撈尸人第兩百一十章_宙斯小說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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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百一十章


更新時間:2025年03月27日  作者:純潔滴小龍  分類: 都市 | 異術超能 | 純潔滴小龍 | 撈尸人 
離開墓室后,眾人繞行至峽谷另一側,從坡面上山。

走了挺長時間,快到山頂時,就看見一塊被雷火焚過的焦黑區域。

那裂縫口,就在這片焦黑地帶的正中心。

譚文彬:“這是一鉆出來,就被雷劈了?”

林書友:“那他豈不是已經灰飛煙滅了?”

譚文彬:“你這話說得,像是武俠電影里的反派,以為主人公必死無疑后發出‘桀桀桀’的笑聲。”

李追遠蹲了下來,開始檢查地上的焦黑痕跡。

這里確實是被雷劈過,和那墓穴門口的老槐一樣,只是這里被劈得更狠一些。

少年掏出自己的小羅盤,里頭指針正常,微微皺眉,意識到是自己這個羅盤品質太高,可有時候被影響也是羅盤作用之一。

“把你們的羅盤拿出來看看。”

眾人紛紛從背包里拿出自己的羅盤。

譚文彬看了看自己的又看了看其他人的,說道:“我們羅盤指針都跟得了帕金森似的。”

“這里應該蘊含著某種礦藏,本就容易吸引雷擊,再加上刻意引導……”李追遠將指尖灰燼放在自己鼻前聞了聞,少年是個陣法行家,能嗅出來一股陣法材料不堪重負后化作焦灰的味道,“這是故意制造的雷擊。”

陰萌:“自己引雷來劈自己?”

李追遠拍了拍手,說道:“應該是想要通過這種方式,來暫時隔絕自身因果,遮蔽天道的目光。”

從布局到收獲再到最后的洗白,都做得無可挑剔,這,才是真正的專業。

潤生難得開口問道:“小遠,他留下那句話的意思是,以后會來找你么?”

從厚重山體里鉆出且遭遇雷擊還不死的怪物,這種體魄,讓潤生都感受到了磅礴壓力,他知道,面對這樣的對手,就算自己氣門全開,也根本攔不住。

李追遠:“我戴過他的臉皮,借用過他的身份,彼此之間早已產生了因果糾纏。他可能也清楚,就算我不去找他,江水也會把我推向他,他應該會做出與我一樣的抉擇,既然無法躲過,那就主動出擊。”

有魏正道的先例在前,又有趙毅的正常難度走江作為參照物,少年也是摸透了江水對自己的態度:

用不死,就往死里用。

“不過,他現在雖然成了,但狀態肯定很不好,而且玉龍雪山深處的那座秘境已經廢了,他想建立真正的地上神國,也得去尋新的合適道場。

我們在走江,而走江的人則相當于天道的眼睛,不做好完全準備、獲得充足底氣前,他來找我們,就是自曝于天道之下。”

李追遠站起身,掃視了一眼下方谷底的怡人風景:

“總之,在他找到我們之前,我們也有足夠的時間成長,不用怕的。”

“嗯。”潤生應了一聲,他相信小遠,小遠說能做到,那就肯定能做到。

林書友也是無條件相信小遠哥的,但他還是又瞥了一眼那處裂縫,心道:

哇空,自己要是以后能有和這種家伙交手的實力,那以后回到家,都不是族譜單開一頁了,都可以單開一本族譜了。

林書友不知道的是,他心心念念的那個夢想場景,老家的白鶴童子,已經先一步實現了。

李追遠揮了揮手:

“我們回家吧。”

這一浪出來的時間長了,李追遠也是想家了。

不過,回家轉乘途中也是出了些變故。

一是林書友收到來自老家廟里的傳呼,就在機場外用公用電話回撥了回去,他的師父陳守門詢問關心了一下他最近的身體情況。

李追遠剛給村里張嬸小賣部打了電話,讓張嬸幫忙告知太爺自己回家的時間,少年聽力好,哪怕是無意,也依舊聽到了林書友話筒里的內容。

林書友以為師父就是單純地關心自己,很是感動的同時,拍著胸脯告訴師父自己身體好得很,吃嘛嘛香。

掛了電話后,林書友還很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對李追遠說:“我師父還把我當小孩子呢。”

李追遠:“你再回撥回去,問問廟里出了什么事。”

林書友聞言當即醒悟,馬上把電話回撥回去,等對面接了后,直接問道:

“師父,廟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其實,兩邊手持話筒的人本身也是話筒。

陳守門拿著話筒,看向身側站著的自家師父林福安,林福安對他點點頭,示意直說。

就這樣,陳守門將廟里近些日子白鶴童子的異樣告訴了林書友。

原本以為那晚童子顯圣又單擺一列后,一切就該恢復正常,可事實上,有些東西變了,就真的回不去了。

就比如,雖然老資格的乩童就比如陳守門,現在能請下童子了,但年輕的以及那些道行淺的乩童,還是請不下來。

白鶴童子一改過去老好人到處降臨跑腿的形象,那些芝麻綠豆的小事兒,祂壓根就不管了。

愛誰去誰去,反正這種蚊子腿肉,祂童子是瞧不上眼嘍。

這無疑給官將首的工作,帶來極大影響,畢竟,那種真正強力的邪祟妖魔并不常見,大部分時候起乩請神只是為了解決一些普通人遭遇的小事兒,偏偏這些小事兒,才是信眾的基本盤。

李追遠:“你回去一趟吧。”

林書友對電話那頭說道:“師父,我回家看看。”

電話那頭應是聽到了李追遠的話,故而沒做推辭,只是連稱:“好好好,麻煩您了,麻煩您了。”

掛斷電話,林書友有些遲疑道:“小遠哥,童子以前確實比較辛苦。”

林書友自小到大對陰神大人的濾鏡,早就被李追遠打破了,也因此,他現在幾乎是和童子以“平輩”相處。

站在哥們兒角度,阿友也替童子感到些許不值,沒了他,官將首基層工作就無法展開了,就是最好的證明。

李追遠:“沒讓你回去勸童子重新工作。”

“啊,那是……”

“你回去設壇做祭,先把自己從廟里分成小支,再把童子轉移到你這一支里。”

聽到這話,林書友眼睛當即睜得大大的。

把自己分成小支,也就是名義上仍歸屬于廟里領導,實則已經事實獨立。

一般來說,這是分廟前的必行步驟。

自此之后,自己雖然依舊稱呼師父為師父,但以后諸廟開會時,他也能和其他廟主一樣,單獨坐一張椅子。

“小遠哥,我想繼續跟著你走江,不想回去開廟。”

“分支不分廟,只是走個形式,你自立小支后,把童子移入你這一支里,等回到南通,再把童子擺入我的南通道場中,這是我答應祂的事。”

林書友長舒一口氣,他剛真以為小遠哥不要自己了。

現在,他終于明白了,此舉等于是把童子原本的副業變為主業,主業變為副業。

雖然大框架不變,官將首依舊是官將首,但底層運行邏輯發生了變化,童子就有了正當理由不再去管那些雞零狗碎的小事,其祂陰神不得已之下,要么集體變得勤勞,要么就得再推出一個新的倒霉蛋,取代以前童子的勤勞角色。

這樣,官將首現如今的困局,也就解開了,只要不給祂們推諉怠工的借口,自然就得有人出來做事。

“小遠哥,這個方法真好!”

“那你就把機票改簽,直接回老家吧,早點處理好早點回來。”

“明白!”

林書友興高采烈地跑去柜臺。

至于說哪位不幸的陰神大人會取代童子以前的生態位,林書友并不在意。

這里就體現出童子前期布置的優勢了,以前林書友只能請童子降臨,后來童子故意使用手段只能讓林書友請到自己。

這直接導致,林書友和其祂陰神大人,完全不熟。

旁邊,譚文彬掐滅煙頭,問道:“小遠哥,要不我跟阿友一起回去?”

李追遠:“嗯。”

“那好,我也去改……”正說著話,譚文彬的傳呼機也響了,他神情一變,馬上拿起公用電話撥了過去。

那邊接電話的是鄭芳,告訴他譚云龍出事了。

那起連環盜竊案被譚云龍破獲后,因小偷行竊過那位區長家,所以被打了招呼,譚云龍壓根沒在意這招呼,把各家贓款細則全部寫進偵查報告里。

也由此招來了報復,下班時一群被特意安排的小混混襲擊了譚云龍,譚云龍被捅了兩刀,身受重傷,但譚云龍不僅將小混混反打跑了,還把帶頭的那個生擒住,一邊給自己止血一邊等到了警隊同事的支援后才暈倒。

譚文彬很是無語道:“我真懷疑他有沒有腦子?”

譚文彬罵的不是自己親爹,他早就知道自己親爹是啥德行,要不然當初也不會在大好前途時被下放到鎮派出所。

他罵的是那位區長的弟弟,身為好幾家夜總會的老板,在自己哥哥要出事時,居然做出指揮混混襲擊辦案警察的行為,這腦子里裝的是屎么?

李追遠聽到了電話里鄭芳的講述,說道:“要有腦子,就不會干出在自家地板下面藏大量黃金和外幣的事。”

那小偷當時見錢眼開,直接全部偷走了,事后看報紙得知自己偷到誰家后,也是被嚇得不行,曉得自己攤上大事了。

要不然,有過兩次“進宮”經驗的小偷,也不會在譚云龍穿著警服在自家小賣部打電話時,慌亂成那樣。

譚文彬:“我爸問題不大,兩刀都沒捅進要害,只是失血過多。”

李追遠:“你回金陵看看吧。”

譚文彬:“嗯,我會抓緊時間回來。”

李追遠:“不急,多陪陪你媽,反正一浪剛過去,我們空閑時間很充裕。”

譚文彬:“我是擔心萬一……”

李追遠:“以前或許會有萬一,現在不會了,江水現在可不舍得我們死在萬一中。”

譚文彬改簽了機票。

就這樣,回南通的,只有李追遠、潤生和陰萌。

見其他兩位回去見家人了,陰萌的情緒難免也會受到些影響。

潤生安慰道:“放心,你先祖也很想你。”

這話聽得著實暖心。

直接把陰萌那點思鄉之情給擊得粉碎。

南通機場剛建設好通航,但航班很少,而且沒直達,都得經停。

但相較而言,也比過去先落上海再轉回來要便捷很多。

落地后,本該打出租車回石南,但在出口處看見了揮舞著手的李三江。

李追遠也沒料到,太爺居然來接機了。

機場在興東鎮,和石南鎮在同一條向北的直線上,比以往去市區都近多了,因此太爺直接騎著三輪車過來了。

怕孩子們餓了,三輪車上準備好了熟菜和饅頭,雖然臨時少了倆人,但有潤生在,絕不會浪費。

飛機餐的量只能喂家雀兒,再者飛機上也不能點香,潤生確實餓了。

太爺在旁邊抽著煙,笑瞇瞇地看著孩子們吃飯,他說原本山大爺也是打算一起騎著三輪車來接機的,但昨晚手氣太背,把那輛三輪車輸了。

聽到這話,陰萌皺眉。

那輛三輪車還是她上次幫忙買的,方便山大爺趕路撈尸。

潤生起初不以為意,他爺爺以前連米缸里的米都賣過,更別提賣輛三輪車了,他早已習慣。

不過,見陰萌生氣了,潤生也跟著生氣了一下。

李追遠抬頭,對著陰萌輕輕說了一句:“過了。”

李三江又說,他是特意提前把三輪車放在大胡子家,這樣騎車出門時就不怕被阿璃那丫頭看見。

丫頭應該是想跟著一起來接機的,但李三江舍不得她跟著自己吃沙吹風。

最后,李三江告訴李追遠:“小遠侯啊,你爺爺病了,去醫院檢查說身上長了個瘤子。”

李追遠放下筷子。

李三江繼續道:“一開始是在鎮上衛生院看的,以為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你爺爺跟個犟種似的,直接說不治了,治這個浪費錢。

后來被我拿樹杈子抽了一頓,這才去市里醫院又看了一下,鎮上衛生院誤診了,是有個瘤子,醫生說是良性的,切了就好,問題不大。

現在已經做好手術回了家,我昨兒才去看過,已經能下地了。”

李追遠拿起筷子,繼續吃飯。

李三江:“這次你那四個伯伯,依舊還是那鳥樣,裝模作樣地當孝子,也不提怎么出錢給親爹看病的事兒,倒是潘子、雷子和虎子他們幾個,鬧將了起來,最后好歹讓四家同意一起湊醫藥費。

細伢兒們都是他們爺奶帶大的,伢兒小時,還是有良心的,等長大后會怎么樣,就不曉得了。

你那個媽,一開始誤診時就給她打過電話,旁人接的,說會通知。

結果幾天過去了,電話也沒往小賣部回一個,只是匯來了一筆錢。

也不曉得是拿去看病用的還是直接給的喪葬費,呵呵。”

說到這里,李三江一口氣將手頭的煙抽到煙屁股,再從鼻孔里狠狠吐出:

“都不曉得你那個媽是孝順還是不孝順了。”

在農村,老人生大病了能舍得花錢去醫院治的,就已經算是很孝順的了,很多時候老人大病都是靠挨,挨不過去就提前準備后事。

在錢方面從不計較吝嗇的李蘭,在“孝順”方面,確實無可指摘。

吃完飯,李三江坐到三輪車后面,很自然地換潤生去騎車。

吃飽了的潤生三輪蹬得飛快,沒用太長時間就回到了思源村。

在李三江的吩咐下,沒走以往進村的那條道,而是從南邊的村道提前拐入,這里距離李維漢家更近一些。

到了壩子上,李三江喊道:“漢侯,小遠侯來看你了。”

李追遠進了屋,看見李維漢坐在廚房里正摘著菜,胳肢窩里還夾著一桿水煙袋。

李三江見狀,上去就把那水煙袋抽了出來,順便給李維漢腦袋上來了一記。

輩分高,年歲大,這思源村但凡姓李的,李三江都能打得他沒屁放。

“抽抽抽,剛做好手術就不能忍忍?忘記醫生怎么吩咐的了?我還等著你給我養老送終呢,你倒好,鐵了心地想走我前面就不讓我占這個便宜?”

李維漢在孫子面前被教訓,有些無奈地低下頭,說道:“三江叔,這煙袋里沒裝煙絲,我就嘬兩口過過干癮。”

李三江檢查了一下,確實沒裝煙絲:“呵,瞧你這沒出息的樣子。”

李追遠走到李維漢面前,李維漢伸手抱住李追遠:“伢兒真是見一次變一個樣,越來越高了,也越來越好看了。”

他閨女李蘭自幼就比四個哥哥長得好看得多,若不是學習好,他們也支持她考學,按農村習俗,早早地就有媒人來踏破門檻了。

女婿雖然就只見過一面,但長得跟電影里的唐國強似的,白嫩俊俏得像蛋糕上的奶油。

這孫子,也的確繼承了爸媽的優點,聰明不說,這模樣,這氣質,嘖嘖,看得就讓人歡喜。

李追遠探查了一下李維漢目前的身體狀況,確實恢復得很不錯,氣血開始上涌恢復了。

倒是不用額外喝什么藥湯調理,只需要少干活,多吃肉。

李追遠打算回去后叮囑熊善間隔地往這里送肉,不能送生的,得送熟的,也不能一次性送太多,要不然根本進不去爺爺肚子里,他會拿去給孫子孫女們吃,或者送給伯伯他們。

李追遠發現自己遇到了“山大爺問題”。

甚至,自家爺爺還不如山大爺呢,山大爺也就是手里沒錢時才過得拮據,有錢時山大爺也是愿意大魚大肉好好打打牙祭的。

李三江開口問道:“來時路上遇到杰侯了,他說你問他窯廠招不招工,咋嘞,你這才好,就想著去窯廠搬磚了?”

李維漢搓著手指,說道:“這次去市里做手術,花銷不少,欠的四個兒子的錢,得還的。”

李三江深吸一口氣,轉而笑出了聲,他是真被氣笑了。

他清楚,李維漢手里有錢,李蘭以前寄的生活費他們全都存著,包括自己拒絕的小遠侯學費和生活費,也都被他們存著。

但這兩口子就篤定女兒給的錢得存著,要么還給女兒要么給這“外孫”,生病了都不用女兒這筆錢。

那四個白眼狼以及他們媳婦,也清楚老兩口手里有妹妹給的錢,這就更不愿意出錢給親爹看病了。

李三江伸出一根手指,使勁地戳李維漢的腦門,把李維漢戳得差點從板凳上摔下來。

“漢侯啊,你就是個次八嘿,自個兒次,伢兒們也都一個個被你教成了次的。”

李維漢只是尷尬地笑著,不敢還嘴。

李三江拉著李追遠就往外走。

李維漢起身說道:“伢兒他奶就要回來了,伢兒今晚留家里吃飯吧。”

李三江頭也不回地再次罵道:“吃什么吃,我和伢兒都被你給氣飽了!”

坐著三輪車回去途中,李三江還沒氣順,抽煙時也經常咳嗽,對著李追遠說道:

“小遠侯,你說你爺爺次不次?”

李追遠:“所以太爺你以前才愿意讓我爺爺給你養老啊。”

李三江:“……”

良久,李三江才悶悶道:

“唉,這伢兒生多了有什么好處?倒是方便在養老時踢皮球了。

該的,自己沒教育好,整天扯得自己多偉大多樂意付出,自個兒感動自個兒,越是這樣養大的伢兒越不懂感恩。”

“嗯。”

李追遠對此是表示同意的,爺爺奶奶是很好的人,但他們確實不會教育孩子,要不然也不會讓李蘭成為五個孩子里“最孝順”的那個。

論教育孩子方面,李追遠覺得太爺更優秀,因為太爺連自己都能教得好。

李三江:“我打算讓你爺和奶幫善侯去種桃樹收果子去,管錢管飯。”

李追遠:“謝謝太爺。”

以前李維漢和崔桂英就在李三江家里幫忙的,后來因為熊善夫妻來了,秦叔他們也回來了,人手足夠活兒不夠分,他們就不想占便宜就不來了。

李三江把煙頭一掐,見快到家了,就抓緊時間最后罵道:

“這種人最可恨,犟來犟去,只能讓真的關心他們的人不舒服。”

李追遠抬頭,看見家里二樓露臺上站著的阿璃。

阿璃今天一身鵝黃色的襦裙,頭戴木簪,在午后斜陽的搭配下,既典雅又純真。

柳玉梅坐在壩子上喝著茶,見李追遠回來了,笑道:“喲,這次出門可夠久的。”

隨即,柳玉梅又瞅了瞅,沒見到自己的故事留聲機,問道:

“壯壯呢?”

“壯壯家里出了點事,他先回金陵了。”

“哦,那另一個呢。”

“也是家里出了點事。”

“呵。”柳玉梅,“那應該都是好事。”

李追遠沒反駁。

因為既然確定譚云龍沒生命危險,那接下來,就是大好事了。

“奶奶,我上去了。”

柳玉梅故作吃味道:“終究是連泡一壺茶的功夫都不能留給奶奶我了。”

陰萌:“我來。”

柳玉梅馬上一手將茶杯蓋住:“客氣。”

李追遠上了二樓,此時日頭宜人,風很宜人,人更宜人。

先簡單聊了幾句,李追遠就去洗澡了,洗完澡出來,他與阿璃并排坐在藤椅上,給她講述起自己這一浪的經過。

每次講述時,其實也是李追遠重新做一次自我歸納,方便接下來記錄進自己的《追遠密卷》里。

講完后,阿璃起身回屋,提筆站在畫桌前,先擬草稿,寥寥幾筆畫出天上祥云,下方白色巖漿,再下方是高塔,畫紙下方邊緣處,描摹出幾個人物形象。

這一浪的畫本構思,就很清晰了,以李追遠等人當時的視角,復刻成仙與滅世的情景。

阿璃側過頭,看向少年。

少年點了點頭,這個構圖確實好。

劉姨:“吃晚飯啦!”

吃過晚飯后,潤生和陰萌就回西亭去了,山大爺既然連三輪車都賣了,那應該也快吃不上飯了。

到山大爺家里時,看見山大爺正坐在院子里喝著紅薯粥,多多的薯少少的米。

見潤生來了,山大爺臉上立即浮現出笑意,再見潤生后頭跟著陰萌,山大爺又縮了縮脖子。

潤生是個啥脾氣,他懂,但那個姓陰的丫頭,脾氣是不好的,之前幾次給自己送米面糧油時,就沒少彎酸自己。

他這把年紀的人了,也是要臉的嘛。

但今晚,陰萌就沒打算給他留臉了。

在小遠哥隊伍里,她是不得不謹慎,也不敢鬧脾氣,但本質上,她可是一個人開過店的火辣川妹子。

這次山大爺把三輪車賣了,她是真的被氣到了,在院子里對著那棵老柏樹,直接開罵。

雖沒直接罵人,但山大爺臉上的老樹皮也實在是掛不住。

被罵得羞紅了臉,只得低下頭。

期間,山大爺不時將求救的目光投向潤生,潤生只是坐在那里抽著“雪茄”,傻笑著。

最后,山大爺實在是受不了了,只能伸出雙拳賭氣道:

“那你們干脆把我兩只手剁了,這樣我就不能賭錢了,滿意了吧!”

陰萌指著老柏樹罵道:“光剁手不行,沒手了還能用腳打牌,得把腳一并剁了,然后就養缸里,這樣才能安生!”

山大爺:“……”

罵爽了后,陰萌就去鎮上買東西去了。

山大爺抓著潤生的手,問道:“潤生侯你說說,這女伢兒怕是從地府里頭爬出來的吧,咋這般嚇人。”

潤生咧嘴一笑:“是咧,爺。”

說完,潤生就去刷米缸去了。

陰萌回來了,山大爺發現,這次買的米面糧油,比以往都要少得多。

他不好意思問。

但看見陰萌掏出一沓錢后,山大爺臉上又浮現出了笑意。

陰萌:“以后每個月,除了你吃飯的錢,還有你輸的錢,我們也負責了。”

山大爺聞言,眼睛都亮了,輸錢都有額度了,簡直神仙日子。

陰萌從小遠哥那里聽說過,山大爺輸錢是一種“解壓方式”,亦是一種命理平衡。

普通死倒貼著誰家,誰家就會雞犬不寧用不了多久就會家破人亡,山大爺是一直把潤生養在身邊的。

所以,他就必須得不斷破財。

但,

合理輸錢養生,沉迷賭博敗家。

任何事,都過猶不及,以往山大爺再怎么輸,一不借錢二不賣吃飯家伙事,現在,正如小遠哥所評價的“過了”。

既然過了,就得重新立規矩。

陰萌:“每筆錢,給你算好了,以后就放李大爺那里,你沒錢賭了,就去找李大爺要,沒錢吃飯了,也去找李大爺要,我會告訴李大爺,要對你少量多次。”

山大爺一聽這話就炸了:“啥,我要去跟那李三江討飯,那還不如直接把我餓死!”

陰萌:“那就餓死吧。”

山大爺抿著嘴,再次看向潤生。

潤生不語,只是一味打掃衛生。

山大爺往地上一坐,用力甩手:“不活了,不活了,趕緊讓我撞上一頭大死倒給我收了吧!”

潤生把抹布放進水桶里清洗,說道:

“爺,你現在想在南通撞上大死倒,比你在牌桌上贏錢都難咧。”

入夜。

李追遠坐在書桌前整理著甄少安留在棺材里的東西。

阿璃端著一個木盒子走了進來,打開,里面是各種提前畫好的符紙。

符紙是很重要的消耗品,每一浪結束后都得第一時間補充。

李追遠起身走過來,從盒子里抽出兩張符紙放在掌心,隨即掌心浮現出血霧,指尖在符紙上一點一劃:

“嗖!嗖!”

兩張符紙當即一左一右飛出,貼在了左右門框上。

李追遠:“怎么樣?”

阿璃點點頭。

也就只有在女孩面前,李追遠會不由自主地流露出童真一面。

接下來,李追遠繼續整理甄少安的遺卷,阿璃先出去了一趟,然后很快回來,站畫桌前開始畫畫。

兩個人身處于同一間屋里,各自安靜投入地做著自己的事,彼此能感受到對方存在。

甄少安的東西整理拓印好后,李追遠沒急著去學,而是拿出《追遠密卷》開始記錄。

寫完這一浪的經過后,李追遠揉了揉有些發酸的手腕,繼續寫起了《走江行為準則》。

前期,江水只是試探以及能弄死就弄死的態度,現在,當自己一浪又一浪地踏過后,江水開始正視自己的價值。

這也是李追遠對譚文彬說“目前沒有萬一”的原因,江水,希望漸漸成長起來的自己,去做那以毒攻毒的事,那就不太可能再設計什么“突然襲擊”,因為這很不劃算。

因此,既然現如今走江已經步入了歷史新階段,那就必須得提前調整好應對方針,以做好迎接新階段新挑戰的準備。

寫好這些后,李追遠放下筆,抬頭看了看掛鐘上的時間,一般這時候,阿璃就會回房去休息了。

他其實還有關于團隊陣法,也就是“紅線”的推演,只是今晚太晚了,他不敢輕易做嘗試。

阿璃放下畫筆,走出了房間。

李追遠伸了個懶腰,從登山包里將無字書拿出來,然后去床底下,把那本用封禁符包成一個球的《邪書》取出。

都是書,一個純白無瑕,一個通體邪氣,應該會有共同語言。

只是,當李追遠正準備隨手布一個隔絕陣法時,阿璃又回來了。

女孩手里還端著一個大海碗。

李追遠朝碗里一看,就愣住了。

因為碗里是紅糖臥雞蛋。

好多的糖,好多的蛋。

李追遠這才意識到,自己先前向阿璃展示自己會飛符時,女孩真正留意的,是自己右手掌心溢出的血霧。

只是,阿璃怎么知道紅糖臥雞蛋補血這種事的?

以柳奶奶的條件,家里想用點補品,根本不會出現這種土味方法。

事實是,阿璃原本是不知道的,但翠翠經常會過來找阿璃玩,每次來,她都和阿璃講很多的話。

翠翠因為命格原因,初潮來得比較早,她就說自己來初潮后,媽媽就給她做了紅糖臥雞蛋,能補血氣。

雖然阿璃對翠翠的絮絮叨叨從不會做一個字的回應,但翠翠說的話,女孩是聽進去了的。

“阿璃……”

李追遠之前已經被潤生用紅糖臥雞蛋快弄出心理陰影了,沒想到回到家的第一頓夜宵,還是這個。

但看著女孩的目光,少年沒辦法,只能坐下來,就著糖水,把雞蛋一個一個地都吃掉。

阿璃真的加了太多的紅糖,先前下去時估計就去廚房里熬著了,這甜味濃郁得,健力寶與之比起來都稱得上口味寡淡。

見少年吃完了,女孩咬著唇,笑了。

只是一眼,李追遠就覺得,剛剛紅糖水的甜度,一下子就被蓋了下去。

等阿璃端著空碗離開后,李追遠坐在書桌前,默默做著消化。

過了好一會兒,才布置了個隔絕陣法,再著手將《邪書》上的封印紙撕開,讓《邪書》得以重新顯露。

依舊是明顯的燒焦痕跡,甚至連彌散出的焦糊味兒也依舊是那么清晰。

這似乎是在向自己表明,它已經無法繼續經得起折騰,是真的沒有了。

“既然你已經廢了,那我就滿足你。”

李追遠打開了無字書,撥弄紙頁的聲音,如管弦樂律,很是悅耳。

而《邪書》在此時忽然顫抖起來,不僅無風自翻,而且原本已經被燒黑的頁面,竟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回原狀。

李追遠知道它之前一直在裝,但真沒料到,它能裝得這般厲害。

只是一會兒工夫,《邪書》直接完好如初,絲毫看不見有被損毀過的痕跡。

要知道,自己可是用它連續試探天機引起數次自焚的,它到底是“傷勢不重”還是就算隔著封印符紙依舊有辦法汲取到力量來進行自我修復?

自己明明已經做到如此小心防范了,可它,依舊能給自己帶來“驚喜”。

也就是自己從一開始,就篤定絕不與其做任何交易,這才沒能讓它鉆到空子。

果然,任何比較聰明的游戲,誰先覺得自己聰明,誰就輸了。

《邪書》頁面上,浮現出一行娟秀小字:

“恭喜您再次踏浪成功,奴在家中床下,日夜為您祈福。”

隨即,書頁翻動,后面紙張里,是密密麻麻的以紅色字體寫出來的佛經道經,還有連李追遠暫時都看不出來的經文種類,但應該都是祈福用的。

而且,故意用紅體字,是為了營造出是血書的感覺,更有誠意。

但,當它當著自己的面恢復如初時,它在李追遠這里,就已經有了取毀之道。

它很清楚這一點,但它顧不得了。

因為,它害怕了。

李追遠低頭看著手中的無字書,只是一個照面,就把那位嚇成這樣,難道,這才是你的真正用法?

李追遠將《邪書》放在無字書上,二者剛一接觸,《邪書》就開始劇烈顫抖起來,而無字書潔白的書頁上,也蕩漾起陣陣波紋。

這一幕,像是將墨汁倒入一盆清水中。

但看樣子,不會是墨汁將清水攪渾,更像是清水會將墨汁凈化。

當《邪書》開始消融時,上面不斷浮現出字:

“求求您,不要這樣,我愿意為您付出所有!”

“我將對您唯命是從,您所疑之一切,我都能為您解惑!”

當《邪書》消融到一半時:

“您就是我的主人,我是您最虔誠的仆人!”

“能跟隨您,是天道意志,是命中的宿命!”

忽然間,《邪書》身上溢散出大量黑氣,想要沖出。

李追遠右掌攤開,銅錢劍入手,對著它直接抽了上去。

“啪!”

趙無恙的銅錢劍,至陽至剛,專克邪物。

冥冥之中,似是聽到了一聲凄厲的慘叫。

《邪書》上浮現出一行大大的猙獰字體:

“你就是個惡魔,你是一個披著人皮的怪物!”

沒人曉得《邪書》為了不被察覺、潤物細無聲地侵襲少年情緒付出了多少努力,但事實是,它的所有努力最后都變得潤物細無聲。

“噗通……”

如同石子落入湖中。

《邪書》徹底消失不見。

“嘩啦啦……”

無字書開始快速翻頁,最終停在了一頁上。

這一頁,先是浮現出一條條黑漆漆的黑色粗壯豎線,像是牢房里的柵欄。

緊接著,畫中又浮現一個蓬頭垢面雙目泛紅的老者,雙手抓著欄桿,對著書外的李追遠做嘶吼咆哮狀。

畫面雖是定格的,卻能夠腦補出動態。

李追遠將無字書閉合起來,端在面前。

現在,少年對那位讀書人,感到有些可憐,因為對方無論生前還是死后都一直在孜孜不倦地對這本書進行鉆研,渴望勘破其中秘密。

“它根本就不是一本書,它是……一座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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