“不是我不給你活路。”
“難道你說是天道?我已經主動應劫給天道交代,連天道都會寬容我!”
李追遠:“不是天道,是你的問題,是你讓我看到了不給你活路的機會。”
人臉不再言語,只是不斷調整著方位,死死盯著面前的少年。
李追遠繼續道:“只要有這機會,我就不會放過面前的漏網之魚。”
人臉:“你是個瘋子,一個腦子里沒有其它,只有正道大旗的瘋子!”
李追遠本想解釋他不是這樣的人,他的行事風格就是不喜歡留隱患,習慣于把一切污痕都擦拭得干干凈凈,可仔細一想,又沒有去解釋的必要,畢竟不管他心里怎么想,一直以來,他的行為都稱得上是絕對“正派”,酆都大帝他敢利用,地藏王菩薩他給拂面,多少真正正道人士不敢做的事,他都做了。
“嗯。”
人臉:“可這場游戲,還并未結束。”
四周的黑暗開始瘋狂涌動,不斷沖擊。
李追遠右掌攤開,血霧中凝聚出陣旗,將其抓住,不斷揮舞。
陣法被撕扯沖擊得再厲害,也依舊在少年手里被維系住。
李追遠:“如果你只有這點本事的話,你掙脫不開的。”
“那你呢?我無非是將自己換了一個新地方存在,你本人也在這里,因為你清楚,一旦你不在陣法內,就無法繼續保留住這座陣法。
當你和我一同都在這座陣法中時,你該如何毀滅我?
毀滅我,也是毀滅你自己。
年輕人,你自以為聰明可以拿捏我,但你并不知道,曾經的我,到底見過多少風雨。”
李追遠右手繼續抓著紅色陣旗,左手打開背包拉鏈,從里面取出其它陣旗,然后蹲了下來,開始布陣。
人臉:“在陣法中布陣,你是瘋了么?”
李追遠:“今天你就能看見了。”
短暫的沉默后,人臉看著少年還在一板一眼地布置陣法,不知道為什么,它開始相信了,它信這個少年能在陣法中再布置陣法。
“你還是得與我一起死,如果你想在這里煉化我的話!”
“一點一點地來,一口一口地吃,先把你削弱一部分,等你無法對外面的這座陣法構成威脅后,我就可以離開這里去到外面了。”
“那你知道,我選擇主動進來的另一個原因么?”
李追遠手中的動作停頓了一下,點點頭:“知道。”
“你知道?”
“嗯。”
“你知道什么?”
“那條狗沒死,記憶的移植不是借尸還魂,你將屬于你的記憶全部挪了出來,并不意味著它死了。”
“其實,我一直存在一個問題,那就是我無法很好地操控與發揮它的實力,當年這條狗,可是很兇的,畢竟是能跟隨著那位的。
我的存在,反而抑制了它的力量,當我不在時,它的本能就將重現!”
李追遠搖搖頭,無所謂道:
“不過是一條身體早已腐爛且記憶全無的瘋狗罷了。”
“看來,你對你的手下人,是真有自信。”
“嗯,因為我是我團隊里,最不能打的那一個。”
李追遠選擇性說了實話,其實他的指揮能力,對團隊無比重要。
但在這里,問題不大,畢竟編外大隊長在這里。
人臉:“或許我們可以達成某些新的默契。”
李追遠:“抱歉,是什么給了你這種錯覺?”
人臉:“你身上有東西,在呼喚我。”
李追遠思索了一下,將無字書拿了出來,翻到第一頁,嗯,目前,無字書只有這第一頁有內容。
依舊是牢籠畫面,但《邪書》今天不是白骨,而是變為身穿長裙的嬌艷女子,往床榻邊一靠,故意將藕臂與大腿從裙擺中露出,朱唇對著畫外吹氣,手指嫵媚勾動。
牢籠兩側,還掛著兩幅聯子,上書:
“花徑不曾緣客掃,蓬門今始為君開。”
《邪書》充分發揮著主觀能動性,在主動幫李追遠攬客。
當然,它絕不是寂寞了想要找個鄰居尋個伴兒,它應該是餓了。
原本第二頁那只被關在籠子里的猴子,早就被它吞了個干凈,現在第二頁是一片空蕩蕩的光滑潔白。
有意思的是,這張人臉也是不一般,居然能感知到無字書,甚至和里面關押的囚犯產生了呼應。
鑒于你這么跳,精力如此充沛……
李追遠將手指放在書頁上,畫中女人的神情產生了變化,一臉不敢置信大受情傷的神情。
仿佛是在無聲哭訴,自己都這般幫你了,你怎么還能如此對我?
主要是《邪書》忽略了一件事,或者是以它的層次無法形成共鳴,那就是在走江途中,李追遠因自己現在身份特殊,一些腌臜事,以前有轉圜余地,現在是絕對不可能做的。
他絕不可能與這尊在江浪上的邪祟進行絲毫媾和,也沒必要為了這東西,去破壞自己與天道現如今的默契。
迅猛吸收之下,李追遠布陣速度加快了很多,而書中的俏麗佳人,也逐漸重新化作紅粉骷髏。
整頁牢籠的色調,變得昏暗,墻壁也有露珠凝聚滴落,像是委屈的哭泣。
見到這一幕后,原本打算挪開手指的李追遠,繼續將手指留在上面。
看來是幾天不吸,讓它現在有些精力過剩,得徹底榨干。
人臉:“我見過很多心里只有正道大旗的瘋子,無一例外,他們的結局都很悲慘。”
李追遠:“是悲慘還是悲壯?”
“有什么區別?”
“前者也可以是某種享受。另外,如果你想聊天的話,可以和我聊一聊關于虞天南的事,我對那個比較感興趣。”
“他的狗,對他一直很忠誠。”
“哦?”
“但只忠誠于他,而不是忠誠于虞家。”
“也就是當他隕落后,那條狗就自由了?”
“沒錯。你知道么,虞家一直有個傳統,那就是虞家人死后,他的隨從妖獸,必須跟著一起殉葬。
因為虞家人很清楚,忠誠于主人,并不等同于忠誠于家族。
虞天南尊重了這一傳統,但并未貫徹這一傳統。
或者說,他畢竟是將死之人了,又不愿意續命,所以走在了那條狗前面。
那條狗在最開始的一段時間里,對我極為不屑,不惜一切代價地幫虞天南一起鎮殺我,但在虞天南死后,我敏銳地察覺到,它變了。
如果虞天南再晚死一會兒,徹底消亡的,就該是我了,而他,將可以與自己的狗一同安葬在這里。
可惜,這世上,沒有如果。
我真的很好奇,現在的虞家,是否起了些有意思的變化。”
李追遠沒回答它。
人臉:“看來變化很大,真是與有榮焉,我居然能引導一場可以動搖龍王門庭的巨浪。”
李追遠還是低著頭,認真布置陣法。
人臉:“你知道龍王門庭,意味著什么嗎?”
李追遠再次看了一眼無字書,第一頁的《邪書》已被徹底榨干,牢房里多余的陳設都消失不見了。
將無字書收起,李追遠一邊繼續掏著陣旗一邊說道:“你可以直接問我身份,不用試探的,我愿意告訴你。”
人臉馬上飛到李追遠面前,壓低了聲音問道:
“你的年齡不是作假,你是真就這個歲數,又如此精通陣法這種帶底蘊的門道,那你,是不是也是出自龍王家?”
“嗯。”
“哪家龍王?”
“秦。”
人臉神情變得凝重:“不愧是……”
“還有柳。”
人臉駭然。
外頭,潤生等人看著這漆黑的大蛋殼,不知道該怎么辦。
潤生看向譚文彬,譚文彬跟在小遠身邊,也一直在學習陣法。
譚文彬:“我連這色澤都看不懂……”
隨即,譚文彬看向白鶴真君。
白鶴真君抱著雙臂,眉心的印記擠成一個“川”字,很嚴肅認真地說道:
“本君以為,最好不要擅動。”
潤生:“廢話。”
然后,眾人把目光集體看向遠處的趙毅。
趙毅一臉微笑地走過來,伸了個懶腰:“來,讓我看看,應該是陣法壓力過大,姓李的得在里頭維持住陣法,不敢出去。解決方法也簡單,那就是在外面再布置一個更大的陣法將其罩住就行。”
譚文彬問道:“需要多久?”
趙毅:“如果姓李的布置,應該能快很多,我會比他慢……”
說到這里,趙毅聲音停頓住,他忽然想到了一件事,那就是那尊邪祟被姓李的吸進這里后,狼狗就真的死了么?
趙毅即刻轉身,對梁家姐妹喊道:“快,給它碎尸萬段!”
這話剛喊出來,梁家姐妹甚至沒來得及做出任何反應,地上的狼狗就開始溢散出大量的白霧,帶著可怕的溫度。
見此情景,趙毅心里反而舒了口氣,誠然,很糟糕的情況即將發生,但另一方面也說明,自己并未因沒有及時給它碎尸萬段而造成危局,這家伙本就一直醒著!
等到白霧散去后,一道人影,從里面走了出來。
他光著身子,沒穿衣服,身上除了黃色的毛發外,還有密密麻麻的紋身,細看之下,可以發現每一道紋身都是身上腐爛的痕跡,這也使得他的身體彌漫著濃郁的死氣。
他的眼里,有些許迷茫,但更多的,是警惕。
其原有的記憶已經被抹去,邪祟又離開了這具身體,現在的他,是真正“復蘇”過來的那條土狗。
出于一種對未知世界環境的警覺,剛才他一直在小心留意,直到一個男人,對他的“尸體”,釋放出了殺意。
遵從自然本能,他站起身,去面對自己的威脅來源。
然后,像是察覺到了什么,他低下頭,看向自己的下體。
看了許久,再抬起頭時,神情憤怒,目光如火。
強烈的殺意自他身上宣泄而出,針對的是在場所有人。
譚文彬開口道:“趙大少,您覺得把您這個獸醫推出去,能不能平息他的怒火?”
白鶴真君點頭。
潤生檢查了一下黃河鏟的連接處,確認無誤后,拿起來揮了揮。
陰萌再次撿起兩條驅魔鞭,往后退了幾步,但看了看趙毅,就又往前站了回去。
梁艷與梁麗以警惕的目光看向譚文彬,面帶慍怒。
盟友的背叛比兇狠的敵人,更讓人難以接受。
更何況,趙毅與她們家里有口頭婚約,所以理論上,趙毅是她們未來的丈夫,哪怕只是二分之一概率,如果趙毅死了,按照兩家為顏面計的傳統,也就意味著,她們倆有二分之一的概率守活寡。
趙毅這個當事人倒是一點都不緊張,他不僅沒去陳述利弊,說把這東西放出去要是大開殺戒、大肆破壞,所有人都逃不脫因果干系,反而主動笑出了聲,對譚文彬點頭道:
“哈哈哈,好啊,我去問問他。”
趙少爺還真去問了,他先指了指自己下面,說道:“我有。”
然后,他又指了指對方下面,說道:“你的,沒有。”
對方身上的毛發全部立起,皮膚呈現出發燙的深紅色,連帶著身上的紋身,也開始出現大面積的潰膿。
張開嘴,露出殘缺的獠牙,喉嚨里發出低吼:
“死,死,死!”
梁艷和梁麗不解地看向趙毅,她們不清楚為什么都到這時候了,趙毅還要去主動撩撥對方,這是真打算繼續把怒火攬下來自己扛?
譚文彬拍了拍手,喊道:“好了,各就各位吧。”
潤生手持黃河鏟,站在了趙毅身前。
陰萌將毒罐子取出,站在趙毅斜后方。
譚文彬在倆孩子攙扶下,坐到了趙毅身后位置。
就連最看不慣趙毅的林書友,這會兒也手持雙锏,主動站在了潤生后面也就是趙毅的斜前方。
一通站位下來,反倒是讓梁艷與梁麗不知該站到哪里去,感覺自己倆才是個局外人。
譚文彬喊道:
“趙少爺,現在,由你指揮!”
趙毅的嘴角,這次真是怎么壓都壓不住了,直接翹起來。
他一直都眼饞姓李的團隊配置,甚至他自己的團隊打造也有點仿照這里,而且姓李的有時候也真夠意思,把團隊實力提升后,還能再給自己機會來指揮。
別人手里的玩具往往看起來更好玩,再加上,的確比自己手里的要好很多,要不然先前躺在醫院里的就不該是徐明而是林書友。
趙毅:“梁艷、梁麗留后,聽我命令做策應。”
倆姐妹深吸一口氣,心有郁悶,卻還是聽話地站到一邊。
緊接著,趙毅看向陰萌:“你現在不是會召喚蟲子么?”
陰萌:“你怎么知道?”
趙毅指了指梁家姐妹:“她們偷偷對我告的密。”
陰萌:“之前預留的血肉用完了,想召喚出蟲子,得需要血肉祭品。”
趙毅:“來,萌萌,你看那里……”
陰萌順著趙毅手指方向看去,看見了地上那兩顆碩大的肉球。
先前它們已脫離狼狗的身體,所以汽化成人形時,它們還被保留在原地。
趙毅:“萌萌,你覺得那兩個,能獻祭么?”
陰萌艱難地咽了口唾沫,即使她對先祖沒什么感情,但這種事,還是有些超出了她所能接受的范圍。
坐在后頭的譚文彬只覺得趙少爺不愧是趙少爺,因為一般人壓根想不出這種操作。
把兩顆狗蛋蛋,獻祭給酆都大帝?
陰萌:“我……”
趙毅:“可以試試,對吧?你看那家伙全身潰膿,要是能召喚出蟲子來應付,效果肯定會很好的。”
陰萌:“可是……”
譚文彬開口道:“萌萌,聽趙少爺的,就按趙少爺的意思辦。”
連譚文彬都發話了,陰萌只得點頭道:“好吧,我試試。”
同時,陰萌也聽出了譚文彬的言外之意。
那就是自己每次獻祭召喚完蟲子后,都會再補一桌供品向先祖賠罪,到時候燒紙時直接告訴先祖:
這全是九江趙毅出的主意!
譚文彬就是這么打算的,趙少爺從梁家姐妹口中,只知道陰萌召喚蟲子需要血肉做獻祭,并不曉得這是直接獻祭給酆都大帝。
要知道,就算是小遠哥不管如何利用大帝,至少表面上都會保持應有的禮節,等趙少爺這次搞出這一手后……
譚文彬覺得,以后當自己等人無法拖延、不得不去豐都時,肯定能在鬼城里碰到趙毅。
“轟!轟!轟!”
外頭傳來連續的震動,動靜沁入到黑色蛋殼里頭。
打起來了,但還在繼續打。
人臉很焦慮。
這意味著,那條沒有記憶且身體腐爛的瘋狗,可能真的沒有能力突破少年手下的阻截。
那它,就得繼續留在這里,等待少年陣法布置好,將自己一點一點解決。
這是它無法接受的,最憋屈的終結。
人臉:“最后,給你一次機會。”
李追遠:“免提。”
人臉:“我可以修改掉你的記憶。”
李追遠:“自進入陣法以來,你已經對我嘗試了很多次,是不是因為我意志足夠堅定,你沒辦法動手?”
當初那條狗,應該是主動讓其移植的記憶,并未反抗。
人臉:“我可以同歸于盡,毀掉你。”
四周的黑暗,開始沸騰。
李追遠感知到如海浪般的意識,開始瘋狂侵襲進自己的大腦,來勢之兇猛,根本無法阻擋。
少年停下了布陣的動作,來到了自己的意識中。
很荒謬很詭譎,李追遠站在一片熟悉的田野里,天上有黑色的大雨不斷落下。
雨水在自己四周,形成了一塊塊水洼,水洼里呈現出自己過去的一段段記憶畫面。
它們正在被瘋狂的修改。
很快,少年的認知,就出現了一點模糊,這種模糊,還會繼續擴大。
人臉:“這是你逼我的。”
李追遠沒有叫喊,沒有怒罵,他甚至都沒表現出多少憤怒。
少年轉身,向家里走去。
他離開田野,走上壩子,又走入家里,來到二樓。
腦霧,正在形成,自我認知的不斷模糊,讓他有種喝醉酒的暈眩感。
李追遠伸手敲了敲自己房間的門。
里頭傳來不耐煩的聲音:
“干嘛?”
“開個門,躲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