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布麻衣的陸自在反問道:“執著身份表象有什么用?”
竹林青翠欲滴,火泉明燦,將其俊秀的少年面孔映照得似在發光,風采出眾。
他面色平和,道:“我現在是六御新人陸自在,十八歲,隨時準備跑路。”
秦銘對他的懷疑并未減輕,有些忌憚,但既然他自己都這樣說,還真不宜深究下去。
“那我該怎么稱呼你,陸師兄?”
麻衣少年自己都說了,不執著于表象,秦銘自然也要放開,故此,他謹慎地.進行試探。
“好啊,這個稱呼不錯。”陸自在點頭,露出笑容。
秦銘立刻意識到,麻衣少年不喜歡別大說他老,這么喊很對他的胃口。
“師兄,你那三御勁是怎么練成的?我感覺在新生階段,沒人能擋得住。”泰銘虛心請教。
陸自在搖頭,道:“話不能這么說,玉清書、如來法等,都不弱于六御心經,還有消失的截天策等。”
接著他反問道:“你覺得,我這前三御是怎么演化的?”這分明是在考校。
秦銘思忖后,道:“陰陽二氣可化天地,一縷紫氣自世外而來,有衍生萬物之勢。”陸自在道:“有點門道,但不必拘泥于前人的法,你說得倒是頗像一個消失的道統的路數。”
自始至終,秦銘都眼神熱切,那意思是,想和他學法。
陸自在道:“我以前走的路有些問題,現在沒什么可教你的,正在重新梳理,審視過往。唉,真金不怕火煉,真功也當如此。”“陸師兄高瞻遠矚,師弟遠不及也。”陸自在搖頭,道:“你和我在互吹嗎?”“我想學真功!”秦銘絲毫不委婉。
陸自在面色嚴肅,道:“我和你一樣,都只是在路上,還在火煉真金中。過去的那些,我爭取都忘掉,想從頭再學一遍。”
秦銘一怔,感覺他不像是敷衍,真要是這么做,對自己的要求實在高到離譜,竟想舍棄一身舊功?”
“六御之路還不強嗎?”他忍不住問道。
陸自在嘆道:“那看要和誰比,在新生階段,你我都很強。可當你苦熬歲月,走到最巔峰,最輝煌時,卻發現,只能和別人掰掰手腕,并不能脾睨天下群雄。那時,你就會有感觸了,捫心自問,這條路對嗎,強嗎,是經得起“世火’考驗過的真功嗎?”
秦銘現在就有些共鳴,因為,他也有過相似的觸動。
平日間,他嚴格要求自己,苦修提升實力,將對手假想到最強狀態,就是因為,他在對標密教和方外之地。
他問道:“陸師兄,是在和其他的路比較?”
陸自在點頭面色嚴肅,道:“是啊,有天賦就該走遠點,到了后期你就會發現,這條路有多么艱難。”
隨即他問道:“六御祖師強不強?”秦銘立刻道:“自然極致強大。”
陸自在聲音平淡,道:“你可知,縱然是強如祖師,昔日也有人嘗試讓他去做力士。”
“什么?!”秦銘失神。
盡管知道,最后六御祖師成功擋住了,并未去給人做力士,但也足以說明昔日事態的嚴峻程度。
陸自在道:“不要自滿我們放眼的自然是其他路上的對手,著實不少啊,甚至可以說,實在太多了。”
秦銘點頭,這些話他自然聽得進去,原本就想到過這些。
陸自在道:“你我有這樣的根骨天賦,就得多向前走幾步,努力拓路,不然,沒了祖師的庇護,最后的出路不會太好,強如少祖都要去做力士。”
“差距這么大嗎?”秦銘眉頭深鎖。
“主要是兩個方面的問題,一是時間,我們要熬,需要歲月積淀、洗禮,才能慢慢起來,目前還在攻克中。二是最前沿領域,我們步履維艱,走得太慢了,且已一眼看到盡點。而其他的路還在拓展中,遠沒到終點。”
陸自在看著灑脫,氣質出塵,但是對這條路充滿憂慮,眺望得越遠,他越是感受到無邊的壓力。
“六御祖師不會真要出問題了吧?”秦銘問道。
“放心,他又熬過來了但人終究會老死,下一世怎么辦?”陸自嘆息。
秦銘發呆,這信息量有點大!
“陸師兄,你真沒什么可教我的嗎?”他實在太想上進了,大時代到來,各條路都在向前拓展,他自然希望不斷變強,快步向前沖。
“你練了多少奇功,多少種勁法?”陸自在問道。
秦銘想了想,如實告知情況。
“嘶,你這是什么組合?怎么似曾相識,不會又是一條要把自己練上絕路的法門吧?”陸自在神色凝重。
隨后他又問道:“這些都是你自己嘗試組合出來的?”
“對!”秦銘點頭。
“你這是在以稟賦硬吃啊!”陸自在說道。
“有問題嗎?”泰銘有些不安,他可沒將眼前這位當成真正的少年,而是視作一位了不得的“名師”。
“歷史上,有兩三種類似的路數,到最后都死絕了。”陸自在說道。
秦銘心中沒底,怎么感覺在說帛書上的法?
他問道:“有解決辦法嗎?”
“要么硬吃到底,熬至曙光出現,破繭化蝶。要么提前應對,不斷磨礪,去蕪存菁。”陸自在說道。
秦銘思索,自己的天光勁一直在質變,并沒有什么異常。
“我梳理前路時,覺得六御心經也有問題,導致后面的路阻塞,難以向最前沿的新領域拓展,目前琢磨出一種法門,我稱之為
‘世火’,可以火煉真功,洞察所練勁法是否與自身相契合。”
按照陸自在的說法,每個人體質不一樣,面對的問題自然也不同,但凡察覺到所練功法和自身略有不適,就不宜繼續,不然問題會在未來的路上不斷放大。
而且,他坦言,世火煉真功,想參悟透徹極其艱難,他還沒有全面捋順,秦銘大概學不成。
“這是我給六御未來的新鮮血液準備的,目前我自己走通了,但離教給他人,路子還不成熟”
秦銘精神大振,道:“陸師兄,請傳我真法,我應該能學會!
陸自在道:“我觀你之天光勁,似乎是一路莽過來的,說明你的肉身稟賦確實強到離譜,但悟性這方面還有待檢驗,不然我怕害了你,練錯的話,會精神錯亂。”
秦銘卻信心十足,遇上高人,并不想錯失“世火”。
陸自在搖頭,道:“這可說不好,有個老家伙,力能拔山,雙手簡直可以托舉天穹,全靠肉身稟賦蓋世,練就出蠻力,硬闖出一條路,但其悟性真不咋地。”
秦銘懷疑,他在說擎天那一脈的祖師。
相傳,那位祖師練《改命經》時,非常接地氣,罵罵咧咧,差點撕書。
“你來這里應該是要練《河絡經》吧?那正好檢驗下你悟性如何。”陸自在微笑著說道。
少年十八,全身都流動著自然清新的氣機,在秦銘愕然地注視下,陸自在發根處的銀白色澤徹底消失。
“嗯,和你簡單切磋交流下,我自己倒也有些感悟,新生領域圓滿了。”陸自在的生命氣機似乎又強盛了一截。
石山區域,不止是周世澤、周韜站在遠處,得到消息的其他長老也來了不少,都在無聲地守著。
這塊地帶已經沒有年輕的門徒,都被他們支走了。
隨后,一個身材佝僂的老者出現,他瘦骨嶙峋,頭上沒有幾根發絲,牙齒更是要徹底掉光了。
一群長老立刻上前施禮。
他是少祖的大弟子,皮包骨頭,年歲著實太大了,他看著一群長老,道:“都起來
“里面”有人開口想說什么。
“不用管,當作什么都沒看到,不要有任何想法,順其自然。”少祖的大弟子嚴肅地說道。
“我參悟經文一向很快!”秦銘對自己非常有信心。
陸自在道:“當初,我也研究過《河絡經》,似乎花了五六天的時間便全面入門,練出河絡勁。”
“這么快嗎?”秦銘贊嘆。
“嗯,我的悟性比身體根骨更強。”陸自在點頭,有種少年意氣風發之態。
秦銘道:“那我試試看多久能全面入門,練出河絡勁!”
陸自在點頭,道:“嗯,在悟性上,你只要稍微接近我,這不算很成熟的世火,你就能參悟透徹。”
石山內部,開鑿出的靜室中,有地泉涌動,有小溪穿洞而過,更下層空間,連著一片地下湖泊。
這種環境就是為練《河絡經》而準備。
在石桌上,有一本書散發著墨香,顯然是手抄本。
無論是原本,還是較早的手抄本,都有前人批注,寫下了不少感悟。
六御的長老送出奇功,也想考驗四位異人,看一看他們的悟性,自然不會送來有注解的秘籍。
秦銘坐在石椅上一頁又一頁地翻看河絡經,時間不長就會起身,在地泉畔演法,帶起層層水霧。
他暗嘆,這不愧是頂級奇功,妙用無窮。
這要是在河海畔施展,威能會暴增!
而且,隨著他參悟,整個人氣質都變了,柔和,生機無限,全身都被水霧淹沒。
“不愧是奇經!”秦銘贊嘆。
這種功法若是暴雨天施展,天地間的雨滴都可化為武器。
此外,誰人身體中無水?
秦銘認真參悟,不斷演法,收獲巨大,終于在第四日全面入門,并練出河絡勁。
隨著他施法,無盡水霧涌動,向著靜室外擴張出去,和夜霧融為一體,他的精神思感似也跟著蔓延向遠方。
秦銘覺得有些疲倦,伏在石桌上,短暫小憩,但在半夢半醒間,水霧依舊在向外擴散。
隱約間,他聽到某種聲音,且看到模糊景象。
遠方,一個青年男子略顯朦朧,大概不足三十歲的樣子,正在開口:“自在,你怎么還不走?”
此人很非凡,像是在御六氣而游太虛。
在其身后,是濃重無邊的黑色大霧,霧中有一個頂天立地的巨大身影,和他面貌相仿,染著血跡,帶給人無邊的壓迫感。
“快了,馬上走,還有一段塵緣末了。”
陸自在的身影出現,少年十八,顧盼之間,風采過人,仙氣繚繞。
而在他的身后,也是濃重的夜霧,同時也有一尊龐大的身影,但比對面的巨人矮了一截,其氣息恐怖,且金光四照。
“什么情況?”泰銘在半夢半醒間,都感覺心神意識在顫栗。